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隋迎帶人趕過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沉著臉從加長轎車上下來,先帶人查看了地下室的情況。進水的排氣孔已經被堵嚴,抽水水泵嗡嗡作響,水已經被抽出去大半,但牆皮濕了半人高,那些之前儲存的彈藥裝備,肯定都不能用了。阮隋迎的臉色愈發陰沉,他低聲吩咐霍海農:“派幾個人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霍海農應了一聲“是”之後退下了。阮隋迎帶著胡叡走出地下室,沾了水的皮靴踏在羊毛地毯上,一片狼藉。他對胡叡說:“讓guy趕緊把挑出來的人收拾幹淨了,九點之前帶過來給我看。”

    “是。”

    “等等,”阮隋迎頓了一下,“把人帶下來吧,讓他去隔壁會議室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璐飛一會兒如果來了,讓人把她攔在外麵,就說我有要事,沒工夫見她。”

    胡叡點頭退下了,阮隋迎疲憊地坐在紅木大師椅中,用一隻手慢慢揉著太陽穴。他總覺得這一係列的事情都不是偶然,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他井然有序、秩序分明的國度一點點撥亂了。可他被這段時間接踵而來的事情搞得心緒煩亂,摸不到一點兒頭緒。他摸到桌上的念珠,握在手中慢慢撚著,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麵迴廊上,高跟鞋踏在地麵上“哢哢”作響,胡叡的聲音帶了一絲焦急:“夫人,夫人,爺有要事,不能見您。”

    “要事?”一個女人的幹脆利落地說,“大清早的,有什麽要事?”

    緊接著客廳的門被推開了,一身職業套裝的陳璐飛走了進來,她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微微一愕,不過還是開口問道:“黎朗呢?”

    “黎朗……”阮隋迎覺得心裏有股小火苗蹭地竄上來,一種從未有過的焦灼感焚燒了他的理智,奪走了他一貫的冷靜,他“啪”地一聲把念珠摔在桌麵上,“自從把他接迴來,我看你待他比我都上心,知道的說你把他當弟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養小情人!陳璐飛,這段時間我沒顧上教訓你,長本事了是吧?”

    “我……”陳璐飛在他的暴怒下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但還是抬頭看著他道,“阮爺,derrick將軍有暴力傾向,你以前送過去的人有進無出,你把他送給或者賣給別的誰我都沒意見,姐弟一場,我隻是不忍心看著他死。阮爺,求您……”

    “我的決定,還沒有你置喙的餘地,”阮隋迎臉色陰沉,打斷她的話,淡淡吩咐道,“胡叡,叫人進來,把她拖走,先在小黑屋關一天。

    ”

    陳璐飛一路被拖出去,拚命掙紮:“阮爺,阮爺……”康筠聽到聲音,皺了皺眉,出門正撞見陳璐飛被兩個保鏢架著往樓梯上走,他不露聲色的問:“這是怎麽了?”

    負責押送她的保鏢嗬斥了一句:“沒你多嘴的份兒!”

    陳璐飛看到康筠,愣了一下,緊接著眼神中浮上焦急之色,不過情勢所迫,她沒敢開口,隻來得及對他遞了一個眼神,就被拖上了三樓。

    康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隻見別墅門外的加長黑色房車裏,走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身材還帶著少年式的荏弱,漆黑的碎發垂在臉頰邊,更襯得皮膚雪白,唇色鮮嫩,一雙淺棕色的大眼睛小鹿一樣,遠遠看去含著溫潤的、帶著微微怯意的柔光。

    從前在學校的時候,黎朗既不像陳璐飛待人處事沉穩大方,也不像霍冉冉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在那幾個人裏,他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總是默默地呆在角落裏,微笑著看他們聊天、說笑。就連在微信群裏,他也是極少冒泡的一個。

    因此,康筠之前對他的印象最淺,肯幫忙也不過出於正義和同情。但是如今看來,黎朗竟然是他們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是那種毫無侵略性的好看,溫潤恬靜,不顯山露水,卻天然地惹人憐愛。這樣一個人,大概隻有被逼到極限,才會起意殺人吧。

    陳璐飛之前跟他說過,阮隋迎打算把他送給derrick將軍。那麽如今阮隋迎突然把他帶到這個別墅,九成九是derrick將軍要來。

    而這個時候,他讓blithe散布出去的消息多半已經傳到了derrick將軍的耳中,derrick就算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的來意肯定也不會是來做客吃頓飯這麽簡單。一個喜好美女的人聽說有一個絕世美女而無法得到的心情,大概和餓死鬼看到一桌豐盛的大餐差不多,derrick再有城府也必然心癢難耐。

    他未必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但日後會不會離心,就看阮隋迎舍不舍得了。

    康筠看著窗外思忖了片刻,對身旁的守衛說:“手機借我用一下。”

    兩個守衛對視了一眼:“不行,阮爺吩咐過……”

    “閉嘴!阮爺給你們一人五十萬嗎?”康筠的目光冷冰冰從他們臉上刮過,“廢什麽話?拿來!”

    守衛在他突然淩厲的目光下愣了一下,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機竟然已經被他捏在雪白的手指間,隻見他熟練地劃開密碼鎖,

    在屏幕上飛快地點了幾下,然後把手機重新塞迴他的衣袋裏,還伸手幫他整了整衣襟,露出一個有點兒意味深長的笑意:“別忘了,我的命值一百萬。”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默默退到旁邊不吭聲了。他們並不是阮爺手底下的核心人物,為他做事也不過混口飯吃,平常有好處也輪不到他們,雖然比一般的工作拿的錢多,但按照目前的情況,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攢夠五十萬。

    再說了,剛才那麽點兒時間,他既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短信,隻是打開瀏覽器上下網,應該不打緊。那個被摸去手機的守衛佯裝玩遊戲,偷偷打開瀏覽器,發現他隻是百度了一下“南黎山天池”,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而同一時間,黎朗已經在侍衛的監視下,踏著滿地泥濘,走到了旁邊的會議室裏。傭人送上幾盤點心、麵包和一杯牛奶,又靜悄悄地退了下去,他坐在桌前,撕了一片麵包慢慢吃著。

    他並不是性情剛烈的人,要是那樣,他根本活不到現在。相反,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很順從聽話的。自從阮隋迎從拘留所把他帶迴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他會被當做一件玩物,賣給或者送給一個陌生男人。所以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很平靜,和那天準備幹掉魏國強的時候一樣平靜。

    魏國強死之後,黎朗以為自己的命運即將改變,可是沒想到轉了個彎,卻還是走到了從前的路上。聽說derrick將軍是個可怕的人,可……

    黎朗將麵包片慢慢咀嚼,咽下去,又喝了口熱牛奶,唇邊露出了平靜的笑意——再大不了,也不過一死而已。他已經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傭人送上食物就離開了,侍衛守在門外,空曠的會議室裏隻剩下他一個人。窗外的雨還在下著,他看著窗外被雨洗過的綠樹發呆,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好聽年輕男人的聲音笑道:“黎朗和我同學一場,我就進去打個招唿,你們這麽多人守在門外,還怕人跑了不成?”

    黎朗心頭一跳,他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是康筠的。那個男人不但長得漂亮,為人大膽爽利、飛揚恣肆,擱在哪兒都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和他剛好是兩個極端。他眼睛微微亮了,聽到門口一陣拳腳相擊之聲,又不由有些擔心,忍不住站起身來,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康筠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將門“砰”地一聲摔在了侍衛臉上。

    黎朗看到他的笑意,也禁不住

    被他感染,笑了起來:“你怎麽來了?”說著看了眼他身後,眸中浮上淡淡的擔心:“你……”陳璐飛說過,康筠是顧少的原配夫人,兩個人關係很好,他當時還覺得很羨慕。可顧少和阮隋迎向來不對盤,康筠又怎麽會出現在阮隋迎的別墅?

    康筠卻笑著截住了他的話頭:“我在這裏‘做客’,看見你來了,所以過來打個招唿。”說著親昵地拉過他的手:“好幾個月不見了,最近還好吧?”說著卻背過攝像頭的位置,在他的手上寫道:“等下門口有人接,不要慌。”

    黎朗神色驀然一變,詫異地抬頭他,康筠對他微微搖頭,繼續寫道:“你隻管上車走,其他的我來搞定。”嘴上卻說道:“聽說你要跟derrick將軍了,我見過他在報紙上的照片,鼻子很挺,據說鼻子挺的人*都大。被他艸一定很爽。”

    黎朗:“……”

    門外偷聽的侍衛:“……”

    黎朗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沒說出來,一雙淺棕色的眼眸中含著驚訝和崇拜的神色,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小聲開口:“上次的事兒,璐姐說是你做的,是真的嗎?”

    事發突然,康筠來不及阻止黎朗,心中一跳,暗道不好,隻能祈盼竊聽器那頭沒人。可不出片刻,走廊那頭就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腳步聲,片刻後會議室的門開了,胡叡淡淡道:“康先生,爺要見你。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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