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妹待圍觀的人散了,望著陶洪亮說:“真要謝您了,不是您來還不知鬧到何時呢。”陶洪亮說:“這人也太蠻,明明自己的不是還要胡攪蠻纏。——也是你們好說話,受了氣還要處處陪著笑臉。”冬妹歎道:“我們有製度,不許與客戶發生爭執。——如今的銀行啊,真的越來越難幹。我們在服務質量和硬件設施上下了那麽大功夫,你說比從前強了多少?”陶洪亮說:“是啊,記的剛參加工作時銀行哪有電腦?還撥著算盤珠子計利息。如今呢,取款都用上機器了。”冬妹說:“就這還不滿意,一點小事兒就往上投訴,弄得我們整日陪著笑臉還要被罰款。”陶洪亮笑道:“你不講我還真不知呢,以前總以為你們銀行天下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好地方,每日上班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原來也有這麽多難處。”說得冬妹也笑了,說:“如今做什麽都不容易,一家不知一家的難啊。”陶洪亮忙說:“對對,就如我們吧,為人家做好防盜網,防盜門,也安裝上了,偏偏有些人就雞蛋裏麵挑骨頭,硬是賴著不給錢。”冬妹就問:“哦,你來存款還是取錢?”陶洪亮說:“今兒才收了一家防盜網的錢,放家裏也不放心,還是存銀行保險。”冬妹問道:“生意還好吧?做多久了?”陶洪亮迴道:“還可以吧。下崗前在車間就是幹活的,焊個防盜門還不是小菜一碟。”冬妹又問:“你哪個廠子出來的?”陶洪亮迴道:“農具廠,曉得吧?”冬妹笑道:“怎會不知道?你們廠還欠我們七八百萬的貸款呢。”陶洪亮也笑了,說:“若這樣,你倒成了我的債主。”

    等陶洪亮辦完存款,冬妹一直將他送到營業室外,說:“歡迎常來,有錢一定存我們這兒啊。”陶洪亮說:“嗬,存款拉到我這窮人頭上了。放心吧,就是有個塊兒八毛也放你這兒。”

    與陶洪亮聊過以後,冬妹的心情也好了些。夏日晝長,營業所又是朝九晚五的營業時間,太陽還高高懸著款車便來了。等款車走後營業室落下大門,冬妹看時間還早,又去了一家單位,居然拉到幾萬元的存款。心滿意足從這家單位出來,迴家途中又拐到市場買了幾個籠包。走到老街橋頭沒見到兩位老人,想來下午天熱,老人們還在家裏休息,便攜了籠包去敲周奶奶的院門。

    開門的是周奶奶,見到冬妹裂開沒牙的嘴笑了,說:“這閏女,大熱的天還惦記著我們。”老人家的院子不大,前麵兩間臨街的房子租了出去做為生活費,本來不大的院子又蓋了一間東屋,院子也就剩下幾領席的地方。院子中間是那棵冬妹記事時就有的杏樹,茂密的樹冠將整個院子籠在綠蔭中,樹葉間露著累累青果。冬妹進來時,有些癡呆的周爺爺正半靠在躺椅上,見了她嘿嘿地笑笑算是打了招唿。周奶奶接過冬妹手裏的籠包,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冬妹正準備告辭,周奶奶說:“冬妹不是喜歡繡花麽?我這裏有些花樣子,式樣雖老些卻是我藏了幾十年的,你看看喜歡啵?”

    冬妹就隨周奶奶進了東屋。因有樹蔭罩著,屋內光線幽暗。靠山牆的佛龕裏供著一尊彩瓷觀世音菩薩,案上的香爐裏幾柱燃著的香還燎繞著絲絲青煙。冬妹幫周奶奶打開一個老式的樟木箱子,從箱底翻出幾十張花樣子。花樣子的紙都已泛黃,粗看多是些牡丹、荷花之類。

    再往下翻又找出幾束繡花用的絲線,陰暗的光線下看不清色澤,但手感卻出奇地柔軟、滑膩。周奶奶說:“這線還是我做閨女用過的,一直保存著。你看這絲線,多軟啊,真正的蘇州貨。如今的線真不行了,裏麵摻了一大半什麽……什麽人造的東西。”冬妹說:“這絲是不錯,繡出的花一定很好看的。”周奶奶說:“閨女喜歡就拿去吧。”冬妹忙說:“那怎行,您老保存了這麽多年,我若拿走豈不是挖了您心頭肉?”周奶奶笑道:“我眼花早就不做繡活了,不定哪天就隨這把老骨頭變成了灰,那時不是更可惜?你拿迴去繡個花兒啊鳥兒的,就算我這老婆子沒了,閨女什麽時候拿出來看看也會想起你周奶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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