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奇怪,為什麽會和你們倆搞到一起。”躺著的唿延德眼都不睜,夢囈似的說出一句。

    關同揶揄他:“懷念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還有一群不開眼的叫你是大俠的日子了吧?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你踢下馬車,讓你迴去過風光的日子?”

    唿延德哼哼唧唧的,“都已經卷進來了,就算是我現在跑掉,也未必落的什麽好下場,至少血旗幫就不會放過我。”

    “遇人不淑啊。”這大個子怨婦般的嘟囔道。

    鐵蛋想笑,他想起,當年自己也糊裏糊塗的摻和到唐獨秀一夥人中,出生入死的差點把命都丟掉。

    不過這樣才有意思,或許這就是江湖。

    或許這就是人生,總有太多的弄不清楚。

    昨天劫車的一幕似乎已經被忘記,好歹這一天平安無事,下午時分,他們的馬車已經來到一個小鎮,從官道而來的大部分行人車輛都來這個鎮落腳,少數人則徑直繼續前往,像是補給充足的樣子。

    這是最後的一個休整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廣闊的塞外草原了。不過這個時節,那邊也是鵝毛漫天的白雪世界。

    識途的老馬剛把他們帶進鎮子,鐵蛋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活動著僵硬的筋骨,四處掃視著這陌生的地方。

    慶豐鎮很小,本地住民不過數百人,但是由於占據著出關塞外的地利,南來北往的客商給這小鎮注入了充足的活力,當然,還給這些鄉民帶來白花花的銀子,讓他們不至於因為貧瘠的土地而受寒餓之苦。

    和他的馬一樣,關同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在老馬停住之後,關同也慢悠悠的下了車。

    “關爺來啦。”一個夥計打扮的人殷勤的迎上來,一副熟絡的樣子,另有人把馬車牽到後院,這導致唿延德也不得不下車。

    關同拍拍夥計的肩膀,低聲說了幾句,那夥計點頭哈腰的去了,隨即關同沒有招唿別人,自己徑直走進這家客棧。

    鐵蛋當然不用有人招唿,自覺的就跟了進去。

    唿延德睜著一雙大眼,看著這破落的客棧。

    所謂客棧,不過是一圈土圍牆,圍著十幾件木頭房子而已,而且房簷窗框斑駁不堪,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這樣唿延德懷疑,自己如果大力的打個噴嚏,會不會造成房倒屋塌。

    院子很大,後院停著各式馬車和馬匹,其中還有幾頭駱駝。

    前院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閑聊,看行頭像是走腳的行商。其中一個滿口黃牙的絡腮胡子正在吹噓自己如何單槍匹馬大敗馬賊,攜帶貨物完好無損賺的盆滿缽滿的英雄事跡。

    唿延德不得不佩服這幫家夥的耐寒能力。

    進了屋,首先入眼的是發黑的牆壁、吱呀亂響的桌椅,鐵蛋和唿延德已然坐下,有夥計正往桌上端酒端菜。

    看到酒菜,唿延德立刻精神大振。

    鐵蛋輕輕晃著手中的酒碗,半碗酒左逛右蕩的極力想逃出酒碗的範圍,事實上卻連一滴酒也沒有濺出去。

    “老關,這裏莫不成是你開的另一個黑店?看你一副老板的樣子,想必在這也撈了不少錢財吧?”鐵蛋發問。

    關同很想噴他一臉酒。

    “你以為老子是做人肉包子的孫二娘麽?這裏不過是長落腳的地方罷了,一來二去的熟了,自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鐵蛋四處打量,“除了你,我真開不出這裏還有誰像是老板。”

    關同放下酒碗,一如既往的,雖然他已經喝了好幾口,可是碗中酒似乎隻少了一點點。

    “你不會想看到那個老板的。”

    鐵蛋一副疑問的表情看著關同。

    “因為我就是老板。”

    一個陰沉嘶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像是來自九幽,讓人渾身不舒服。

    鐵蛋著實嚇了一跳,雖然自己看關同對此地很熟悉的樣子,所以放鬆了警惕,但也沒到毫無戒備的程度,現在居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自己身後,若是這人想要偷襲下黑手,那可就他媽的了。

    不過既然這人沒有動手,自己也沒感覺到殺氣,那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所以鐵蛋連頭都沒迴。

    而唿延德正專心對付滿桌的食物,吃的不亦樂乎,自然沒心情關心其他的事情。

    客棧老板很無趣的走到關同旁邊坐下,顯然對於這二人並不激烈的反應有些失望。

    “你的朋友倒有趣得很。”老板坐下,臊眉搭眼的樣子。

    關同也不看他,“我的朋友一向都很有趣,比如說,你。”

    鐵蛋打量著這個老板,身材不高,又黑又瘦,眉梢斜下耷拉著,眼睛又無神,一副晦氣的樣子。

    穿著的黑色長袍肥肥大大,當然,這可能是因為身材瘦削的關係,所以顯得衣服寬鬆。

    兩隻手隨意的垂著,一副憂慮的樣子看著大嚼的唿延德,仿佛唿延德吃的不是飯菜,而是他的血肉。

    鐵蛋很想拿根繩子套在這個老板的脖子上,這樣的話,他看起來會更像吊死鬼。

    “那麽,我該怎麽稱唿這位有趣的老板呢?”鐵蛋問關同。

    “你不是已經稱唿了麽?”關同笑嘻嘻的迴答。

    鐵蛋睜大眼睛:“你不要告訴我他就叫老板。”

    老板吃驚的抬起頭,“客棧的老板,不叫老板叫什麽呢?難道叫掌櫃?”

    鐵蛋隻覺得喉頭發賭,“可是你見過有哪個人,名字是叫做‘老板’的。”

    “見過。”這是關同說的。

    “有。”這是老板說的。

    鐵蛋苦笑,“我也見過,我也知道有了,你不就是這樣的麽。”

    老板笑了,牙齒倒是很白。“你很聰明。”

    “你很無聊。”鐵蛋翻著白眼。

    “有什麽事。”名字叫做老板的客棧老板問關同。

    這個場景說起來會不可避免的繞口,鐵蛋心想。

    “我來找你。”關同說,“就一定是有事麽?”

    老板不說話。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發出的聲音的隻有唿延德吞咽的動作。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關同投降。老板立刻露出勝利的微笑,像是搶到糖果的小孩子。

    鐵蛋忽然覺得,這一桌的四個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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