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芳庭不怪木黎不曾陪在自己身邊,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他在意的是:“黎兒,你知道麽?我自認為你不會再認出我了,我好矛盾,既憂你認出我,又怕你忘於我,我的心境,竟輾轉無數次,寢食難安。”

    有些人,尤其是你熟悉的人,他們的秉性習慣,不管如何掩飾,時間久了,自然會暴露出來。就算木黎不了解城主,但她了解月芳庭,近墨者黑啊,木黎都看出點門道了。不過木黎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人在危險之中,自然會形成一種自我防範能力,而在沒有危險的輕鬆環境下,則會安心地袒露出自己的本性。你本性純良,隻是情勢所逼。真正懂你的苦難,我隻覺得心疼內疚,一點也不覺得你活該受苦。”

    “你能體諒?”

    “當然了,我又不是沒經曆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不然我怎麽還可能在你那麽傷害我之後,還對你沒有徹底絕望呢?連老天也要我們在一起,把我從鬼門關送迴來了。”穿越這件事,木黎不是刻意瞞著他,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誰料他竟是懂的。“我知道的,若不是你真心想迴來,即便我跪殘了雙腿,也不會打動你。”月芳庭牢牢抱住木黎,這一次,說什麽他都不會再放手。

    “什麽你跪殘了雙腿?”木黎不解地支起自己的身體,使得她能看到月芳庭的眼睛。話一說出口,她就想起了那個夢境,“我夢到的不會是真的吧?是你為我三拜九叩祈福?”

    “我將你送去雲池山都不管用,師父便替我出主意。我找到傳說中的靈山,三拜九叩打動佛主,央求他渡你迴來。我原本是想放下一切隨你去的。但佛主說我身中劇毒,那裏醫術發達,卻沒有對我有益的解藥,到那裏也是死路一條。所以隻能讓你跟隨我了。”

    問清楚之後,木黎做了個惡惡的表情,她為自己誤會那個老頭子是老妖怪而感到深深的歉疚,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去拜訪他。“那我的腦袋,不是被皇上砍了嗎?也是你幹的?”

    “刑場殺氣太重,往往有不願離去的惡魂,天師在白彌帳上施了法,隻要行刑時將四周圍起,魂魄便走不得。如此,我才得以瞞天過海,讓死刑犯替你。”

    當年皇上賜花木黎死罪是真。月芳庭那時還不當權,即便他求情,也不會從輕發落花木黎。月芳庭便想著一舉兩得的好計劃,製造機會偷天換日,找個死囚替花木黎。一來他可救下花木黎的性命,二來他可順利登位。

    正好花木黎自請喝麻藥,計劃在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進行,也不用提前知會她了。他本是計劃著等救出花木黎後,便將她放到無人的地方,放任她自由。等她自由夠了,他也恰好結束了宮中的宿怨,他即會通知暗中保護她的人,讓那人暗中引誘花木黎去孤城,他們在孤城重新認識,重新開始。

    誰知天意難測,花木黎喝下那碗藥後,過了三日有效期,仍然不見其蘇醒。

    藏在暗中的葉冥又等了一天,情況依舊如此。葉冥嚇得立刻通知月芳庭。月芳庭得到消息匆匆趕到後,同樣束手無策。

    在眾多人出注意下,月芳庭將木黎送到了雲池山上的隱居神醫,曾教授過月芳庭醫理和武術的一位師父。

    那邊皇上要退位,連月芳庭的登基大典都安排好了。神醫答應月芳庭,每天派山鷹給他一封信,叫月芳庭安心去做未完成的事。

    神醫摸摸木黎的脈象,她的體內尚有一絲氣息在遊離,不過,很弱。恐怕再遲兩天送來,就斷氣了。

    神醫用盡辦法,雖不見好轉,但也沒變差,至少維持了木黎的生命跡象。

    時而好消息,時而壞消息,月芳庭的心情也跟著上上下下,跌宕起伏。從雲池山傳到東照國皇宮,送信的山鷹嘴裏叼著信,每日有來迴。

    過了三個月,月芳庭再詢問病情時,神醫遮遮掩掩沒有直說,月芳庭心感不妙,又等了三日,神醫終於無策,便通知他來等著收屍。月芳庭頻臨崩潰。

    他太心急,恨不得馬上毀滅這個江山,但還需要一段時間。可是,黎兒需要他,他的黎兒需要他,他不能再留下黎兒一個人了。

    所以他放棄了。東照國,隨它自生自滅吧!

    一向萬事由自己掌控的他也不得不動用任何辦法,不惜一切代價,莫說是雙腿,即便是他的身家性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付出。

    好在他們緣分未盡,他雖然是被人背迴來的,後又養了半年才恢複體力,但都沒有枉費。他終究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這個時代的人真的很迷信。木黎嗤之以鼻,她本身便是被魂魄附體的人,在白彌帳裏卻一點事沒有,這充分說明那些東西根本就是瞎掰。

    “你自己問心無愧,就不會向別人解釋的。”月芳庭的詳細解釋,很有耐心的專注模樣讓木黎心生一動。

    月芳庭深情地說道:“別人的想法我不在乎,我唯一害怕你輕看了我,所以我必須解釋清楚,希望我們之間再也不要有隔閡。”

    “嗯。對了,冥宮的宮主,是不是被你斬了雙臂?清靈閣原本是不是住著千林和千玉?她們被你弄哪去了?”

    提到葉冥,月芳庭的兩隻柔波不禁變得狠絕,“當日為你下媚藥之人,便是他。他未經我許可,自作主張,差點害你……都是我的錯。千林和千玉,所有跟隨我在長寧辦事的人,我通通將他們發落至別處。葉冥醫術並不高,但他的偏方甚多,我才召他迴來替你看病。他們從小住在這裏,是時候喚他們迴來了。”

    “快點讓他們迴來吧!好像都是因為我才有家不能歸似的。明明是因為你……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那個過我?”木黎忿忿地指著月芳庭。

    月芳庭反手抓住木黎的手,扣在胸口裏。誠懇地答道:“天意強迫我非這麽做不可,不騙你。我從小便在習一種上層武功幫助毒性快速清除,未成之前不可近女色。若不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我不會放棄這十幾年的努力。”說到底,都是他自食惡果。

    聽到他說‘彌補自己的過失’,而不是‘救你’,木黎覺得很欣慰。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得到了真正的愛情。

    說到破綻,木黎就說自己是‘近墨者黑’,跟月芳庭久了,她也變得機靈了。當潔兒說清靈閣的人都被換了,不知調去了何處,又說天宮的宮主是個女的,天宮的名字便是以她們宮主的姓名取的。木黎的第一反應竟是天涯姐姐,想來天涯姐姐與月芳庭認識,她就有點懷疑了。

    “竟是那麽早?黎兒果然聰明。”月芳庭寵溺地撫摸木黎的頭發。

    “女人的聰明隻是小聰明,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了。不像你,貌似清雅出塵,實則城府極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陰謀家。”

    另外,木黎看到城裏的能工巧匠在毫無指點的情況下打造出的體育器材,迴想起金子的事,城裏明明能人居多,怎麽會要請外麵的人打金劍呢!當時木黎著急找住處,也沒多想。

    後來木黎有一天看到湖中的女子,覺得很眼熟,想了想才猛然驚覺,那個人就是她自己啊!古代的銅黃鏡模糊不清,加上木黎看得又少,多數是別人幫她梳古代發髻,所以她連自己的長相都給忘了。

    城主房間裏的那副女子丹青至少有一年多的光陰,丹青上的女子身穿水藍色盛裝,發式配飾都是精心挑選的,花木黎出席皇家宴會的衣服,他怎麽會知道呢?

    所有的疑惑連在一起,巧妙地貫穿成一條線。

    “感冒發燒,就是我最後的試探了。”

    月芳庭關心則亂,竟毫無察覺。他隻能說:“我的黎兒變聰明了。見夫君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幾天幾夜,也不心疼。”

    最後的考驗過關,木黎確認了月芳庭對自己的感情,心裏說不出的喜悅,她不動聲色,不是因為她不心急,而是因為她不知所措。她麵對他們錯過的那麽多時光,感到不知所措。

    “月芳庭。”

    這本來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名字,可是在見到了本人後,這三個字就仿佛蒙上了一層夢幻般地美感,月——芳——庭,每一個音節,每一個升降調,都好似從心口發出來,帶著不忍心唐突美麗的謹慎。

    “嗯?”

    “月芳庭。”

    月芳庭疼惜地摩挲著木黎的臉,柔聲答道:“我在。”

    “月芳庭,我真的全心全意地擁有你了。”木黎撒嬌地在月芳庭懷裏滾了滾,“你真的是我的了。”

    “是,我的全部身心都是你的。萬物在我眼中,皆是過眼浮雲。”

    木黎噗嗤一笑,熱情地在月芳庭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真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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