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邁進了這宅子她就知道,再不可能見到這孩子了。他剛剛過了六歲的生日,媽媽要眼看著與他分別,那是一種痛,一種任何痛都比擬不了的痛。誰說分別是無情,這樣的分別分明就是媽媽愛他。而他卻不知道,他知道的隻是讓媽媽開心。隻要孩子對她不厭,婦人已經很是滿足了。

    婦人看著孩子受了委屈,他是多麽的想上去碰碰孩子的頭,去安慰他一下呀。可是她不能,在這裏他們就等於是進入了一個無形的戰場,現在就有無數雙的眼睛在瞧著她。因此她隻能看著孩子委屈。媽媽對孩子的愛可以是無私的,但試想媽媽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受了那樣的苦楚心裏可是一種什麽滋味呢。

    她心如刀絞,孩子豈能體會其一。

    婦人又冷冷的道:“快進去。”

    在孩子看來隻有婦人不說話的時候才像個媽媽,其它的時候好似一個冰人。孩子順從的跟在了婦人的身後,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好似這些都是媽媽早已交待好的。

    他心裏想著:“為什麽?”

    婦人心裏也想著:“為什麽?”

    那大廳很大,大得讓他難以想象。裏麵的飾物更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那牆壁上的那幅蘇東坡親書的《赤壁賦》就已經價值連城了。其它名貴的東西更是叫也叫不出來名字的。

    孩子癡癡的看著,這屋子裏有四個丫環。她們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好像笑早已被禁止了似的。孩子知道在這裏大意不得,否則又會遭來媽媽的一頓喝斥,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麵對這一切。但媽媽知道他馬上就要自己麵對一切去了。

    一個丫環對那女人道:“夫人稍等,老爺不在。府裏的事由錢管家做主,老爺臨走前將所有的事都交待給他了。奴婢馬上去請錢管家過來。”

    婦人輕輕嗯了一聲。孩子靠著媽媽站著,他甚至不敢坐下去。婦人根本就不看他,因為她知道孩子馬上麵臨的是一種冷酷的現實,她早早的為孩子做了準備,這時候不能前功盡棄。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她萬不可悠柔寡斷,否則孩子無法麵臨他所身處的環境。

    過了半晌,進來一個人。那人麵目可惡,臉上有疤,好似是惡事做的多了,被人打的。但又好像是他惡人的象征,但無論怎麽樣在孩子的眼裏他不是好人。不用問,孩子也知道那便是錢管家了。婦人滿臉堆笑著道:“多年不見,錢管家可還認得我嗎?”

    錢管家笑嗬嗬的道:“京城一枝花向柳兒風采依舊,老朽兒何以不識呀?”

    婦人道:“錢管家過獎了,事過境遷可讓錢管家笑話了。”錢管家道:“哪裏?哪裏?向姑娘,身處清幽之地,想必清閑的很,哪如我們這些三等下人整天忙裏忙外,費盡心思討老爺歡心來得苦些。想必向姑娘早知會有今天了?”

    婦人道:“我也是隨遇而安。老爺把我安在哪我便在哪。上次錢管家的屬下李二去打獵的時候見了我兒聰慧便已心喜,我料到他必要招我母子前來,卻沒想到這般快。”

    錢管家道:“向姑娘你可知老爺現在何處嗎?”

    婦人道:“我身處野外,對外事一概不知,還望錢管家提醒一二。”

    錢管家道:“這倒不需瞞你了。靖康一變,老爺便被金賊拿到金朝去了。還好老爺福大命大,上下打理才保住了性命。現在已然沒事,不幾年他跟金國達成協議便可迴國。那時候你們一家團聚,可說得上是上上之喜了。”

    婦人道:“多承錢管家照看,一家團聚倒不敢說,隻要能讓我再見他一麵便已知足。”婦人本來說話臉上無半分顏色,這話一出口便激情無限,這正是愛的流露。無管好人惡人一提到情的時候往往都難以自製。

    錢管家道:“常常大戶人家三妻四妾也是極為平常的事,可恨那王氏太過霸道。若非老爺懼她,豈忍讓夫人去荒野之地?”

    那婦人憶上心來,她不恨那人,隻恨自己為什麽偏偏愛上那樣的一個人。可是既然愛上就絕不能說忘就忘得了的。她知道這錢管家也絕不是什麽好人,他這樣禮敬有佳想必另有企圖。婦人唯一擁有的便是這個兒子,那管家多半便想在這孩子身上打些主意。錢管家道:“上次李二見到少爺聰慧絕倫,就有意教導一番,也好承了老爺的大業,不知夫人可有異議?”

    婦人雖然早就知道這結局但聽他說來還是心裏隱隱作痛。婦人忍痛道:“既蒙錢管家看重,小兒自可成才。隻不知管家想用什麽法子教他。”

    錢管家道:“近些年來,處理老爺的事忙得我不可開交,我分身無術自然不能親自督教。我會把他送到我故人之地授教,保證夫人會滿意的。不知夫人可否信得過錢某?”

    婦人寄人籬下,還有什麽信得過信不過之說嗎?她知道這法子多半便是那王氏出的主意,那老婦人老奸巨滑,什麽陰損招數想不出來。現下便是婦人不允他也定然不可,是以婦人點頭道:“那再好不過了。隻不知我兒何時啟程。”她心裏實是盼望母子兩個多在一刻是一刻。

    錢官家道:“事不宜遲,現下動身,夫人可無異議吧?”母子相離做媽媽的豈無異議,隻不過婦人知道縱然他不允又有什麽用處呢。還不是他們一句話說了算嗎?隻道:“一切聽從錢管家吩咐。”

    本已跟著錢管家進來的那兩名侍衛一直站在站口,現下聽了這話,馬上攬住孩子往外行去。孩子豈不大唿媽媽,然那攬住孩子的兩人似是僵屍一般。孩子的手臂被他們拉得生疼,那一聲聲的唿喊似乎誰也沒有聽到。

    孩子,那一個孩子。

    一個時辰以前還跟媽媽生活在無憂無慮的自然之地,可是現在非旦被人強行按住,還要忍受母子分離之痛。孩子流淚了,雖然媽媽無數次的教訓過他男孩子流血不流淚。

    他被托上了馬車,在馬車上他還掙紮著,他不斷的想要掙脫,再一次迴到媽媽的懷抱。媽媽是孩子的,孩子也是媽媽的,他們不可能分開。

    一個人在孩子的頭部猛擊了數下。孩子暈倒。

    那馬車走了多長時間他不知道,他隻知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個很恐怖的地方了。他一切的招數都源於那裏,現在憶起猶有餘悸。

    也許正因為孩子的無比冷酷才使得那個極為黑暗的地方給摧毀了。他記得在那裏的第一天,他便被禁食了。直到很多很多天以後那裏的人才給了他半塊發了黴而又爬滿米蟲的饅頭。對於孩子來說那些蟲子也是極其珍貴的食物。那一天有人接見了他。那人問孩子叫什麽名字?孩子迴答道:“不知道。媽媽從沒告訴我叫什麽名字?”

    他這話剛一出口,那人便給了他一記耳光。孩子痛哭不止。那人隻冷冷的道:“關起他來,五天不許給他吃飯。”

    孩子就隻說了那麽一句應該說的話,就隻作了那麽一個孩子應該做的動作,就被禁了五天的食物。孩子被關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邊。那裏有時候有老鼠,有時候有蟑螂,還有的時候有蛇。在那樣的環境下孩子學會了殺生。

    那些小動物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因為如果他放過了它們,那老天就不會放過他的。當孩子第六天的時候再一次站在那個人的麵前的時候那個人冷冷的問他:“你叫秦悅。是第七號殺手。”

    孩子第一次抬頭瞭望跟他說話的那個人。光從縫隙裏射進來,那個人的臉很模糊,但是秦悅可以約略的知道對方的臉上充滿了恐怖與猙獰,身上充滿了殘酷與霸氣。

    秦悅第一個想法便是絕不能與他反抗。所以秦悅學會了順從。做為一名殺手最重要的一條準則便是能忍,隻有能忍的人才是最恐怖的殺手。秦悅一切的動作都好像僵硬化。在這裏他明白了一個人若要冷酷便得學會一種物殊的動作,一種特殊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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