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剩兩天時,林旭便幫著楊峰銳把寒假作業趕了個七七八八,並打算提前迴校。

    離開那一天,楊峰銳被母親叫到了一邊。

    “小峰,為什麽不多呆一天呢?明天媽媽送你去學校好不好”方雪語氣帶上懇求。

    “不用,我和林旭一起迴就行。”楊峰銳隨口應付。

    方雪的眉頭皺起,幾乎無法壓製自己不善的口氣,“你為什麽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我就是……”喜歡啊。

    楊峰銳幾乎脫口而出,但咬著舌頭折了迴來,“林旭他專門來家裏陪我,總不能讓他一個人迴學校。而且我作業沒寫完,我還得問他。”

    以楊峰銳的脾氣,向來是懶得解釋的,越是解釋,方雪才會覺得越是可笑。她太了解自己孩子的小動作和表情,對方閃躲的目光被一一收入眼底。她突然煩躁得不行,自己最親的兒子不願意和自己多呆一分鍾,卻總是和另一個男的混在一起,而且那個男的還……“你和他什麽時候認識的?”

    “初三啊。”

    “你是不是初三後就沒有談戀愛了?”方雪敏銳地察覺到什麽。

    “談戀愛,好久以前的事了,等等……你想問什麽?嗬,你以為我又給你找麻煩了?”楊峰銳對上母親的目光。

    方雪感覺喉嚨被什麽哽住了,怎麽樣也無法問出下麵的問題。這個猜測太過惡意,太過尖銳,對一個孩子來說,也太過險惡。

    你不戀愛是因為那個男孩嗎?林旭那孩子是不是性向有問題?他是不是對你做出了什麽?

    人總是傾向於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可能,更何況一個母親,一個處於本能維護自己孩子的母親。

    縱然,林旭喊她“阿姨”的時候,笑起來是那麽的溫暖。

    方雪她隻能去揣度事情的發展,去盡可能還原事情的真相。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有點不對勁,但她不確定自己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也不確定對方是否知道,更不知道這倆孩子到底有沒有進展,或者進展到了哪一步……她隻能不斷告訴自己,事情沒她想那麽嚴重,說不定連此刻她想的,都是想多了。

    青春期嘛,有點好奇是正常的,有點其他情緒是能理解的。小峰一直缺少長輩引導,是的,缺少人引導。

    方雪又一次這樣暗示自己,所以她不能著急,不能顯得慌張。她努力地笑出來:“那需要媽給你準備什麽嗎?新買的羽絨服帶

    了嗎?”

    “帶了吧,我得問問小旭。”楊峰銳想了想,嘟囔。

    方雪在這一刻,不安放大了無數倍,她幾乎控製不住地想要按住自己的兒子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表情?你和那孩子發生過什麽?

    楊峰銳卻是揮揮手,“我先下去了,小旭還在下麵等著呢。”

    方雪站在走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轉身,背著自己離開,直到大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脫力一般軟下身子,終是苦笑,“為什麽連句‘再見媽媽’也不肯說呢。”

    她總是會想起小峰很小的時候偷偷打來的電話,電話另一端是孩童稚嫩的聲音,每次都會問:“媽媽你們什麽時候來接我?”到後來,孩子就不問這個問題了,他會說:“媽媽你們會來看我嗎?”再後來,小孩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哭,聲音軟糯而沙啞,“媽媽,我好想你們。”直到有一天,她恍然驚覺,她已經好久沒有收到過那孩子的電話了。

    明明無論怎麽換手機號碼都無法阻止的電話,有一天,就那麽消失了。

    每次想起,她都會哭得全身顫抖。

    那段時間正式氣溫迴溫的時候,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兩個眯眼的大男孩身上,晃晃蕩蕩的長途汽車更使人昏昏欲睡。

    楊峰銳蜷著身子靠在林旭肩膀上,迷糊著:“好亮。”

    林旭便用令半邊身子小心地拉上窗簾,遮掩住逐漸刺眼的陽光。

    到站的路程還有兩個小時,不長的時間,極適合補覺。楊峰銳用手摸索著抓住林旭的手,滿意地彎彎嘴,便安心睡了。

    指關節扣在一塊,略硬的觸感,熟悉的力度,些微的體溫的由著接觸的地方而傳遞。

    林旭也犯困了,看著旁邊已經睡熟的家夥,便靠在對方的腦袋上,尋了個舒適的角度,也閉上了眼。睡前,他拿一張寬大的外套蓋住了兩人,順便蓋住了兩人緊握的手。

    睡夢中,林旭眉毛蹙得很緊,並不安寧,幾次被旁邊乘客的聊天聲吵醒後,便幹脆不睡了,睜著眼發愣。

    他偶爾會瞅旁邊睡得像死豬一般的家夥,說不清在想什麽。楊峰銳沒心沒肺慣了,但他卻敏感得多,楊阿姨的舉動令他覺得怪異,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不會被發現了吧。”林旭輕喃,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很快的,覆蓋上來是空洞洞的迷茫和無所適從。

    如果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那會怎麽樣?他無法想象,往後,腦海裏是黑蒙蒙一片,如同死海,深沉得不見底。

    想不到,亦或者是,不敢想。

    學校,像是被隔絕的一個世界,一開學,所有孩子就像是被強行安上的齒輪,嘎吱嘎吱追逐著時鍾扭轉。

    寒假所帶來的餘韻並未消除,同學們還在胡天海底地侃著自己寒假發生的趣事,與久未見麵的同伴嬉笑暢聊。另一邊,新的教科書已經發下,新的課程已經開啟。那個每天都是老師與同學、上課與作業的日子就這樣迴來了。

    班會的黑板上顯擺著幾個大字:新的學期,新的開始,新的目標。

    班長發言,學習委員發言,期末考試尖子生介紹學習經驗……早已安排好的流程每年每屆都在重複,無論哪一個地域,無論哪一個年齡,都未逃離過這樣的循環。

    楊峰銳每次班會都是用來補眠的,這一次也不例外。而林旭,每一次都會乖乖從頭聽到尾。楊峰銳永遠無法理解林旭為何能聽出有意義的內容,而林旭也無法理解為何楊峰銳每次都要鄙夷和詆毀這些同學的努力。

    這就好像是注定了一般,有些人的排名,永遠都是吊車尾,而有些人,永遠就在班級前列,而又有些人,永遠那麽不上不下。

    但這些都不影響,楊峰銳和林旭的形影不離。

    兩個人一起起床刷牙,一起吃早餐,一起早讀,一起吃中午飯,一起刷習題……有楊峰銳的地方就有林旭,有林旭的地方,很快就會出現楊峰銳。

    林旭買早餐時會多帶一個麵包留給上午餓了的同桌吃;楊峰銳打完籃球買飲料會多買一支甜牛奶給同床舍友睡前喝。

    楊峰銳黑色水筆總是放在林旭的筆盒裏,林旭的語文練習冊也總是會出現在楊峰銳的抽屜裏。

    那個時候,即使在最吵鬧的時候,林旭一推開教室門,楊峰銳便能反射性從座位上抬起頭看向門口。而,林旭,總會第一時間看向楊峰銳的座位。

    楊峰銳會因為林旭一個請求而安靜地用一個晚自習去背誦自己最討厭的政治書,而僅僅是為了讓老師不再找林旭的麻煩;林旭會為了幫楊峰銳隱瞞一個不交的英語作業而費勁心思地為對方開脫,甚至主動要求懲罰。

    那個時候,他們就是用這麽簡單而笨拙的方式,去表達著自己的喜歡。

    那些日子平凡而又美好,以至於楊峰銳後來每次迴憶起,都會以為那隻出現在他的臆想中。

    他曾以為那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很久。

    母親又打電話來了。

    楊峰銳坐在床上,把頭靠在旁邊看書的林旭的肩上,感受著手機的震動,嘟囔道:“小旭,我不想接。”

    林旭口裏咕嚕咕嚕喝著學校小賣部的甜牛奶,“你昨天就沒接。”

    “嗯。她好煩,我根本不知道說什麽。”

    熄燈的宿舍,狹窄的一米寬的床鋪,依舊溫暖的林旭家的被子,這些都是楊峰銳最熟悉的環境,更重要的是,這裏有林旭。

    最終,他還是煩躁地抓起手機下床,出宿舍門到走廊的另一頭接電話。

    楊峰銳離開後,林旭抬起了頭,放下了手中並未翻過一頁的書,在床上靜靜地等著另一個人迴來。

    “喂,怎麽了?”走廊連著小陽台,夜風冰涼,楊峰銳穿得不多,現在颼颼發抖。

    “沒什麽,媽就是想你。”

    “沒事我就掛了。”

    “別,”那邊躊躇半晌,“媽之前跟你說的換班級的意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那個班的班主任很不錯……”

    “我說了不要!”

    “可是……”

    “臥槽你到底想幹什麽啊?我嫌我學習成績差?你以為換個班主任就能好?你以前怎麽就沒管過我成績……”

    “小峰,以前都是媽不對,媽什麽都跟你認了,你就聽我這一次好嗎?”

    楊峰銳幾次都想摔手機,“好毛線啊!我上課都上得挺好的,你幹嘛讓我換班級啊!之前說的轉學更可笑了!是誰之前把我送到這裏的啊!”

    那邊終於急了,“這不是成績的問題,媽隻是希望你…希望你……”

    “你到底想說什麽!”

    “希望你離那個叫林旭的遠點!”

    楊峰銳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身上卻突然傳來了衣服的重量,偏過身,看到了帶著絨外套而來的林旭,黑夜裏少年的雙眼卻很透徹明亮,楊峰銳啞聲。

    手機裏的聲音依舊繼續著,“小峰?聽見了嗎?我知道你覺得難聽,那也是你的好朋友……喂喂喂……”

    楊峰銳下意識地就掛了電話,心髒跳動的速度很快,像是在撞擊著胸口,令他唿吸不暢。他根本沒法也沒時間去深想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但卻本能地掐斷了後麵的對話。他傻愣著看林旭,腦海裏暈乎乎一片,一張嘴,一個

    詞都蹦不出來。

    “說完了?”林旭疑問。

    “嗯,說完了。”楊峰銳心虛地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突然出聲,“你怎麽也不套件東西就出來了?”說著就要摘下身上的衣服。

    “不用,我就出來送件衣服就迴去,沒想到你打完了。”林旭心不在焉,邊說邊轉身要迴去,驀然被身後人拽住了手。

    楊峰銳直接反應就是不想讓林旭離開,但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能那麽僵硬地抓住對方的手,低著頭不吭聲。

    夜裏降溫特別快,即使套著外套,楊峰銳都覺得寒意刺骨,一會兒後,又趕忙把林旭往自己身上拽了拽,用自己尚且暖和的身子輕輕抱住對方,才發現少年全身都是冰涼的。

    楊峰銳把頭抵在林旭的臉頰邊,嚐試著用自己的臉去蹭掉那些寒涼。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走出宿舍,或許會發現陽台上兩個相擁的小黑影。

    那段時候,兩個人一直都有這個默契。林旭從來不問楊阿姨都說了什麽,楊峰銳也從來不提。

    他開始拒絕接母親的電話,甚至把手機關機扔在了櫃子裏。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甚至不想問為什麽,就拒絕知道任何理由。

    楊峰銳每天晚上不再玩手機,會陪著林旭一起做練習題,做得煩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對麵的人,看台燈下對方泛黃的剪影。

    林旭偶爾迴抬頭看他,直白而純粹的目光,兩個人會這樣靜靜地看上一會兒。

    那是一種無聲的壓抑,往往楊峰銳會先堅持不住,而閃躲開目光。

    “小旭,我……”楊峰銳咬咬牙,母親那句話總是縈繞在他的腦海,像是一個隱形的地雷,他不知道埋在了何處,總擔心下一步,就會爆炸。

    林旭突然關掉了台燈,黑暗中,楊峰銳感覺林旭探過身來在他頰邊留下輕柔的吻。林旭的吻很安靜,就像他的人一樣。靜靜地貼著,輕輕地挪動著,直到雙目對上,雙唇碰上。

    楊峰銳心中的強行撐起的屏障被輕易地戳了個洞,暴露了裏麵無限放大的不安與恐慌,他伸手顫抖地覆上少年的臉龐,小心地接吻。

    蚊帳外突然有人經過,腳步聲接近,林旭和楊峰銳立刻分開,直到腳步聲離開。

    略微急促的唿吸聲在黑暗的空間裏被放大,分開後的兩人垂眸不語,被子底下,是緊緊握著的雙手。

    楊峰銳眨眨眼,發現

    眼角有些酸澀,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突然感覺到,喜歡一個人,會很難受,像是心髒被拳頭收攏,隨著漸漸施加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收緊,直到幾乎窒息。

    這是一場漫長的死亡判決前的等待。

    隨著開學第一個月的結束,第一場月考也來了。

    班裏的學習警報被拉響,從幾個埋頭複習的學霸開始,班上漸漸多了複習的身影。

    高中的學習就是這般,像是被推著走的老牛車,鞭子抽一下,便緩慢地往前挪兩步。

    楊峰銳是真的忙起來了,本學期的曆次月考成績會作為下學期分科後分班的標準,楊峰銳偏科厲害,總成績還不足以挺進重點班。

    他不隻一次咒罵過這萬惡的分科還要總排名的製度,“有本事就隻看理綜成績啊。”

    時間表一旦排滿後,胡思亂想的時間變少了,兩個大男孩也就老實地窩在一塊複習。

    當班主任拿著手機到教室門口喊:“楊峰銳,你媽媽給你的電話”時,楊峰銳正和林旭激烈地爭論著這道題的下一步步驟,楊峰銳從老師手裏接過電話,全身心都出現了反抗的情緒,那邊傳來了許久沒有聽到的聲音。

    “小峰。”

    楊峰銳差點抓不住手機,他隻來得及匆匆迴看一眼在原座位上的林旭,就帶著手機跑出教室走遠了。

    林旭站起身,克製不住地想要跟出去,又聽到老師出聲:“林旭,你家裏有人來看你了。”

    林旭倉皇間抬起頭,臉色慘白。

    教室的走廊很長,穿過大半個年級的班級,窗戶裏倒映著每個教室裏的同學校服的顏色,下課鈴聲打響,教學樓就像是蘇醒了的野獸,喉嚨裏發出嗡嗡的聲響。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楊峰銳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靠著牆。

    “小峰,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聽我說話,但這一次你一定要耐心聽,這都是為了你好。”那邊女人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輕柔,帶著哭過後的喑啞。

    楊峰銳瞪大眼睛,心跳聲非常快,每一秒都被拉得細長。

    “有一些孩子,進入青春期後,隨著生理的發育,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會進入一段旺盛期,男孩子普遍會開始關注女生身上的部分特征,女孩子也會下意識去避開與男孩子的肢體接觸……”那邊聲音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而有一部分人,因為各種主客觀的原因,在性的驅動和渴求愛的本能下

    ,容易躁動不安,在缺少必要的環境引導,性傾向可能會進入一段過渡期……”像是在念著什麽專業的文字,女人的聲音總是斷斷續續,甚至會突然停下來安靜很久。

    楊峰銳握著手機的手指愈發收緊,全身緊繃,喉嚨幹啞得厲害,腦袋也亂哄哄的,他想要阻止女人說的任何話。

    隨著女人的每一句話落下,他都會發現自己腦袋像是被抽水一般,漸漸變得空白。

    你他媽的……到底想說什麽……

    “這一種人,被稱為——”那邊很艱難地說出這個詞,“假性同性戀。”

    楊峰銳幾乎本能性地要摔手機,“吵死了!你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

    “小峰你冷靜點,你聽我講,你以前是喜歡女孩子的,你記得嗎?你是跟女孩子談過戀愛的……”

    “滾。”楊峰銳身體顫抖起來。

    “小峰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麽時候!你知道你這樣會害了多少人嗎?你仔細想想,你怎麽會喜歡男人……”

    我當然不會喜歡男人!

    “我……隻是……”喜歡小旭。楊峰銳幹啞著想要出聲。

    “爸媽從小就不在你身邊,奶奶和姑姑也沒怎麽管過你。媽媽知道我們欠了你很多,從來沒有關心過你……”方雪崩潰地哭出聲,“媽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媽媽陪你好嗎?你缺什麽媽媽都盡力給你,你想要什麽媽媽都給你。你還那麽小,你什麽都不懂……”

    一個母親,艱難地想要張開自己的羽翼,保護自己不懂世事的孩子。

    “你不要說了!”楊峰銳蹲下身子,手掌握成拳頭,爆出青筋。

    “你真的以為你喜歡那個男孩?你喜歡他什麽?他對你很好?所以你就喜歡了?”

    在方雪一步一步地逼問下,楊峰銳就像迴到了小時被所有孩子圍成一圈拳打腳踢的時候,他沒法反駁,沒法迴手,隻能蜷縮在一塊,把自己埋在黑暗中。

    “媽告訴你,這不是真的喜歡。你才多大,你懂什麽是愛情……這都是我們的錯,寶寶,我求你了,要恨就恨媽媽,就恨父母,不要這樣子對自己……媽媽的未來就這樣了,可你才開始,你甚至都還沒有成年……”

    方雪她越想就會越絕望,她從來不曾沒有想過,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兒子可能會產生這種變化。她可以想象到,缺少家庭的孩子在碰到另一個溫暖的孩子時,可能會產生怎麽樣的依賴感。她總覺得兒子

    還是那個抱在手中七斤重的小嬰兒,那個傻乎乎的希望媽媽迴家的寶貝,即使突然長大了,那依舊是個小孩子。那個孩子,才十六歲,沒離開過學校,沒看過社會的醜惡,不知道生活的艱難,可是他還那麽年輕,他的未來還那麽長,他還能活五十年,甚至六十年。可是孩子,同性戀真的不是可以選擇的玩具,它是一個可能改變你未來整整六十年的惡魔。這個錯誤不是打碎了碗的不小心,不是和老師頂嘴的惡意,這個錯誤,可能會毀了一輩子。

    媽年輕就犯了錯,為什麽媽如何彌補都不行,為什麽讓我的孩子也要用一輩子去買單?

    女人的哭聲透過手機,仿佛穿過了空間,空蕩地響徹在楊峰銳的腦海。

    那聲音如同一把細小的匕首,刮削著楊峰銳的心,一下一下,痛得他全身抽搐。

    “媽媽求你離那個男孩遠一點。那個男孩肯定本來性向就有問題,你和他那麽近……”

    “才不是!”楊峰銳瘋了,口裏無意識地輕喃,“是我逼他的,是我抱他的,是我親他的……是我,都是我。”到最後,鹹濕的淚水淌進口裏,楊峰銳把頭埋進膝蓋,肩膀顫抖。

    另外一邊的聲音戛然而止,又突然拉高,“你剛剛說什麽?小峰你做了什麽!你們到什麽地步了!天啊……你知道你才多大嗎?……”

    他真的錯了嗎?

    楊峰銳已經無力辯駁,神情迷茫,隻會發出兩個音節,“不要,不要……”

    求求你,不要說了。求求你,讓我安靜一會。

    依舊接通的手機掉落在身旁,楊峰銳抱著膝蓋蜷縮起身體顫抖的模樣,就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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