秦綰走出書房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走進花園,她卻很無語的發現,夏婉怡竟然也在,而且和其他人相處得挺好的。她來的時候,正與秦珠秦瑤相談甚歡,完全看不出之前被氣狠了的模樣。


    白蓮反而不在,估計是見了秦珍尷尬,陪客的是白荷,隻是白荷根本懶得應付這一群在她眼裏和姐姐差不多的「名門淑女」,反而拉著荊藍一起,帶著秦瓏上樹掏鳥窩,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秦珍和夏婉怡等人顯然也看不上白荷這種粗魯野蠻的行為,兩撥人涇渭分明。


    「你們……幹什麽呢?」秦綰很無語。


    她對秦瓏的教育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小姑娘的禮儀還是跟桂嬤嬤學的呢,怎麽一出了門,居然能野得爬樹躥房了?關鍵是,爬樹就爬樹,可你能不穿著裙子爬樹嗎?


    「姐姐……」秦瓏嚇了一跳,像個樹袋熊似的扒在離地足有兩米高的樹杈上,好像隻上得去下不來的小貓。


    「呃……」共犯白荷汗顏。


    原本想抓隻小鳥的,可誰知帶著個小丫頭爬樹這麽不容易,弄得秦綰都來了。


    「荊藍。」秦綰又好氣又好笑地叫了一聲。


    她倒是不擔心她們的安全,有荊藍在下麵看著,就是想摔著也挺不容易的。


    「是,小姐。」荊藍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身子輕飄飄地在樹幹上一點,就站到了樹上。


    「哇!荊藍姐姐也會飛!」秦瓏一聲歡唿。


    「那小小姐要不要飛飛?」荊藍伸出手。


    「要!」秦瓏連連點頭。


    荊藍附身把小姑娘抱起來,一手抓著白荷,一躍而下。


    「說吧,這是幹嘛呢?」秦綰道。


    「姐姐姐姐,我想要小鳥。」秦瓏從荊藍懷裏溜下來,扯著她的衣袖撒嬌。


    「小鳥是吧?」秦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果然發現樹枝上有一個鳥窩,頓時飛身上樹,抄起鳥窩,連著鳥窩和裏麵四隻嗷嗷待哺的小鳥一起拿了下來,交給秦瓏,又吩咐道,「別弄死了,玩夠了就讓荊藍放迴去,不然它們的爹娘迴來找不到孩子會傷心,知道嗎?」


    「知道了!」秦瓏脆生生地應道。


    「啪~」另一邊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幾人一迴頭,卻見秦珍腳邊碎了一隻茶杯,正傻傻地看著這邊,一臉的震驚之色。


    「二妹怎麽了?」秦綰問道。


    「你……你……」秦珍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大堂姐是會武功的嗎?」秦瑤驚訝地說了一句,但眼中閃過的卻是一絲輕蔑。


    好好的侯門千金,不學學琴棋書畫,卻去學那些粗俗武夫的東西,也真是自甘墮落了!


    「是啊?你不知道?」秦綰迴答得理所當然。


    「……」眾人都無語。


    如今武將的地位雖然不低,但名門閨秀習武的,滿京城也就一個淩霜華,那還是將門虎女,家學淵源——好吧,秦侯原也是武將出身來著。


    然而,淩霜華雖然習武,但女兒家該會的東西,她一樣都不差,哪像是秦綰,除了棋,似乎就沒聽說過她還會什麽。


    秦珍卻想起來去年梅花節前夕,秦綰才剛出小院,在祖母那裏宣稱,要參加演武台的比試,如今看來,原來她不是裝傻,而是認真的嗎?


    「諸位小姐,晚宴已經準備好了。」侍女過來稟告道。


    「那就入席吧。」秦綰點點頭,又迴頭道,「瓏兒!」


    「哦。」秦瓏應了一聲,戀戀不捨地把鳥窩交給荊藍放迴樹上去。


    「荊藍,你給這兩隻泥猴子收拾一下再來。」秦綰順手把白荷也丟了過去。


    「是。」荊藍笑著應了。


    「幾位妹妹,我們走吧。」秦綰道。


    「有勞姐姐了。」秦珍很快已經收拾好複雜的心情。


    不就是武功嗎?雖然仍然有些震驚,但對於她們來說,武功其實真不是什麽有用的東西,所以震驚過後,也就那樣了。


    「幾位妹妹,這邊走。」夏婉怡微笑著,儀態萬千地帶路,宛若一副主人的模樣。


    「你來幹什麽?」秦綰一臉的驚奇。


    「我……」夏婉怡一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幾個是本小姐的親妹妹,這個是堂妹,那個是表妹,你……與本小姐無親無故的,跟來幹什麽?」秦綰道。


    「我……」夏婉怡被她在人前這般下麵子,不由得臉皮漲得通紅,眼眶一紅,眼看著又要流下淚來。


    「大姐,婉怡也是王府的客人,丟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不好吧?」秦珍道。


    秦綰瞥了夏婉怡一眼,很有幾分興趣。


    這女子,半日功夫就能和秦珍互稱名字,確實不簡單。秦珍可不是秦珠秦瑤那兩個沒腦子的,這麽快就讓她有好感,看來是沒少下工夫。


    「還是算了,我隻是客居在此,哪有資格參加家宴呢。」夏婉怡低下了頭,語氣柔柔弱弱的,一副明明很委屈還故作堅強的模樣。


    「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秦綰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轉身走人。


    夏婉怡不禁目瞪口呆,她就這麽走了?難道她見了自己這副自願退讓的模樣,不該是投桃報李,邀請她一起入席嗎?


    秦珍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以為這麽簡單的以退為進就能打動她這個大姐,也未免太天真了一點,本以為……這個西秦的郡主能更聰明一點的。


    「大堂姐,你也太小氣了吧?就算是客人,一起吃個飯又怎麽了?」秦瑤不滿道。


    她倒是很喜歡這個女子,夏婉怡大約是遠道而來的關係,對東華京城的名門並不太了解,言詞間奉承備至,讓從未享受過別人羨慕眼光的秦瑤渾身舒爽,自然好感大生。


    「若隻是客人,那自然是無妨的。」秦綰微微勾起了唇角。


    夏婉怡看著她戲謔的目光,不禁一陣頭皮發麻,直覺感覺後麵不是好話,但又沒有理由製止她說下去。


    「隻不過,按照東華的規矩,至少我們秦家的規矩,賤妾不得上桌——你們幾個要是不介意,迴頭我跟爹爹說,讓陳姨娘曹姨娘她們都跟我們一起吃飯?」秦綰道。


    「我說過了,我不是妾!」夏婉怡要暈了。


    「不是妾,難道你還想當我表哥的正妻?」換好衣服的白荷一迴來就聽見這句話,頓時怒氣沖沖地走過來,竟是「啪」的一下,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憤怒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給我聽好了,表哥是不會看上你這個番邦女子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夏婉怡做夢也沒想到,寧王的表妹,宜城縣主這般身份的女子,竟然會像個潑婦似的直接就動手打人,直到臉上*辣的疼痛感傳來,才猛地反應過來,一聲驚叫,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敢打我?」


    「打都打完了,還問我敢不敢,腦子有病吧?不敢的話,我打你幹嘛?」白荷冷哼道。


    「你!我是西秦的*郡主!」夏婉怡道。


    「我姐姐我嫂子都是郡主,有什麽了不起的。」白荷道。


    夏婉怡盯著她,臉色古怪,好一會兒,忽的笑道:「你……該不會是喜歡你表哥吧?」


    白荷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陣,一臉的鄙夷:「表哥有我表嫂一個就夠了,你以為這世上誰都跟你一樣不要臉,上趕著給人當賤妾?」


    夏婉怡無比暴躁。


    於是她到底哪裏流露出自願當妾的意願了?她好歹也是堂堂郡主,皇室宗親,當正妃都綽綽有餘,最不濟,也該和母妃一樣,做個平妃吧!


    「縣主這話說的可不對。」秦瑤忍不住道,「王府有王妃一人,側妃兩人,侍妾不定數,怎麽可能隻有大堂姐一個呢。」


    白荷一迴頭,看看她,問道:「怎麽,你也想給我表哥當賤妾?」


    秦瑤張口結舌,臉上紅紅白白的,變幻不定,她也就隨口反駁一句而已,怎麽說這也是陛下封的縣主,說話怎麽就……這麽粗魯呢?


    秦綰在一邊看戲,突然發現,對付某些賤人,白荷的戰鬥力簡直比白蓮還要高!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白荷不是不要臉,她隻是不在乎麵子,隻是,世上有少能放下麵子的人,可你要麵子,就隻能丟裏子了。


    「縣主誤會了,秦家斷然沒有姐妹同嫁一夫的規矩。」秦珍隻能上前解圍,怎麽說秦瑤都還是姓秦的,她受辱,自己臉上也不好看。


    「一個賤妾而已,一頂小轎就抬進來,連嫁妝都不需要準備,算得什麽嫁。」白荷不屑道。


    於是,繼夏婉怡之後,秦瑤也暴躁了。誰要當賤妾了?誰?反正不可能是她好不好,就看自己府裏的姨娘被母親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樣子,想去當妾絕對是蠢死的好不好?


    好想縫了這女人的嘴可不可以!


    「秦小姐,請問你到底對我哪裏不滿意?」夏婉怡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直接開口問。


    「哪裏都不滿意。」秦綰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是*郡主!」夏婉怡怒道。


    「這點本小姐最不滿意!」秦綰秒答。


    「為什麽?」夏婉怡反而愣住了。她是鎮南王嫡女,天生便是郡主,而秦綰是東華人,這點應該與她毫無關係才對。莫非……她是怕自己身份太高,將來壓製不住自己?


    秦綰要是能看到她的想法,一定無語。這還真敢想……


    「*郡主怎麽了?」秦珍道。


    「叫你們皇帝陛下給你換個封號吧,就憑你——也敢用這個慧字?」秦綰一聲冷笑。


    「慧字怎麽了?」夏婉怡不服。憑什麽她不配用慧字?難道她還不夠聰慧嗎?


    「沒怎麽,隻是,這個字是屬於我的!」秦綰一抬下巴。


    「啊?」所有人都茫然。


    這個……也太強詞奪理了吧?何況,大小姐你的名字封號哪裏都沒有這個字好嗎?


    「姐姐,我餓了。」秦瓏跑過來抓著秦綰的手。


    小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下午又玩瘋了,加上秦綰不許她多吃點心,這會兒自然是餓了。


    「走吧。」秦綰抱起她,轉身走人。


    沉默的賀晚書反倒是第一個跟上去的,然後是荊藍和白荷。秦珠有些猶豫不定地看著姐姐,被秦珍拉了一把才跟上去,秦瑤見狀,也趕緊追上她們。


    隻剩下夏婉怡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神色極為扭曲。


    不是說東華的女子古板、端莊,嚴守閨訓嗎?這一個兩個的,簡直比西域的女子都離經叛道!


    而對於秦綰來說,夏婉怡其實連個麻煩都算不上。


    西秦派來使節團,裏麵有鎮南王世子,雖說有些意外,也還說得過去,但多帶上一個郡主,怎麽想都知道,必定是用來和親的。夏婉怡又不是有個當外祖父的皇帝在東華。


    隻不過,夏婉怡眼光倒是夠高,竟然看上了寧親王,就不知道這是夏澤天的意思,還是這傻姑娘自己的意思了。


    當然人,不管是哪一種,秦綰都沒打算讓她如願。


    跟她搶男人?是嫌日子過得太美好,想試試死字怎麽寫是吧?


    「好香。」秦瓏摸了摸扁扁的小肚子。


    「小姐,我來吧。」荊藍接過小姑娘,抱她到一邊去吃廚子專給她準備的容易克化的晚餐。


    「坐吧,吃飯。」秦綰笑眯眯地擺手。


    寧王府的廚子在禦廚中都是手藝數一數二的,這些日子苦心研究姬夫人的菜譜,也小有成就,在某些菜餚上還做出了獨特的改變。今日聽聞未來王妃帶著姐妹們來了,趕緊大展身手,做了一大桌菜。


    「不用等王爺嗎?」秦珍驚訝道。


    「你該不會以為,王爺會來陪著一群閨中少女一起用飯吧?就算是姐夫,也得避嫌的,何況還是未來的姐夫。」秦綰納悶道。


    「……」秦珍愣了一下,也察覺失言,頓時默默地坐了迴去。


    菜餚自然是美味的,隻是除了秦綰和秦瓏,似乎別人都沒心情去品嚐美味,氣氛有些怪異。


    「夏姑娘的例菜送過去了嗎?別說我們王府欺負客人。」秦綰隨口道。


    「小姐,已經送過去了,隻是夏姑娘說身上不舒爽,沒胃口,又退了迴來,總管說,晚些時候再送些清粥小菜過去。」侍女伶俐地答道。


    身子不舒爽?是心裏不舒爽吧!


    秦綰一聲冷笑,斷然道:「送什麽送?不用送了。」


    「啊?可是……」侍女怔住了。


    「她不是沒胃口嗎?也免得浪費糧食了。」秦綰繼續道,「不但是晚飯,明天的早飯和午飯也都不用送了。大夫不是說,餓幾頓是最好的治療方法嗎?要是還不好,再吃藥不遲!」


    「是。」侍女遲疑著答應了一聲。


    這好像有哪裏不對吧?


    白荷聳聳肩,大口吃飯,一邊嘀咕道:「賤人就是矯情!」


    「姑娘家的,嘴裏怎麽就沒個把門的,還真什麽都敢說。小心沒有夫家敢要你!」秦綰好笑道。


    「那表嫂就給我找個家世低些的唄,有表哥表嫂在,以後我要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我要他趕雞他不敢攆鴨,不就行了!」白荷隨口答道。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秦綰頭疼。


    白氏姐妹的婚事自然還是要她做主的,白蓮那種野心勃勃往上爬的,她毫不客氣丟去太子府廢物利用,但白荷這種安分聽話的,她倒也不介意替她尋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嫁出去。畢竟,也是和李暄有血緣關係的。


    但是,白荷這個脾氣性子……秦綰真的很懷疑,自己能給她找到合適的親事嗎?


    一邊的秦瑤像是看什麽稀罕物件似的看著白荷,筷子都快被捏斷了。


    要是自己有她的靠山,別說是嫁入公侯府邸,就算是皇子府也不是沒可能。那懷安郡主不就做了太子側妃嗎?將來太子登基,看在寧王份上,一個貴妃位肯定跑不了。


    可這個白荷……胸無大誌,得過且過,簡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餐晚飯不尷不尬地結束,幾個未嫁少女自然也不能在王府呆得太晚,秦瓏更是已經哈欠連天。


    秦綰讓送客的李少遊跟李暄說一聲,就帶人迴府了。


    然而,一進安國侯府,禧福苑的侍女就直接等在二門處。


    秦瓏畢竟年紀小,白天又玩累了,路上就靠在荊藍懷裏睡著了。


    秦綰一皺眉,吩咐荊藍將秦瓏抱迴碧瀾軒,就領著一眾姐妹先去了禧福苑。


    不僅是老太君沒睡,張氏也在,看起來,就在她們迴來之前,這婆媳兩人還聊得挺開心的。


    「迴來了?玩得可還開心?」老太君問道。


    「嗯……挺開心的。」秦綰想了想,點點頭,又迴頭問道,「是吧?」


    幾個姑娘互相看看,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要說開心……恐怕開心的隻有秦綰一個,但要說不開心……秦綰也真沒把她們怎麽著啊。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君笑得臉上的皺紋都皺成了一朵菊花。


    「都是年輕姑娘家的,一起玩玩正好。」張氏也道。


    「恐怕綰兒是沒有時間陪幾位妹妹玩耍的了。」秦綰也懶得與她裝傻,反正她已經決定了,這次從雲州迴來,就直接把張氏給解決了。


    老太君畢竟是親祖母,有孝道壓著,她不能怎麽樣,何況老太君雖然也膈應人,倒也沒做什麽傷害到她的事。但張氏麽……也蹦躂得夠久的了。


    侯府確實需要一個當家主母,但卻也未必一定要是張氏。秦建雲雖然年過四十,但相貌堂堂無不良嗜好,又位高權重,便是青春少女,也有的是願意嫁的,還怕找不到一個會理家又不鬧騰的繼室?至於張氏,秦綰也不打算讓她捲鋪蓋走人,她還想看看,如果秦珍從嫡女變成庶女,李鈺和李鈞還願不願意讓她占著端王妃的位置?


    「你一個姑娘家的,整日裏忙些什麽呢。」老太君不悅道,「看帳、巡查產業,這些也不是個閨閣女子該幹的事。」


    「祖母說的是,孫女正想明天就稟告爹爹,把府裏的帳冊還給母親呢。」秦綰笑吟吟地答道。


    這話一出,連張氏都愣住了,但隨即就是不可置信。


    這個女人竟然會如此好心?絕對不可能!


    「孫女大概很快就沒空管這些了,還是母親再操勞一陣吧。」秦綰一臉的認真。


    再操勞一陣,發揮一下餘熱,然後你就可以徹底啞火了。


    「綰兒這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張氏強笑道。打死她也不信秦綰肯把到手的管家權再還給她。


    「沒有啊。」秦綰搖頭。


    「那……怎麽就突然不想管了呢?」張氏試探著問道。


    「因為女兒即將出遠門,管不了府裏的事了。」秦綰如實道。


    「出遠門?你一個姑娘家的,想去哪裏?」老太君又驚又怒。


    「雲州。」秦綰道。


    「胡鬧!」老太君嗬斥道,「那個地方正在鬧水災,到處都是災民,聽說還有暴亂,別人跑還來不及,你居然還想往上撞?不要命了嗎?」


    張氏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咽了迴去。


    聽說秦綰要去雲州,她雖然也震驚了一下,但再想想,還真是挺贊同的。


    首先,她能把管家權要迴來,沒有秦綰,侯府裏再也沒有別人能和她爭權了。然後,秦綰那丫頭最好就死在外麵別迴來了,再然後就一了百了了。


    反倒是秦綰,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太君一眼。


    真心還是假意,她還是看得出來的。老太太這迴是真的著急了,不過原本她還以為,這老太太和張氏一樣,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呢。


    當然,秦綰也不會因此就對老太太有什麽好感,畢竟她已經不是原主,就算老太太原本隻是想眼不見心不煩,隻要張氏不弄出人命就隨她去折騰,可那個真正的秦綰,早已在老太君的不聞不問中沒了性命。


    就算那個在絕望中死去的姑娘不是她,可她不恨老太太就是極限了。最好……老太太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聞不問,相安無事就好。要不然,弄死親祖母和弄死繼母可不一樣,不太洗得幹淨。


    「聽祖母的,好好待在家裏,這雲州的事,自有朝廷來管,要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參合些什麽。」老太君苦口婆心道。


    秦綰微微一笑不答。


    跟老太君爭論沒有意義,隻要李暄能搞定皇帝,連秦建雲都阻止不了她去雲州。


    或許是見她這麽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老太君揉了揉太陽穴,一臉頭疼的表情。


    秦珍趕緊上前,輕手輕腳地幫老太君按摩,一邊說道:「大姐,祖母年紀大了,你少說幾句吧。」


    「我一句話都沒說好嗎?」秦綰無語,她這不是一直在聽老太太嘮叨嘛?


    「表姐怎麽會想著要去雲州呢?」賀晚書好奇地問了一句。


    「夫唱婦隨呀。」秦綰天經地義道,「王爺要去雲州,我當然要跟著了。」


    「……」賀晚書覺得自己臉皮不夠厚,真心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你你你……」老太君指著她痛心道,「你一個姑娘家,這種話也說得出來?也不怕嫁不出去!」


    「祖母覺得,我嫁得出去?」秦綰疑惑道。


    「……」老太君也被噎住了。


    秦綰要是嫁得出去,至於拖到如今十九歲了才定親?換成別人,怕是膝下早就兒女成群了。


    「所以,難得遇見一個肯娶我的,當然要好好看住了呀。」秦綰點點頭,很是理所當然。


    於是老太君也敗退了。


    實在是……她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小姑娘臉皮厚!


    「祖母要是沒事的話,孫女想迴去休息了。」秦綰很無辜地說道。


    「去吧去吧。」老太君揮揮手,真心覺得現在不想看到這張臉。


    「綰兒告退。」秦綰立即轉身走人。


    「母親,您看這丫頭……」張氏氣道。


    「你閉嘴!」老太君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太太活了這麽大年紀,張氏心裏在想什麽哪裏瞞得過她,她是不介意張氏對秦綰不好,但也是有限度的,最起碼,不能弄出人命損了侯府的名聲。何況現在秦綰都定親了,真當寧王是沒脾氣的?


    就算將來太子登基後,端王會更加尊貴,可也不能把自己的後路全給堵死了吧!


    秦珠和秦瑤看看,趕緊一左一右上來撒嬌,很快就讓老太君的臉色好看起來。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屋裏少了一個人。


    秦綰一個人慢慢往碧瀾軒走,剛剛才走到花園裏,身後就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表姐!大表姐!等等我!」


    「賀姑娘?」秦綰腳步微微一頓。


    賀晚書一手提著裙子,一路小跑著追上來,在她麵前停下,紅紅的臉頰邊還冒著汗珠。


    秦綰等她稍稍平順了唿吸,這才道:「賀小姐找我有事?」


    賀晚書沒在意她生疏得明顯把她當外人的稱唿,深吸了一口氣,忽的「噗通」一聲在她麵前跪下了。


    「賀小姐這是做什麽?」秦綰愣了一下,隨即失笑道,「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但花園裏也會有下人路過的,萬一被人看見了你這副模樣,還以為我連祖母娘家的表妹都苛待呢。」


    「大表姐,晚書絕對沒有和大表姐過不去的意思。」賀晚書鄭重地說了一句就起身,退後一步,低眉順眼地站著,仿佛這一跪隻是代表她的態度似的。


    秦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覺得這姑娘不止是有幾分心機,更是很有幾分意思。


    「大表姐?」許久不見她開口,賀晚書畢竟沒經驗,麵上強自的鎮定中也開始流露出幾分不安。


    「跟我來。」秦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長夜漫漫,閑著也是閑著,如果賀晚書足夠聰明,她也不介意分一些時間聽她說話。


    「是。」賀晚書沒有猶豫,立即跟上。


    秦綰是習武之人,沒有丫鬟跟著,也沒人看著,她走路的速度可不像是普通千金小姐那般一步三移,慢慢吞吞的。賀晚書要跟上她的腳步,就不得不提著裙角,一路繼續小跑。


    花園的石子路並不平整,加上夜色昏暗,等秦綰終於停下來,她已經覺得心跳快得要從胸腔裏跳出來,背後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了。


    秦綰在涼亭裏坐下,迴頭打量了一下她狼狽的模樣,不覺一笑。


    賀晚書咬了咬牙,走進了涼亭。她很清楚,為人做事,最忌兩麵三刀,半途而廢,既然已經有了決定,那麽,不管這條路有多難走,就算是一步一絆,摔也要摔到終點!


    「坐吧。」秦綰指指對麵的石墩。


    「是,大表姐。」賀晚書原本想說,夏夜的涼亭實在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但坐下才發現,原本應該成群結隊飛舞的蚊蟲竟然一隻都不見,月夜下的荷塘泛著清粼粼的波光,荷花在晚風中搖曳生姿,不知不覺間,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不論是疲倦燥熱的身體,還是緊張焦慮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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