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月覺得她擋不住藥瓶的,也或者,她隻是不願意再被迴憶來迴折磨,太多人告訴她曾經,而到底真實的曾經是什麽樣的?她覺得她已經無法抗拒了。


    陽光打在地上,如精靈般跳動的小精靈們無言的表達著未知的情緒,女子修長好看的手指終於拿起來藥瓶,擰開,而後,帶著絕然意味的倒進自己嘴裏。


    「吃下藥丸,你的記憶會逐漸的恢復……」


    問月收迴思緒,看著已經近在眼前的楚國王宮,熟悉的一幕湧進腦海,那時尚且年輕的美麗女子,也是穿著現下她身上的著裝,意氣奮發的走向大殿,她笑起來,又傲視群雄的霸氣,何以跟在她的身後,始終淡淡微笑,隻是看她的眼神裏,有羞怯。


    她像是一個局外人,看著記憶迴放,於是她想,原來問月和楚凝煙真的長得不一樣呢,她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大家都喜歡楚凝煙了,因為,那個女孩子,真的是特別呢。


    「姑娘,王上正等著你呢?」見問月久久沒有前行,宮女小聲而膽怯的催促。


    問月迴過神來,對身邊的女孩笑了笑,然後朝大殿的白玉石階踏去。


    楚國是一個文化國都,歷代楚王都酷愛文學,到了這一代,何毅顯然有點辜負文學這兩個字,從小苞隨楚凝煙打仗的他,打仗是能手,可舞文弄墨著實是讓人為難。此時大殿上一片肅穆,不過肅穆中又種讓人無可遏止的想笑的感覺。


    沒有辦法,實在是……實在是大殿中央,由楚王親自提筆寫的「慶歸」二字醜得太有品位,偏偏王上自我感覺相當良好,大臣們實在是想笑,卻隻能忍著。


    問月慢慢走上台階,何毅立刻正襟危坐,相當可愛。


    問月不明就裏,先看了看大家怪異的表情,隨即看到了大殿中間奇醜無比的字畫,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行動已經先她思維一步笑了出來。


    何毅滿懷欣喜的笑臉立刻變成了豬肝色。


    問月笑彎了腰,指著字畫:「這字誰寫的啊?真是……真是……」


    宮女趕緊貓著腰拉她的袖子,小聲道:「姑娘姑娘,不能無力,這個字是王上寫的。」


    問月立刻收聲,不過實在是難以忍受,她抬頭去看何毅,何毅臉臭得可以。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她和何毅在書塾裏進學時,她總是帶著何毅逃學,小何毅總是喜歡跟著她學,不過他不知道,後來她因著想要和閨一較高下,總是在迴府之後苦練書法。


    往事歷歷在目,原來她竟害得何毅一輩子也寫不好字啊,真是慚愧。她終於笑不出來了,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兩個字,心裏說不出來的甜,她上前一步,抱拳而跪:「民女問月,謝楚王厚愛。」


    何毅有些不好意思,偏過臉去輕咳了幾聲,這才迴過頭來,緩緩起身走下大殿。


    「問月,即日起,本王要恢復你的身份,你是楚凝煙,是我楚國的大英雄!本王要封你為楚國的郡主!就喚楚月郡主如何?」


    一句話,問月的思緒便像是被淩遲了一般撕成了碎片!楚月嗎?腦袋裏有一個巨大的轟鳴聲,穿過層層大霧,喚她楚月的人……楚月閉上眼睛,彎下身去:「謝王上,是凝煙的榮耀。」


    何毅覺得心底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她終於肯承認自己是楚凝煙了!楚凝煙迴來了,真好。


    「如此甚好,凝煙起來吧,今日本王設宴以慶凝煙歸來,各位朝臣今日皆可不必拘禮,必然不醉不歸!」


    那一日是楚國的大日子,楚王宮大擺筵席,大家都很開心,楚國的巾幗英雄竟活著歸來,楚大將軍家有後人了!當今的朝臣,還有那麽多是受了楚大將軍家恩惠的,誰不記得當年楚家世世代代創下的功勳!原以為再也無以為報的,卻讓她迴來了,雖然容貌有變,卻終究認得出是原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


    宴席上,男女老少都來敬她酒,許多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有的,是從小看她長大的長輩,有的,是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還有的,甚至是曾經看不慣她的朝臣。時間仿佛沖淡了所有的恩怨,這一日留下的隻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了。


    她在一張張逐漸熟悉的麵孔中,在一杯一杯的酒水中,一點一點記起曾經,她的心終於有了落腳點!這種喜悅,她怎麽能說?!


    她遠遠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記起來了,那是她的閨,她倒了一杯酒,匆匆忙忙想要走過去,手上的酒忽地被人奪走,她偏過頭去,看到了一個長著三個人頭的男子,她嚇了一跳,退了一步,那三個頭迅速合成一個頭,原來是何毅。


    「凝煙,你喝醉了?」何毅有些惱火,她還真是一點不客氣,誰來敬酒都喝,這麽多人,她不得喝死?!


    她嗬嗬笑起來:「何毅,我們還沒喝一杯呢?小子混得好呢,都當上王了,來來來,喝一杯慶祝一下。」


    何毅頭上拉下三根黑線,他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便不由分說一把把她拉起來朝後殿走去,姑娘很惱火,大鬧著還要喝,他無奈,走到一處宮殿,直接往裏麵走進去。


    「死小子!你拉我來這裏做什麽?找打嗎?」大概現在也隻有楚凝煙還敢這麽叫他了,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相當開心,隻是,又有那麽一點後怕。


    何毅將她扶到木椅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這才挨著她坐下來。


    不知是否是遠離了喧囂,姑娘安靜了下來,徒增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黑洞洞的虛無。


    「凝煙,你怎麽了?」


    她笑了笑,眼淚就流了下來,隻是何毅沒有看見,她輕輕的擦了擦,答道:「沒怎麽,就挺開心的。」


    何毅嘆了一口氣:「凝煙,你知道嗎?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你還會迴來……那天見到你,我真的嚇壞了,還好,你都記起來了。」


    「……」


    「你……記起來多少呢?」其實,他想問,關於和慕容岸和南羽彥的那些她是否也同樣記起來了,他一直忍著不願問,可是他不問她亦不說,他不能確定,反而心若擂鼓。


    她仍舊笑:「不知道。不過那場讓我家破人亡的大火我是記得的。」


    像是熾熱的空氣中忽然就冷卻下來,何毅說不出話來,隻能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那纖纖玉手也如寒冬一般冷到骨子裏去,何毅忽然有一瞬的惶恐,他忽地覺得,他無法溫暖這個冰冷的女子。


    窗外忽地傳來陣陣的焰火聲,那是楚國萬民歡慶的表達,這是他們熟悉的國都,卻又帶著跨越不過去的陌生。


    何毅忽地靈光一現,猛地站起來:「你看我!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凝煙,走,帶你去個地方!」


    「啊?!」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興奮得像孩子似的何毅拖著出去。


    馬蹄踏過青石板路,那條他們從小玩到大的胡同巷子,仍舊還是當年的摸樣,她仿佛迴到了小時候,那個小魔王似的自己,帶著自己的小部隊,在這條街道上橫行霸道,唇角微揚的時候,眼淚也不可遏止的滑落下來。


    不一會兒,馬兒便停了下來,何毅先跳下馬,才將她扶下馬來。而這時的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言語。


    何毅帶她來的地方,正是她曾經的家楚府,上一次她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被燒為灰燼了,她以為她這一生也迴不去的家,此時卻像是宣告那些發生過的事隻是一場噩夢般的屹立在她麵前。對,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還是曾經那座威嚴的府邸,如它麵前的石獅一樣讓人敬畏,匾上的楚府二字,是先王親自為楚家所提。門上高掛的紅燈籠,是她心靈的指路燈。


    她真的不想哭的,可是那些記憶鋪天蓋地的襲來,她甚至不能控製自己前行的腳步,推開大門,仔細到府內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變化,若非是真的把她把這座府邸放在心上的人,怎麽會做到這個份上呢?!她抬手捂住嘴,站在院子裏,看著一些陌生的家丁,含笑看著她,她忽地就崩潰了,那些壓抑在心裏最底層的悲傷全部被牽引出來,這麽久以來,她終於可以放聲大哭,為已經毀掉的楚府,為已故的父親,也為,同樣死去的楚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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