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流露豈有作假。秦悅自小便受了親人離別之痛。自然曉得那種痛勝於人間的任何一種創傷。隻要他有一口氣在便不容許任何人將這一個“整體”傷損半分。秦悅站起了身子,慢慢移近了許三娘。許三娘看他兩眼生得如野狼尋物一般,心下頗驚,怒道:“你想怎樣?”

    秦悅道:“若我在平時便可先殺你而後快。”

    許三娘道:“你需知若非是我,你早已被明幫的人抓著殺了。”

    秦悅道:“若是那樣,我便是感激你了。因為我本就該死。”他念及於此向那餘清友拱了一手道:“餘前輩,晚輩罪孽深重,其實跟你們一起,簡真是無地自容。前輩可知我是誰嗎?”

    餘悅道:“我隻知道你是我弟弟,我也隻認你是我弟弟。”

    秦悅搖搖著道:“我便是天龍山莊的莊主秦悅。你們隻道許三娘殺人不眨眼,其實我與他又何嚐不是一樣的呢。你們待我如親人一般,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待我如此過。我本想在這裏安安份份的,誓死報答你們。現在想來已然不能。我隻望在你們的心裏能有我秦悅的一席之地我便已然很滿足了。”他說話的時候臉上雖然沒有絲毫表情,但這話已然很能表現出來他的深意了。他要以死作鬥。

    許三娘冷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天下第一號的殺手有何過人之處?”秦悅低著頭不說話,他知道自己隻有不說話的時候才可以令對方覺得自己是恐怖的。

    許三娘看他瞬間便好似變成一尊雕塑,她從不怕,此時也不怕,她隻是奇怪。厲聲道:“你到底搞什麽把戲?”

    秦悅始終是低著頭沒有看她。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令秦悅的心思迴轉過來。他正在韻釀著一個很大的陰謀,許三娘可以感覺到那樣的陰謀可以令自己在瞬間便就死去。她的身子一點沒有動,但是她的心已然在後退了。孩子的心思那些大人永遠猜想不透。

    雖然許三娘知道自己勝券在握,然她又知秦悅能成為天下第一號殺手絕不會是因為僥幸。餘清友粗粗的喘著氣,他似乎可以很清晰得聽清餘悅的心髒在跳,很快,但很規矩。餘清友突然感覺到秦悅和貝先先一樣都不是一個孩子。因為孩子根本就不可能給人那樣孤獨的感覺。

    許三娘道:“你想怎樣?”

    他隻盼那秦悅能吭聲,因為一個人若要變得十分沉靜,那就意味著有十分恐怖的事情將要發生。秦悅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所以他一句話沒說。

    在秦悅聽到園裏的打鬥聲時他就已然準備好了作這殊死博鬥。他勝算固然不大,然那許三娘也無多大勝算。他不曾想到孩子的把戲是什麽。秦悅的孤獨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

    許三娘料來這樣情況越是托得久越是對她不利,她本不欲傷害秦悅,然現在秦悅已有殺她之心。他不願自己死,所以她選擇了讓秦悅去死。唰的一聲,長劍出鞘,餘清友大驚,他知道師姐的劍一旦出鞘那是必占血腥的。他未見那秦悅是如何厲害,自然想他躲避不過。但剛才又被那許三娘震成重傷,這下運起內勁起來卻大是困難。本想相攔卻哪料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

    秦悅沒動,一動不動。那長劍入他肌膚寸許便就停住。非那許三娘不能一劍斃之,隻因他怕了秦悅,所以使出那一劍的時候還留了九分守勢。秦悅的血在往下滴,他不痛,一點也不痛。隻冷冷的道:“現在該換我了吧。”

    許三娘一驚道:“你?”

    秦悅道:“殺手通常能忍,因為他們懂得後發而先至的道理。而這道理你卻多半不懂。”秦悅一把握住劍刃,手上的鮮血也在一點一點的滴下來。許三娘隻要輕輕再送上一劍那秦悅是必死無疑了。但不知怎的她沒有。秦悅鮮血淋漓的左手一甩,鮮血驟如雨發,許三娘警醒,原那秦悅最狠最毒的暗鏢便是這鮮血了。許三娘動作奇快,他一躍便有二十幾丈。秦悅的鮮血灑了一地,卻未有一滴碰到那許三娘。

    許三娘看那些血滴在地上的那些野草身上立時便枯萎了。失聲道:“曇花一現。”

    秦悅道:“還好你知道。”

    她看看自己手持的長劍,感到握劍之手劇痛起來。馬上擲劍於地道:“好狠的小賊。”

    她連忙封住俠白、曲池等多處要穴。原秦悅的這曇花一現的劇毒是會隨著金屬而蔓延的。若非那許三娘警覺性甚高現在怕是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許三娘怒道:“你真以命相博嗎?”

    秦悅道:“我早已說過。我不準你碰他們。我原是求你,你沒有應我。現在覺得滋味很難受吧?早知現在卻何必當初。”轉身對他們道:“你們先走,我自有妙計退敵。”

    那餘清友豈有不知他這一走便再也看不到那秦悅了。他每次看餘悅和他打成一片的時候,總是覺得這孩子不簡單。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這孩子的性格竟是這般的剛強。餘清友一顆冰冷的心重新迴複了熱血沸騰的狀態。

    餘悅道:“咱們一起走吧。”秦悅想笑,卻並沒有笑出。隻道:“我還有事。”

    餘清友不忍看著秦悅死去,然更不忍看著女兒為他流淚。他一扶餘悅的肩道:“悅兒,我們先走。他一會兒會跟來的。”這句話也隻能是騙騙那餘悅罷了。看那許三娘停在遠處不敢近前。她在運功逼毒。但見他臉色隱現痛色,心中一動。他知道那許三娘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內功之高他是自愧不如。能讓他看得上的毒藥還沒有多少。現下她隻是被那毒染上一點便已痛成這樣。那秦悅身上滿是劇毒卻要痛成什麽樣子,莫不是連心肝脾肺腎也一起震顫起來了吧。他不知道,沒有人會知道秦悅的疼痛程度。秦悅的臉上從來不會有任何表情,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臉上也不會有任何變色之狀。餘清友不忍離開,但卻非離開不可。

    慢慢的他們消失了。

    許三娘道:“你這又是何苦?”

    秦悅道:“我知道今天我殺不死你。但我也知道你今日再不能殺人。”

    許三娘道:“你本可以殺我。”

    秦悅道:“同樣你也可以殺我。”

    許三娘道:“你小小年紀便就死去。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

    秦悅道:“多少事偏偏與願違。可歎,亦可悲。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你走吧。”

    許三娘道:“天下第一號的殺手你當之無愧。可我現在還未明白,你到底如何將這一身的毒弄到了自己身上。據我所知這‘曇花一現’需要二十幾種毒草配製而成,這二十幾種毒草你總不能說配就配吧?”

    秦悅道:“這毒藥我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隻要我看到不喜歡的人為非做歹。我便會以這招子殺人。如若是貝先先殺我,這招子我至死也不會用的。錯就錯在你看輕了我。”

    許三娘冷笑道:“似你這般陰狠,這世上卻又幾人能及。若你做起惡來我真不敢想象那是怎生的一幅場景。天龍山莊能在幾年間成為江湖第一的殺手組織原來背後正是有你。原是我低估了你。”

    秦悅道:“正是人們都把我看得很低才讓我有機可趁。其實我沒有多大的能力。”

    許三娘道:“能讓別人看低了你也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本事。”

    秦悅道:“話是不錯。但誰不想以真實本領獲勝。你雖然輸了但並不心服。也許我永不能令你心服了。”

    許三娘道:“不,我服你。我隻碰了這麽一點毒藥便就全身疼痛難當。我實難想象,要是全身盡是毒水可是一種怎生難受的法。自我遇見你的第一天你就不笑不悲,看來你能忍。”

    秦悅道:“我是殺手。”

    許三娘道:“不錯。你是殺手。很好的殺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本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雪心[簽約作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雪心[簽約作家]並收藏我本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