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首,聯軍祈降了!”


    “嗯?祈降?為什麽?”


    韓國上黨郡,郡守衙邸,一位眉頭有些陰沉的少年,手執毛筆,看著堂下的人,語氣有些不快。


    “啟稟會首,趙國損兵折將,國力衰退,燕國違背六國盟約,出兵伐趙,聯軍已難以維係,無力征伐了!”


    那少年聽聞此言,將手中的筆隨意一扔,起身伸了個懶腰,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


    “祈降?哼?師父怎麽說?”


    堂下那人執手一禮,恭敬說道:


    “先生說了,此間一切由會首一意而決!”


    趙政聞言下頜微點,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昂首說到:


    “那就打!


    戰爭什麽時候開始,他們說了算!而什麽時候結束,要看我們的意思!


    告訴王將軍,繼續攻城,把新鄭拿下,某要將營帳,設到韓國都城去!”


    “喏!”


    堂下那人正準備去傳令,忽然聽見外麵有人說話。


    “等等!”


    門外,一道虛影一個閃爍,仿佛憑空出現在內殿之中。


    趙政看見來人,連忙整理衣冠,恭敬一禮,沉聲問候道:


    “師父!”


    王學斌看著身高不遜於自己的徒弟,心中滿是欣慰。


    “你方才所言,我也聽到了,事有變化,戰事暫且擱置,你要立即隨我往鹹陽一行!”


    趙政聽到師父的話,沒有問為什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幹脆的說道:


    “一切聽從師父安排!”


    說完,扭頭看向了堂下那人,開言說到:


    “著令王將軍,暫緩攻城,以據守為要,許他機變之權,見機行事!”


    “喏!”


    那人聞言,拱手一禮,見沒有其他安排,知趣的退下了。


    “師父,可是鹹陽有變?”


    待到傳令官退下,趙政這才好奇的看向師父。


    王學斌眉頭一揚,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走吧,先去收拾東西,這裏一切先交給王翦,咱們邊走邊說!”


    “是!”


    三年前,王學斌帶著趙政,來到了天下激蕩的中心,函穀關。


    那時,秦國已然接到消息,正在調軍備戰。


    函穀關的守將正是百戰老將,王齕。


    王學斌來到這裏沒有廢話,直接出示虎符,接管了這裏的防守。


    關外實行堅壁清野,全部秦軍調往關內據守。


    此戰的目的並不在於爭勝,而在於盡可能多的消滅六國聯軍的有生力量,為一統天下掃平障礙。


    依據這個戰略,王學斌選擇了依托雄關駐守,不用任何奇謀妙計,實打實的來一場守城戰。


    後來,聯軍三路伐秦,王學斌甚至還把王齕調到了其他戰場,將函穀關變成秦國的練兵之地。


    三年下來,秦軍不僅打了勝仗,磨練出一隻鐵軍,更有一批年輕的將領,嶄露頭角。


    函穀王翦,長平蒙恬,竟陵項少龍,都在此次大戰之中大放光彩。


    當然,其中最為耀眼的那個,還是要數王觀瀾之徒,秦王之子,趙政。


    三年時間,趙政潛心跟在王學斌身邊學習屠龍術,不僅學有所成,更將屠龍術中的戰略戰術活學活用。


    戰爭末期,秦軍東出函穀,攻城略地,便是在趙政的指揮下進行的,趙國軍神李牧,也命喪他手!


    此役過後,天下再無人不知趙政之名!


    “鹹陽有密信傳來,秦王大薨,呂不韋暫理朝政!”


    趙政聽聞此言,眉頭一皺。


    “密信?”


    王學斌聽出了趙政的意味,點了點頭說道:


    “沒錯,就是密信,朝中封鎖了消息,此事尚未傳開!”


    趙政聞言沉默片刻,抬頭問道:


    “師父可知新君誰屬?”


    王學斌輕笑一聲,看著趙政反問道:


    “你覺得呢?”


    趙政想也不想,沉聲說道:


    “舍我其誰!”


    王學斌聞言點了點頭,欣慰的說道:


    “哈哈,好氣魄,不愧是我王觀瀾的徒弟!”


    說著,憑空抽出一把金劍,托在手裏,看著趙政,神情嚴肅下來。


    “這是當年昭襄王贈予為師的穆公金劍,見此劍如見先王。


    拿起這把劍,就意味著你擔起了這滔天的責任,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那趙國的紈絝公子,你要為天下百姓而活,慎之,慎之!”


    趙政看著師父雙手托起的金劍,眉頭鎖得死死的,沉默片刻,拜倒在地,雙手接過金劍,鄭重的說道:


    “徒兒多謝師父賜予的造化,若無師父栽培,就不會有徒兒的今日。


    師父為了弟子用心良苦,徒兒也一定不會辜負師父的期望,為生民計,為天下計,為華夏計,為蒼生計!


    徒兒絕不會墮了師父的名聲!”


    王學斌深深的看了趙政一眼,將金劍交給了他,沉聲說道:


    “不要忘了你的諾言,走吧,讓你我師徒去會會那鹹陽的那些牛鬼蛇神!”


    ......


    停靈,是古代殯葬製度中非常重要的禮儀。


    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在人死後一段時間之內,屍體是不能下葬的。


    那個時候醫療條件不發達,有時會碰到死者其實是假死的情況,若是不知情下直接就把人家埋了,那樂子就大了。


    平民一般會停三到七天左右,貴族時間要久一些。


    貴族嘛,陵墓總要弄得漂漂亮亮的,金銀陶玉,綾羅綢緞,刀兵書簡,再來幾個漂亮小姐姐殉葬。


    如果有條件的,會整點機關暗器,水銀毒藥什麽的,防止自己百年之後被人給摸了金。


    子楚身為秦王,那不是一般的貴族,陵墓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財貨什麽都是小事,機關暗道也都好說,唯獨這小姐姐,有些不大好辦。


    先王死後,除了新君生母作為王後,其他妃子大都是要為先王陪殉的。


    秀麗夫人就是這麽個小姐姐!


    作為長安君的生母,她原本是可以免除殉葬的,隻可惜,她攤上了一個倒黴的老公。


    嫡長子繼承製是宗法製的基礎,是維係王位安穩傳承的重要保證。


    子楚死後,按照此製來講,應該是由嫡長子嬴政來繼承王位,這本不存在什麽爭議。


    可問題就在於,嬴政自幼在趙國為質,迴到秦國後也未曾在秦王身邊盡孝,若依此製,嬴政並不合格。


    若是僅僅如此,那就把嬴政排除繼承人之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問題偏偏就是這麽寸!


    嬴政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但他有一個好師父!


    這個師父不僅名望驚人,勢力也不容小覷。


    就是因為這個師父的所作所為,逼的子楚不得不立嬴政為新君。


    子楚非常清楚,自己就算立了成蟜為新君,成蟜也坐不穩這個王位,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


    為了自己的小兒子,他隻能順了那個王觀瀾的意,立長子為新君。


    而且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他選擇了犧牲自己的夫人,留下了詔令讓秀麗夫人為自己殉葬,以斷絕成蟜的那些肖想。


    他也是秦王,自然了解秦王的想法,若是不這麽做,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小兒子就要去找爸爸了。


    他就是這麽過來的,自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子楚想的很周全,卻從未考慮過秀麗夫人的想法。


    秀麗夫人久居深宮,對天下大勢並不敏感,根本無法理解子楚立嬴政為新君的用心。


    在她想來,自己的兒子才應該是正統的秦王繼承人。


    什麽嬴政之流?


    流落趙國,迴國了也不敢迴宮,誰知道是誰的野種?


    再說了,子楚對成蟜的偏愛是有目共睹的,小小年紀就被封為了長安君,哪像那什麽嬴政,到現在還是一介白身,連個爵位都沒有,怎麽跟自己兒子比?


    在她想來,絕對是那趙姬給大王下了什麽迷魂湯,才會讓大王死前立嬴政為王。


    對了,那呂不韋不是還給大王灌了兩口湯劑麽?


    石錘了!


    一定就是他倆串通好謀害大王的!


    那嬴政就是他們倆的野種!


    這個說法老早就有,原本她還不在意,現如今看來,這絕對是真的!


    秀麗夫人越想越覺得窩火,心中的憤怒再也壓抑不住。


    悄悄離開了靈堂,迴到了自己的寢宮。


    “來人!”


    一名內侍聽到唿喚,小步跑了進來。


    “夫人!”


    “去,將長安君請來!”


    “喏!”


    秀麗夫人凝著眉頭,心裏不住的盤算著種種計策。


    隻可惜,因為六國伐秦的緣故,她從母國帶來的勢力幾乎被清掃殆盡,要不然她怎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無人可用的地步。


    “娘!”


    一位身穿皂白色寬袍的少年,哭喪著臉走了進來。


    “父王走了!”


    “住口!你是秦君之子,不能哭!”


    秀麗夫人看著成蟜,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哭有什麽用?


    父王走了?


    若是光會哭的話,你娘我也得跟著你父王一塊走!


    “我記得你在宮外結識過一些遊俠,叫什麽?有多少人?劍術怎麽樣?現在可還能聯絡的到?”


    成蟜猛然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娘,我最近沒跟他們鬼混!”


    秀麗夫人聞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成蟜自從獲得了封君的名號,便在鹹陽開了一座府衙。


    秦王之子開府,自然會有不少投機之輩前來攀附。


    府門每日往來人群絡繹不絕,各國落魄士子、流浪劍客紛紛登門意圖投效。


    成蟜偏愛武事,所以招攬了一些劍士為他所用。


    劍士們為了討他歡心,自然會帶他玩一些秀麗夫人不許他過早接觸的玩意。


    因為此事,他還被秀麗夫人斥責過好幾次。


    可他知錯認錯,就是不改,每日還是在那些劍士的帶領下,四處浪蕩。


    對了,其中他最為信重的一個人名字叫做嫪毐!


    “你派人傳令給他們,讓他們立刻前去攔截趙政一行,盡量拖延趙政迴歸鹹陽的時間!”


    成蟜見秀麗夫人沒有罵自己,輕輕鬆了口氣,拍著胸脯點頭應承道:


    “娘放心,孩兒這就去!”


    說著,他轉身就想離去。


    “等等!”


    秀麗夫人見他這番做派,心裏又急又氣。


    “娘還沒說完!”


    現在終究不是發火的時候,若是計劃行得通,她們母子有的是時間吵架。


    “此事你派其他人去,你現在不要管其他,立刻親身前往韓廷尉處,邀請他來我寢宮,就說有要事相商!”


    “啊?韓廷尉...”


    在鹹陽,成蟜最害怵的,就是那當今的廷尉韓非。


    韓非為人最是方正,從來不講情麵。


    成蟜每次犯到他手裏,總會吃一番苦頭,偏偏父王還不會為他出頭。


    如今讓他主動去找韓非,說實話,他不太情願。


    秀麗夫人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情願,臉色一變,厲聲說道:


    “現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時候,若是你那野種哥哥迴來的話,你我母子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成蟜一聽,不由打了個激靈,連忙點頭說道:


    “娘你放心,孩兒已經記下了,我現在就去安排,一定完成娘的交代!”


    秀麗夫人這才點了點頭,小聲的囑咐道:


    “若是韓廷尉不肯來,你就告訴他,為娘懷疑大王死的蹊蹺,希望他來為你我母子做主,切記,別的不要多說,聽明白了麽!”


    成蟜聞言慎重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見到娘親沒有別的囑咐,轉頭快步離去了。


    秀麗夫人看著離開的成蟜,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坐榻上,沒了精氣神。


    現如今,秀麗夫人能夠依靠的隻有韓非了。


    當初韓非與秦王的對話她也看在眼裏,想來韓非與那嬴政的師父也是有些矛盾的。


    而大王對韓非的信重,朝臣是有目共睹,同為顧命之臣,若是韓非肯站在她們母子這邊,她就有把握與那趙姬打打擂台。


    現如今六國伐秦還未結束,秦王大薨的消息還未傳開。


    若是能在嬴政歸朝之前取得半數朝臣的支持,秦王誰屬還未可知。


    遺詔?


    大王雖有遺詔,但其中可做的文章著實不小。


    一個是常伴膝下的愛子,一個是血脈成疑的野種,大王怎麽會將王位傳給後者?


    是個人就能夠看出問題!


    若是能借此掀起疑案,說不得還能借助宗室之手,將趙姬的老情人打下台去。


    離開了呂不韋的扶持,趙姬就什麽也不是!


    少了這二人的攪局,自己的孩兒絕對能夠順利登上王位,成為那個威壓六國的秦王!


    至於嬴政?


    還是讓他去大王膝下盡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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