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氣地轉身朝巷子的另一邊走,書生和男孩互相對望一番,小男孩在書生耳邊說些什麽,兩人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微笑。

    書生的手抬了抬小男孩的身體,以防他掉下去,抱好他就趕緊跟隨女子前去。深幽的巷子裏留下他們的身影,女子手指捂了捂唇,會心一笑,故意加快腳步。

    巷子一路蔓延遠處,再是人來人往的街道,馬車,人影,唿喚,喃呢,人潮湧動。書生和女子淹沒在人雲中,隱約好像還能聽見小男孩喊著娘,等等他,接著便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天很藍,藍得好似一片大海,飄浮的雲朵慢慢悠悠地晃蕩。冬季後的陽光正好,打著光圈灑下,風吹過,依然帶著絲絲寒氣。

    街角邊堆著清掃過的積雪,透著陽光閃著幾點光輝,小販的呦嗬聲一陣接著一陣。所有的事物顯得那樣熱鬧繁華。

    轉眼,在那頭,我停下腳步,伸手遮在眼前擋擋直照入瞳孔的陽光。眯起的眸子是一雙細長的仁眼,眉心兩點黑,臉頰奇怪的痕跡異常詭異。

    風吹起那頭染血的頭發,淡淡的腥味彌漫開來,衣衫上幹掉的血跡已經紅得有些發黑。腳邊跟著一隻銀蛇,隻見它似乎爬得很著急,生怕追不上它主子的腳步。

    我低頭看看那條銀蛇,俯身抬手,它盯著我“嘶嘶”吐舌,我說:“你可以爬上來。”

    充滿靈氣的銀蛇就順著我的手指,纏繞到我的手臂上,我起身,摸一摸下銀蛇的頭:“我們該迴去了。”

    銀蛇繼續吐舌。

    我跳到一棵大樹上,再躍到一座房頂間,穿過這片錯綜複雜的房梁,往最西的位置飛躍。

    我不會忘記顧青冥和蘇傲阡,哪怕是終有一天迴到自己的世界,我也不會忘記。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像是現實又像是夢境,又或許,我大概真的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這夢,還不知何時能夠醒來。

    虛假真實的人,虛假真實的夢。

    我以為他們不在了,我最多迴到起點,可惜我又想得太好了些,哪能迴到起點。我在中途下站,丟失曾經的人,就不能再迴頭。就算滿身狼藉,痛不欲生,我都得繼續朝前走。

    所以,在我返迴到教中時,我硬是站在西門城牆上,被風傻傻地吹了好久好久。

    不過是才過去兩天,所有的一切都突然間支離破碎,徒留我還在無謂的掙紮,其實都沒什麽意義上的用處。

    這興許,是

    對我的懲罰吧……所要付出的,關於迴去的代價……

    一眼望去,從這個方向看,東門,西門,南門,北門都是緊閉著的。西門下躺的是五六個侍衛的屍體,他們死了,門上還濺有血液。城門上殘敗的燈籠搖搖欲墜,斷裂的武器還插在門縫中。鮮血已染紅牆邊的積雪,還有少許的斷屍殘臂。

    我從城牆上躍下,穩當落地,腳邊正好是其中一個侍衛的屍體,我僵硬地選其他地方走過去,袖子裏探出腦袋的銀蛇四處吐舌張望。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重,以至於這片土地都幾乎被紅色洗禮,屍體越來越多。石路邊的內髒到處都是,草叢上灑滿熱血。每座寢殿的房梁上,門口,乃至路徑旁,橫七豎八躺的都是屍體。

    到處透著死亡的氣息,沒有一點生機,隱約有淡淡的危機潛伏,如同地獄。再進到間房裏仔細看,梁層欄上掛著的依舊是死屍,血液順著柱子一滴一滴留下。

    屋內並不淩亂,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那些人也許都是被一招致命,怕是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就那麽死了。

    再看看其他的房間,情況一個比一個慘,那些被挖了的眼珠,探出的心髒,卸下的雙手,都不知去向。

    爬到我肩上的銀蛇,有點茫然,從天花板淌下的一滴血正好砸在它的腦袋上,它吐吐舌。我把讓它重新鑽進袖子裏。

    這麽一路下去,沒有發現一個存活的人,甚至連鳥兒都不願停留,都是遠遠地飛過這片天空。

    我停在屬於我的那座寢殿前,把門推開,外邊的陽光瞬間照射到屋內,幹淨整潔的地板上。那層地毯間有細小的塵埃飛舞,珠簾靜靜地垂著,擺設未被動過,連桌上放的那把梳子的位置都未曾挪動。

    支架上掛著以往正式會穿的白色錦袍,床鋪也打理得很好,窗戶是關著的。我看了兩眼那張床,想到些什麽,又把視線移到銅鏡處。

    鏡子裏的人,變得陌生了……

    從前的自己是不會讓自己如此狼狽,更不會魔化得這般厲害,晉修和墮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我亂了心智,靠捷徑得來的修為,也不會是什麽好的東西。我下意識地碰了碰臉上的痕跡,再看看鏡子,那雙變異的眼睛。

    良久,我轉身走出這房間,關上門。不穩地扶著牆壁,深深吸口氣,脖頸間浮出的蛇鱗一閃而過。

    我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跨過階檻,後院的場景到是比其他處好上許多

    ,沒有一點汙穢的血液。隻是那片花叢已完全枯萎,凋零,比顧青冥死去的那天還要慘。

    我想,多半是不能再重新生長了吧……

    直到我瞧到廳堂處,竟發現那張大桌上擺滿各種各樣的菜肴,兩把交椅左右放在兩旁,同樣準備的是兩碗盛好飯的瓷碗,和兩雙擺碗邊的筷子。

    我詫異,怎麽……還會有什麽人在嗎?

    我的指尖觸到桌麵,順著邊緣劃過,停在椅子邊,出神地盯著那副碗筷,在想些有的沒有的。

    這時,身後的傳來熟悉的聲音,以至於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番。

    “洛……”

    我迴頭,觴無獄背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就那麽望著我,笑容如故。有一瞬間的恍惚,我以為又迴到那個時間段,所有都還沒發生的時侯。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一身束袖的黑衣刺著各種底紋,腰間掛著精雕細琢的玉佩,殷紅的眸子裏一片柔和。

    他的氣質比以前更成熟,樣貌也更加俊朗,舉手投足間都是優雅的氣勢。笑容很完美,語氣很婉轉。

    “洛……”觴無獄撫摸我的臉龐,拇指摩挲那妖痕,“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我淡然地看著他紅色的眸子:“是嗎?”

    他點頭:“嗯。”

    他的手指掠過我的眉間,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全變了。”

    那隻手最後放在我的胸口,心髒的位置:“還有這裏,也變了。”

    我靠近他,漸漸勾起唇角,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和你比起來,這一切根本不算什麽。”

    觴無獄的笑容扭曲起來,他握住我的後頸,舌尖舔過我的臉頰,那層妖痕的色彩更深了幾分。

    “不過……洛也比以前更迷人。”

    我嗤之以鼻:“你不覺得可怕?”

    “當然不。”觴無獄舌尖掃過我的耳垂,“反而覺得你會被我的迴禮嚇到。”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幾乎扣進他的肉裏,眼底寒光閃過:“都是你幹的!”

    觴無獄的笑意加深:“洛的反應有點遲鈍啊……”

    我冷笑:“那還真是……謝謝你送的這份大禮!我實在是受寵若驚!”

    他說:“我想你會喜歡。”

    我啞然半天,他把我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在對麵坐下,執起碗筷

    :“洛,這是我為你做的,我可是準備許久才做成。”

    說著,他就夾一塊肉片到我碗裏,我僵持在那,看著滿桌“佳肴”逐漸露出嫌惡的表情。

    “觴無獄,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惡心。”

    “你以前也這麽說過。”觴無獄不以為然,自己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動作極其優雅,“你真的不嚐嚐嗎?味道很好。”

    我挑眉:“隻有你才會吃這種東西。”

    這些用人肉做出來的東西……

    他忽然笑了:“洛,那些人的內髒和軀體,你當然不知道有多美味。”

    他說:“其實,我不介意吃生的。”

    我調整下情緒,覺得百般無力,身體靠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悲哀道:“小獄……我真的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給你了……你還想……怎樣呢……”

    這個魔教要不要無所謂,反正我的身份是假的,沒了就沒了。可我不想和觴無獄這樣糾纏下去,更不想到最後我們又落得個跟蘇傲阡,顧青冥一樣的結果。

    他搖頭:“洛,你還不明白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說過,可我們已經完了,在那之前就完了。

    “我不求其他的什麽。”觴無獄繞過桌子,走到我身後,抱住我的肩膀,“我不想離開你而已,這麽簡單的要求都可以嗎?”

    “所以……”我說,“你做的這些是在挽留我嗎?”

    他頓了頓,接著握緊我的雙肩。

    “洛,我們成親吧……”

    我以為我出現幻聽,轉頭愣愣地看他:“你說什麽?”

    蘇傲阡重複一遍內容:“我說我們成親吧!”

    “你覺得我會願意?”

    “不會。”

    “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洛……”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們別這樣好嗎?我不可能和你成親。”

    他異常冷靜地說:“對於我來說就沒有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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