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若梅迴到旅館,對著身後的薑叔說道:


    “薑叔,你去告訴金樓,我後天要在金樓擺下宴席,請葉問來赴宴。”


    薑叔原叫薑福星,是宮家的管家。


    原本是一個劊子手,斬過不少人頭。


    後來民國成立,犯人都使用槍決,恰巧宮羽田對他有恩,便來宮家做了管家。


    一開始跟著宮羽田,後來宮若梅出生了,就讓他照顧宮若梅去了,為人也是忠心耿耿。


    一身的功夫全在一把刀上,隨身還帶著一隻猴,為的是時常琢磨,古代劊子手養猴,是為了熟悉人頸部骨頭,經常去摸猴子的枕骨下方幾個脊椎骨排列的關係,俗名叫算盤珠。


    薑叔的一身功夫也是由此得來的,算是熟能生巧。


    薑叔雖然很疼愛宮若梅,但是他更尊敬宮羽田,見姑娘這麽說,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上前規勸道:


    “姑娘,這事萬萬不可!”


    “宮家沒有敗績,輸了宮家會有人找迴來!”


    說著取出一封早已寫好帖子,信封上寫著“奉天宮若梅拜,呈葉問台啟,盼躬見。”將它遞給薑叔。


    “把這個轉給姓葉的,他懂!”


    宮若梅雙眼無神的說道:


    “這輩子我是成不了像我爹那樣一天一地的大豪傑。”


    “可我不圖一世,隻圖一時!”


    然後不待薑叔說話,直接命令道:


    “快去!”


    薑叔見她態度堅決,無奈走了。


    此時王學斌正和宮羽田坐在屋裏閑聊:


    “怎麽?你還打算留在這裏找葉問交流?”


    宮羽田坐在沙發上問道。


    “不了,時機不對付,別讓人家認為您輸不起,找強援幫手,反正我也不急,下次再說唄!”


    王學斌抱著茶杯,吸溜吸溜的嘬著茶水,隨口迴道。


    “嗬,你小子到不害臊,還強援,誰呀?你?”


    宮羽田假裝四處尋找到。


    這時薑叔敲門進來,將剛剛宮若梅交代的話轉述給了宮羽田,將那封帖子也同時呈上。


    宮羽田聽完陳述,看著信封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正在找茶壺蓄水的王學斌問道:


    “學斌,你看這事?”


    言中有未盡之意。


    王學斌聽到問話也是沉默。


    “此事事關您老的名望,晚輩確是不該置喙。”


    “嗬!我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要那名望有何用?若梅好歹也是你妹子,你就大膽的說。”


    王學斌聽了這順杆話有些翻白眼,他來到這裏時是二十四歲,來這裏七年算下來是三十一歲。


    話是這樣講,但是他在進這個世界之初就選擇固定年齡了,這些年年齡是沒有變動的


    不僅如此,他現在身體健康,早睡早起,加上飲食各方麵調整,現在看起來還精神了許多,宮若梅看著像是比他大的。


    他之前說照應宮若梅是真,畢竟宮羽田與他有授藝之恩。


    王學斌自幼受的是傳統教育,無論是禮儀還是思想。


    尊師重道隻是基礎。


    他小時候淘氣不愛學習卻很受老師喜歡,就是因為他懂禮,見老師就鞠躬問好。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會不好意思,畢竟和同學都不一樣,但是習慣了發現其實沒什麽。


    之後享受到了懂禮的好處,他便對自己的談吐和禮儀愈發上心了,慢慢的潛移默化,學會了尊重,學會了涵養,這一切都受益於他母親的教誨。


    王學斌心裏是尊敬宮羽田的,但是之前所說的認宮若梅當妹妹隻是一句場麵話,沒想到宮羽田把這事敲死了。


    王學斌並不大喜歡宮若梅這種性格,為人有一種骨子裏的倔強,你們觀點一致的時候還好,一旦觀點不一致,她是絕對不會在管你三七二十一的。


    “要我說讓他倆搭個手也挺好,一是讓若梅開開眼界,見識見識南拳的特點,再一個是讓葉問也見識見識您老傳授的八卦掌,也算讓他也見見高山。”


    宮羽田聽完稍稍一琢磨,笑道:


    “到底是年輕人,就是腦子活泛。”


    說完把帖子交還給薑叔:


    “老薑啊,把這封信給葉問送去,我不知道這件事,你隨後和若梅一路迴去。”


    然後問起王學斌:


    “你呢?是在這呆兩天,還是一路走?”


    王學斌說道:


    “我還要等丁前輩一個口信,過兩天再走。”


    宮羽田聽到這話,原本想提點一下他丁連山和閣命黨的糾葛,但是想到師哥準備把自身的暗殺功夫教授給他,便沒有再開口,隻是說了一句小心。


    弟子們收拾好行李,宮羽田帶著宮若梅下了樓,王學斌在樓上幫弟子們抬東西,老薑去給葉問去送信去了,父女二人站在馬車旁,宮羽田正在提點女兒。


    “晚上的局按北方的規矩,贏得一方請客,葉問不到場,我也不到場,你就代表我去。”


    這話正合了宮若梅的心思,她微笑道說道:


    “您放心,宮家人辦事,沒丟過人。”


    宮羽田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取出一本書,遞給宮若梅說道:


    “這本拳譜由你交給王學斌,若他有什麽困惑,全部告訴他,不必留關隘。”


    宮若梅聞言接過書看了看,竟然是宮家六十四手,翻開一看,裏麵每一招的運勁方法都記載的清清楚楚。


    “爹?”


    宮若梅驚訝的看著父親,這本書對於任何一個八卦拳師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無價之寶,這是宮羽田五十多年的心血與經驗,若是心術不正的人得了它,就等於掐住了宮家的命門。


    宮羽田擺了擺手說道:


    “無妨,這本書對他也隻是錦上添花,功夫到了我們這個層次,招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是見識,是胸懷,是思想,即使沒有這本書,他也能想出王家六十四手。”


    宮羽田看著女兒道:


    “爹這是給你加個保險,記得多向他請教,人情有借有還才是朋友,有借沒還,會成仇人的。”


    宮若梅聞言收下拳譜,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


    “您放心,女兒辦事,不會給您丟人的。”


    宮羽田聽到了意思相近,但意義完全不同的兩句話,放心的點了點頭。


    “走”


    頭也不迴的走了,宮若梅站在原地,目送著父親和宮門弟子漸漸遠去。


    見父親遠去,宮若梅迴頭看到同樣出來送行的王學斌說道:


    “不知兄長可還有什麽要事?”


    王學斌聽到宮若梅發問,迴過頭來說道:


    “哦,也沒別的事,我這兩天在等一位前輩的口信,之後可能還要辦點私事,怎麽?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兄長叫小妹若梅便可,常聽家父提起您功夫絕頂,不知兄長可否拔亢指點指點小妹,小妹後天要和那姓葉的過一過手,不知兄長有什麽提點小妹的。”


    王學斌聽到宮若梅這麽說擺了擺手說道:


    “不至於,走,咱們上去說。”


    說著二人上樓王學斌打開房門,把宮若梅讓了進去,也不關門,跟了進去。


    “坐。”


    說著取出茶杯,提起茶壺,摸了摸還熱乎,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到宮若梅的桌子上,隨口問道:


    “你喜歡什麽樣的拳法?”


    宮若梅道了一聲謝,奇怪的問道:


    “喜歡?小妹練的是八卦掌,家父所傳。”


    王學斌擺了擺手問道:


    “你除了八卦掌還練過別的拳麽?”


    “小妹倒是練過形意拳,但是因為氣力不足,用起來總有關隘,後來便一直練八卦掌。”


    王學斌想了想,換了個說法:


    “在你眼中八卦掌是什麽樣的拳法?”


    “八卦掌源於董公,講究身捷步靈,隨走隨變......”


    “停!你說的是八卦掌在前輩眼中的看法,我問的是你的看法。”


    宮若梅遲疑了一下說道:


    “宮家六十四手有八掌六十四式......”


    王學斌看著宮若梅,敲了敲桌子說道:


    “這是宮師的掌法,你的呢?”


    王學斌這桌子好似敲擊在宮若梅的心裏,她自幼學武,父親是八卦掌大家,自創六十四手打遍天下未逢敗績。


    她是驕傲的。


    她自幼練得也是六十四手,也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拳是天下無敵的,今日她雖然看見父親拜於一個無名之輩手下,但她心裏卻知道那是父親故意相讓。


    直到王學斌問起她才意識到,她一直掛在嘴邊的宮家沒有敗績,隻是他父親沒有敗績。


    名聲也好,榮耀也好,都是父親一拳一拳打來的,她可以享受這份榮耀,可以以他父親為傲,但是她不可以以這份名聲為傲。


    她若以此為傲隻會給宮家丟臉。


    王學斌見她低著頭呆愣愣的,也不勸解,隻是說道:


    “來,你起身,再打一遍八卦掌。”


    宮若梅聞言沉默的站起身,擺了一個八卦掌的架子,一步邁出卻是差點摔倒,她停下身來抿著嘴,默默的看著自己的手,眼圈有點發紅。


    王學斌看她這般模樣,也是好笑,他當年重練功夫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連最基本的紮馬步都覺得別扭。


    還多虧了他師父留給他的那本易經,裏麵全是師父對功夫的理解與感悟,他參考著這本書,結合自己的理解才重新練迴一身的功夫,屬於他的王派拳法。


    見到宮若梅站在那裏,眼睛泛紅,不動也不說話,王學斌指點道:


    “想想宮師當年是怎麽教你的,一招一式掰開了練,從站樁到六十四手,一步一步來,一步都別缺。”


    說完起身出去並且帶上了房門,偷學武功是一大忌諱,而看別人練武也是一樣的,王學斌雖然喜歡收集武功,但他卻不屑偷學,畢竟在現代花點錢有的是人上門教,而他現在恰巧不缺錢。


    門口掛上一張自製的請勿打擾的牌子,轉身向金樓後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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