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客廳中,就隻有水若冰和譚混兩人。

    兩人剛一入坐,譚混就開門見山的問道:“若冰兄心頭有何不明之處隻管問來,小弟力所能及,必為若冰兄解答。”

    他話已至此,水若冰也羅嗦,直接問道:“譚兄可知沅州城曹府滅門慘案?”

    譚混俊臉不變,淡然言道:“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小弟哪有不知之理。”

    水若冰又問道:“譚兄想必也知道曹大方為何會暴斃身亡。”

    譚混釋然笑道:“沅州城中盛傳他乃被蛟龍作祟害死,可小弟卻覺得此說不過是市儈謠言、無稽之談,想想那蛟龍於江中興風作浪而已,又怎會害到城中之人?”

    水若冰看譚混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變化,心忖此人年紀雖輕,卻是相當老練,想從他口中問出個什麽來,隻怕沒那麽容易。

    不過水若冰一點也不擔心,所謂言多必失,讓他多說上幾句話,還怕他不說漏嘴,當下言道:“若說此事與小弟毫無幹係,譚兄可相信?”

    譚混想了想,笑道:“城中流言四起,皆言此事乃若冰兄所為,若說此事跟若冰兄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怕沒人會信,不過小弟認為此事雖與若冰兄大有關聯,但曹大方之死,曹府被毀諸事,卻非若冰兄所為。”

    水若冰笑道:“小弟的名聲惡得不能再惡,譚兄何以說得如此肯定?”

    譚混笑道:“若諸多事宜皆是若冰兄所為,若冰兄還會來找小弟?”

    他的話不錯,若曹大方真是水若冰所害,曹府乃是水若冰所毀,水若冰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要來找譚混“指點心中不明。”

    很顯然城中標語純屬栽贓嫁禍,水若冰名聲雖然夠惡,卻也不能平白無辜任別人嫁禍於身,他來找譚混弄清曹府慘案一事,並非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因為他的罪名已經洗不清,他的目的是找到幕後黑手,來個快刀斬亂麻——殺死了事!

    譚混自是曉得他心中所想,當下又言道:“若冰兄所作所為小弟也略知一二,以若冰兄的性情,絕不會向曹大方那樣的角色下手,就算若冰兄非要下手不可,也不用那麽麻煩。”

    水若冰言道:“譚兄對小弟倒是挺了解,譚兄所言不錯,小弟若真要取他性命,一劍殺了豈不痛快,哪會做出那麽多麻煩事來,再說那麽多事,小弟也未必做得出來。可歎的是那加害小弟之人手段也未免太絕,對準了小弟惡名滿天下的缺點散布謠言,謠言雖不可信,卻偏偏有人信,小弟現在真可謂是千夫所指,百口莫辯。”

    說道此處,他無奈的輕歎一口氣,隨後卻口氣一變,冷酷的笑道:“不過若讓小弟查出加害小弟之人,保準讓他日子比小弟還難過。”

    譚混看他神色變換得如此之快,恰似心中惱怒異常,已失了理智,當下言道:“若冰兄前來拜訪小弟,想必其中原委已得知十之八、九,卻不知若冰兄想要向小弟請教什麽?”

    水若冰沒有馬上開口,他讓自己靜了一會,才說道:“小弟已經查出曹大方的真正死因。”

    譚混似對此事也很感興趣,迫不及待的問道:“是什麽?”

    水若冰言道:“曹大方是因為受驚嚇過度,心髒無法承受腦中所產生的壓力,以至心血管暴裂而亡。”

    譚混麵容微微一變,遂輕歎道:“貪杯好色,最傷心髒,曹大方此人酒色過度,心髒之損傷必不可免,也難怪會被活活嚇死。”

    聽他的話,顯然不得知曹大方的心髒非但沒有損傷,而且比大多數人的都要好。

    水若冰搖了搖頭,不同意譚混的說法,“貪酒好色並不是曹大方被活活嚇死的真正原因。”

    “那是什麽?”

    水若冰緩緩言道:“曹大方之所以被活活嚇死,那是因為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怕蛇!他是被蛇嚇死的。”

    譚混聽言麵色劇變,難以置信的失聲道:“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怕蛇怕得要死?!”

    水若冰淡然笑道:“不是怕得要死,而是已經怕死了!”

    十個人中至少有九個人怕蛇;但一百個人中卻最多隻有一個人會被蛇嚇死。所以說怕蛇的人多,被蛇嚇死的人卻很少,曹大方隻是個例外而已!

    譚混有感而發,“天下間不怕蛇的人並不多,是以譚家雖為禦蛇世家,可敝堡中怕蛇的人還是不少!”

    水若冰歎道:“正因為大部分人都對毒蛇敬而遠之,所以能禦使毒蛇的人就更少,曹大方在怡心院中被蛇嚇死,顯然是善於禦使毒蛇的人讓毒蛇爬進院中曹大方所在的包房。”

    譚混現在總算知道水若冰為何而來了,有關於蛇的事,當然得請教世世代代跟毒蛇打交道的譚家。而水若冰的所謂“請教”,也不隻是請教請教那麽簡單!

    但譚混並未有任何不悅之色,隻淡然問道:“若冰公子的意思是?”

    水若冰說道:“我的意思有兩個,一,禦蛇進院之事很可能就是貴堡之人所為;二,就算非貴堡之人所為,也當與貴堡大有關聯。”

    譚混莫可奈何的笑了笑,言道:“隻要有關毒蛇之事,人們就會首先想到敝堡,就像一出了兇殺命案,人們首先會想到若冰兄一樣。”

    水若冰也無奈的笑了笑,“但譚兄信得過小弟,小弟卻信不過譚兄,這讓小弟於心難安。”

    譚混看了水若冰一眼,不然道:“若冰兄不是信不過小弟,隻是有些信不過譚家堡中的其他人,不過準確的來說,若冰兄還是信得過譚家堡的,否則也不用親自來一趟了。”

    水若冰道:“事實隻怕不如譚兄所言。”

    譚混言道:“若冰兄若真信不過敝堡,大可如那幕後黑手一般廣貼標語,如此一來,眾人不就都相信曹大方之死乃是敝堡所為?!”

    水若冰笑道:“此言出自小弟之口,焉有人能信?”

    “若冰兄如果非在標語後加上水若冰三字,當然沒人相信,可若是匿名發出,那就容不得別人不信了!”

    水若冰問道:“如此說來,譚兄也對此事很有興趣?”

    他這一問與兩人所談之事完全沾不上邊,但譚混卻迴答得很爽口,“想沒興趣都不行!”

    要知道水若冰繼續調查此案,不免要接觸到一些人,也非得把曹大方身死的原因透露與別人,就算水若冰不將曹大方被蛇嚇死,懷疑為譚家堡之人所為之言流布於眾,卻難免他接觸的人不會說出口,到時譚家堡禦蛇害死曹大方之謠言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去,正如水若冰所言,謠言不可信,卻偏偏有人信,待到眾人都深信曹大方之死、沅州東街乃他譚家堡所為,哪還有得他譚家堡出言辯解的份?

    所以為避免此流言惑眾的最好方法,就是助水若冰速破此案,迅速將幕後黑手斬殺刀下。

    譚混深明此理,遂出言道:“想扼殺流言於未播之前,最好的方法不是殺掉編造流言的小人,而是斷絕小人編造流言的依據。為了避免有朝一日那匿名的標語貼上大街小巷,小弟隻得全力以助若冰兄了。”

    水若冰笑道:“譚兄肯全力以助,小弟必可速然手刃那壞事做絕、誣蔑旁人的卑劣之徒。”

    譚混向屋外看了看,言道:“就算若冰兄有時間等,小弟可沒耐心等了,小弟這就開始行動。”

    天色已晚,夜幕降臨,正是他這等人物行事的時機。

    兩人步出客廳,正要朝大門出去,譚混卻似想到了什麽,出言道:“我們話個地方出去。”

    水若冰也似曉得他心頭所想,便依他所言,隨他向後走去。

    用作客廳的大屋居於整個城堡的最前麵,繞過它往後走,但見得其餘的十餘幢房屋依地勢而建,或高或底,錯落有致,房屋內可見燈光透出,卻無甚聲響,處處透散著清幽和神秘,端是令人琢磨不透——夜色中的譚家堡,安靜得讓人害怕!

    水若冰從進堡到離開,共計不得半個時辰,雖說停留的時間很短,也算是譚家堡的客人,譚混話說得好聽,嘴上左一句待客之道,右一句地主之宜,可兩人在客廳中也算坐了段時間,卻不見一個下人前來端水倒茶,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待客之道、地主之宜?

    再說水若並在堡中除了譚混,其他人一個沒見,難道說譚家堡的人多數不跟外界打交道,是以都特別忌生?

    水若冰邊走邊想,他在意的當然不是那一杯水或是一杯茶,或是因為沒得到秀麗可人的丫鬟侍侯之類的事,而是覺得這古老的城堡始終有那麽一絲奇異與古怪,就連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腳步聲響!

    這種寧靜並不讓人喜歡,卻又叫人不忍心打破!

    直到走出城堡,水若冰才問道:“譚兄打算從哪裏著手?”

    譚混應道:“曹大方是在怡心院死的,當然也去那裏瞧瞧。”

    水若冰雖然去過一趟怡心院,而且也沒什麽發現,不過他卻不介意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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