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陵走到禦書房外時,還能聽到裏麵慷慨激昂的不平聲,你一言無一語,語氣無比激烈。


    “雖然臣並不知道南小郡主為何會突然發病,可太子好端端也跟著昏迷,這本就不尋常。”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強硬,“臣不敢懷疑太醫的診斷結果,所以對兩人為何會昏迷,又為何會醒來的原因不予猜測。但既然太子醒了,便該繼續完成成親大禮,否則湘語住在東宮名不正言不順,迴去程家更是會落下一個笑柄,還請皇上能為小女的名節著想,體恤程家一片忠君愛國之心。”


    “是啊,皇上。太子現在乃是儲君,當為臣民之表率,行事怎可肆意妄為?況且太子婚事乃是皇上下旨所賜,程家姑娘的名聲不容玩笑——”


    “吱呀”一聲。


    禦書房內聲音戛然而止。


    幾個朝中元老紛紛轉頭,看下推門而入的少年,眉頭忍不住皺起。


    “太子殿下進入禦書房,怎麽沒有通稟?”程瀚是個直性子的武將,見狀直接就冷下了臉,“當值的侍衛都在幹什麽?”


    夜君陵語氣淡淡:“程將軍不用問責侍衛,是我讓他們不必通稟。”


    話音落下,禦書房內忽然陷入了安靜。


    包括皇帝陛下在內,君臣六人皆不約而同地看著夜君陵,表情明顯都有些詫異。


    太子殿下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


    表情更冷峭了些,眉眼間多了幾份少年所沒有的雍容氣度。


    眾人心頭微凜。


    “本宮的婚事本宮自己做主,不勞各位大人操心。”夜君陵負手而立,語氣淡漠如雪,“程家的嫡女家世、才情、品貌樣樣都好,可本宮不願接受這門婚事,今日在此跟各位大人說個明明白白。”


    “簡直是胡鬧!”程瀚惱怒,“太子殿下貴為儲君,臣等理當遵從太子殿下的意願行事,可這門婚事是皇上所賜下,縱是太子也不能如此任性,婚姻大事豈容兒戲?由得太子說娶就娶,不想娶就丟棄?太子殿下把臣等當成了什麽人——”


    “程將軍覺得自己是什麽人?”夜君陵漫不經心的打斷了他的話,眉眼似裹著一層淡淡薄霜,嗓音說不上冷漠,卻也叫人心頭一悸,“身為君王之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如今不過是本宮取消了一門婚事,程將軍就如此質問父皇,質問本宮,不知忠君之心何在?”


    話音落下,禦書房裏空氣驟然跌至冰點。


    所有人臉色一變。


    程將軍表情鐵青,“太子殿下可以懷疑任何事情,卻絕不能懷疑臣的忠心——”


    “所以你的忠心就是帶著朝中元老,在這裏逼問父皇?”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為何程將軍言語之間咄咄逼人?”夜君陵冷問,“程將軍是對本宮不滿,還是對父皇不滿?”


    程瀚咬牙:“太子乃天下臣民之表率,行事怎能出爾反爾?況且抗旨不尊是罪——”


    “天下臣民行事自有律法約束,何需本宮為他們做什麽表率?”夜君陵語氣淡淡,“難不成天下千千萬萬蒼生子民什麽都不用做,每日就盯著本宮的一舉一動?”


    程瀚被他一番強詞奪理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臉青白交加。


    “至於說抗旨之罪……”夜君陵輕輕一哂,“本宮自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說服父皇收迴成命,這一點不勞程將軍費心。”


    “太子此言差矣。”旁邊一個老者適時開口,語氣不緊不慢,卻帶著叫人不容反駁的力量,“太子乃是天下臣民之表率,意思是說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東瀾以後的帝王,言行舉止應該符合君王風範。君王一言九鼎,君無戲言,太子就算尚未登基,也該履行一言九鼎的行事準則,切不該朝令夕改。況且……”


    語氣微頓,“太子既是君,在沒有登基之前,太子也是皇上之兒臣,身為兒臣,自當遵從父君旨意。身為男兒,更應履行父母之命定下的婚約,否則豈不是不忠不孝?來日又如何以律法約束臣民?”


    “所以呢?”夜君陵唇角微挑,嗓音寒涼,“文閣老的意思是說,本宮其實並無資格做太子,是嗎?”


    文閣老臉色一變:“老臣並不是這個意思。”


    “這樣吧,各位大人不妨把朝中所有說得上話的重臣都集合起來,關起門好好討論商議一番,覺得誰有資格做儲君,就提議給父皇,讓父皇廢儲另立便是,也省得本宮這個無法做臣民表率的皇子讓各位為難,各位意下如何?”


    一番話不疾不徐地落下,幾位倚老賣老的老臣再也站立不住,齊刷刷跪下:“臣等不敢!臣等絕無此意!請皇上明鑒!”


    坐在龍案後麵的夜卿離微眯眯著眼,一語不發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眼底有著明顯的詫異和審視。


    睡了兩天,睡得性情大變?還是突然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言善辯,且如此有氣度有威儀了?方才那一刹間,他這個父皇都差點被震懾住。


    夜君陵轉頭看向夜卿離,正要說話,可就在此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風塵仆仆的將士疾步而來,單膝跪下:“皇上!南海邊疆八百裏加急!”


    什麽?


    禦書房裏君臣幾人齊齊一震。


    南海?


    “南海海域邊關突然新增兵馬二十萬,東陵十萬水軍已經乘戰船而來,還有十萬鐵騎駐紮……邊關形勢危急,請皇上定奪!”


    禦書房裏空氣溫度驟然下降,幾位大臣麵麵相覷。


    程將軍臉色大變:“東瀾與東陵帝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們怎麽會無故發兵?是不是弄錯了?”


    “沒弄錯。”皇帝不疾不徐地開口,神情已經恢複鎮定,“程將軍,東瀾危急時刻,朕若派你領兵出征,你有幾分勝算?”


    勝算?


    程瀚一顆心直往下沉。


    若是東瀾北麵或者西麵邊關傳來戰報,他自問還有信心去抵擋一二,可東陵帝國……


    橫跨一座海域,跟東瀾並不搭界卻強悍無比的東陵帝國,他連一分勝算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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