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紅眼裏突然現出晶瑩的亮光,說:“真想念做姑娘的日子,那時候無憂無慮,整日做著沒邊沒際的幻想。”林牧慈說:“幻想嘛,哪有不美的?”冀紅說:“那時候人就常發呆,心裏有好多的幻想。再大了,又開始想愛情,將愛情想得比花園裏的玫瑰還絢麗。到頭來……真的全都變成了夢。不怕你笑話,至今我還沒出過省呢。——唉,有時候想想,覺得這輩子活得挺冤的。”冀紅講的是實話,曲劇是小劇種,隻在香山和西邊幾個縣流行。

    吃完了夜宵,林牧慈送冀紅迴家,路上冀紅突然說:“迴到家裏,今晚的感覺就全沒了。”林牧慈笑道:“明日再找迴來嘛。”冀紅說:“可能嗎?就像天上的閃電,你可以看到它,卻永遠抓不住它。”林牧慈說:“你沒做過哲學家的夢吧?”冀紅就問怎麽講,林牧慈迴道:“這話挺有哲理的嘛。”逗得冀紅也笑了,說:“陪姐去老街看看吧,有些日子沒去挺想的。”

    兩人步行著到了老街,又躡手躡腳進了院子,怕驚動了人兩人說話幾乎貼住了耳根。夜已深,四處是秋蟲的唧唧聲,院子裏樹木茂密,將兩人全罩在樹蔭下,隻能看清對方明亮的眼睛,微風中不時有燒湯花的清香飄過來。

    沉默了一會兒,冀紅說:“歲月若能凝固該多好啊。”林牧慈便問道:“假如歲月真的能凝固,你最希望停留在哪個年代?”冀紅不假思索迴道:“當然是學生時代了。特別是在學校宣傳隊那陣子,連做夢都是鮮花盛開。”林牧慈又笑著問道:“你與楊哥……是他追你呢,還是你追他?”冀紅想了想,迴道:“怎麽說呢……他演郭建光的形象真的很帥,唱得又好,當時有許多女同學追他。我呢,也有男生在追……真是看花了眼,稀裏糊塗就嫁了他。”林牧慈說:“每次看你們排練,見你與楊哥又說又笑,我心裏都快妒忌死了。”冀紅說:“那時你才多大?毛孩子也學會了吃醋。”林牧慈說:“你還不知呢,後來見你們戀愛,心裏更恨他,有幾次還將他的自行車胎放了氣。”冀紅聽了笑道:“沒良心的,姐對你那麽好,你還這麽坑姐。”林牧慈迴道:“那時就怕他將你娶走,再見不到你。”冀紅聽了這話,踮起腳在林牧慈耳邊說:“這話嘛還算有點兒良心,當初姐也沒白疼你。”

    冀紅這話也是有根據的。那時候幾家的關係極為融洽,林牧慈從小就將那兩個院子當做自己的家,遇到開飯就吃,玩累了不定誰的床就睡,北院那裏冬妹媽待他自然如親兒子,縫縫補補幾乎都擔了起來。南院這邊冀紅媽在工廠上三班倒又經常加班,家務活冀紅做得更多些,再加上冀紅性格溫柔,待林牧慈似親弟弟一般,去哪兒林牧慈都影子似的貼著,冀紅也樂意帶著女孩子般秀氣的小牧慈,有那不知的還以為是姐弟倆呢。那時候林牧慈就莫名其妙怕冀玉,冀玉雖隻比他大了兩歲,見了他和冬妹卻是一臉的不屑,張口便稱毛孩子。一次冬妹和他纏著冀紅教唱歌,教完後冀紅出去買菜,兩人就在院裏練習,沒唱幾句趴石桌上做作業的冀玉吼道:“唱什麽唱!煩死了。”

    這一吼嚇得兩人禁若寒蟬,待他們正要離去,冀玉又將兩人喝住,說:“都是你們吵的,害的我寫錯了字。——去,給我買一塊橡皮迴來。”一邊說著拿出五分錢來。林牧慈乖乖接過錢冬妹卻不樂意了,問道:“我又不是你的丫環,憑什麽使喚我們?”冀玉說:“毛丫頭,字還不識呢竟敢和我頂嘴!”冬妹說:“也別說我們,你才認得幾個字啊?”冀玉說:“黃毛丫頭,我出個題你若答得上來,這趟差事就免了,要是答不上……你得被我使喚兩次。”冬妹說:“行啊,你出吧。”林牧慈忙拉住冬妹說:“別上她當,你贏不了她。”冬妹說:“我偏不服她,好象這世上就她最聰明。”冀玉說:“行,你聽著——樹上有十隻鳥,打死一隻還有幾隻?”

    冬妹撇撇嘴說:“就這題啊?——一隻也沒了,剩下的全嚇跑了。”冀玉說:“不對,還剩下一隻,那隻被打死的鳥掛在樹杈上沒掉下來。”冬妹聽了喊道:“這……這,這麽巧就掛樹上啊?”冀玉冷笑道:“誰讓你這麽笨?今日偏偏就掛樹上了。”自那日林牧慈對冀玉是既佩服又發怵,連一向不服人的冬妹見了她也避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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