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嗙——!


    “封哥……”


    心急如焚的劉赫猛地推開特診病房的大門,眼睛通紅好似要吃人一般,嚇得正給封侯打點滴的護士手一抖,把針頭戳歪了,引得封侯微微皺了皺眉峰。


    而遽然撲入房中的劉赫,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封侯,半句還沒衝出口的哀嚎就這麽堵在咽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瞬間讓劉赫憋紅了臉。房內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寂寥無聲。還是封侯揮手示意嚇呆了的護士拔了針頭重新給自己紮針,並招過目瞪口呆的劉赫,讓他坐在床邊。


    “哈哈,我就知道封哥福大命大,會沒事的!”劉赫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一迴神,立刻掃卻苦大仇深之色,眉飛色舞地嚷嚷起來。


    劉赫身後的小弟無不暗中嘀咕道,你剛才那張死了爹娘的臉,不像是這麽想的啊?當然,這樣的話他們也隻敢在肚子裏咕噥兩聲,死活都不會說出口的。


    “封哥,到底是怎麽迴事兒?朱禮通知我說,你被卡車給撞了,車子都給壓扁了……”劉赫緊張地追問道。


    “劉哥!”站在病床邊,身著雋裝的年輕男子可不想讓頂頭上司誤解,苦著臉插口解釋道:“我才報了個院名,你就把我的電話掛了,我後麵的話還都沒說呢!”


    劉赫有些尷尬,但一想到自己是為了兄弟著急才亂了方寸,馬上又掠去了臉上的那一絲不自在,挺了挺胸昂起下巴道:“我這不是擔心封哥嗎?朱禮啊,不是我說你,你說話怎麽不先說重點呢?差點把我……”


    封侯並沒有阻止劉赫訓話,等劉赫把激動的情緒發泄完,才揮手讓屬下退出去。待眾人離去後,劉赫一反之前的張揚,神色一凝低聲詢問道:“封哥,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是晚上六點下班的,車子開到茂巷東路轉彎口的時侯,一輛重卡從路口衝出來。車子開得很快,老張根本避不開,一下子就撞上了。車裏除了我,樊隆、王君他們都死了。”封侯的嗓音始終很低沉,沒有一點抑揚頓挫,隻有眼中的戾氣能感受到他深藏的憤怒。


    “難道是……”劉赫因為封侯沒事而舒展開的雙眉又擰了起來,咬著下唇握起拳,臉上滿是猙獰之色。


    封侯抬起手打斷劉赫的話頭,斜視著對方道:“現在,還不能肯定這件事是不是衝著我來的,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不過,很可能是有人盯上我了,看來,我的步子還是邁得太大了點,有些人坐不住了。”


    劉赫眯起厲眼道:“封哥,我們要不要……”


    “這件事你別管,我已經布好棋,就等著他們上鉤了。”封侯看向床邊鐵架子上倒置的鹽水瓶,瓶口中的生理鹽水從塑料管中慢慢滴落,手背有點涼,他不自禁地緊了緊握住的掌心道:“這幾天我不能打電話,也不能出院去看寶寶,你和我關係近,隻怕也被人盯著,不方便過去。你通知馮耀春,讓他去陪寶寶。”


    劉赫瞪大眼,驚疑道:“那些人也盯上寶寶啦?”


    “你胡說什麽呐?”封侯沒好氣道。


    “那你幹嘛這麽緊張啊?”劉赫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摸著後腦勺道:“那和尚不是沒找來嗎?都已經兩年了,說不定他早忘了。寶寶那邊有觀姨照顧著,會出什麽事?”


    “閉嘴!”封侯冷眼瞪視著劉赫道:“我不是提醒過你嗎?這些事都給我咽在肚子裏。要是再讓我聽到什麽和尚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啊!”


    “行了,行了!我保證不說,說了我一輩子沒酒喝!我一會兒出門就給馮耀春掛電話,讓他今晚趕飛機去你的別墅。”劉赫實在弄不懂封侯為什麽這麽緊張寶寶,在他看來寶寶就是比別的孩子聰明些,又能看到鬼而已,也沒什麽讓人惦記的。誰知,這兩年來,封侯把寶寶護得越來越緊了。若不是劉赫與封侯是從穿開襠褲起結下的交情,劉赫都要以為寶寶是封侯瞞著所有的人,在外頭生下的寶貝兒子了。


    聽了劉赫的保證,封侯才舒展開緊鎖的眉峰。其後,兩人商量了一些事,等劉赫起身已經是淩晨三點了,鹽水都已經掛完了。劉赫出門時,封侯不放心,又交待了幾句。待小劉步出特診病房,合上房門的霎那,封侯舉起左手張開手心,裏麵藏著一小張燒焦的紙片。黃褐色的紙片上寫著淡淡的鉛筆字,字跡已經被熏的模糊不清了,僅能從封侯那重視的神色中,看出這張紙片的寶貴。


    自車禍到現今,封侯的心緒一直無法平靜。當那輛二十噸的卡車衝向他的那一刹,封侯以為自己完了。他親眼看到重卡撞上自己的轎車,並從上麵碾壓過去。樊隆、王君的血一下子濺到他的臉上,就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刻,感到有什麽東西把他整個包裹在其中,渾身暖融融的。可惜,他馬上昏過去了,醒來的時侯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當時,他的左手握的很緊,也沒有人硬掰他的手指。直到他自己清醒過來鬆開拳頭,才看到掌心裏的一頁紙片。這張紙封侯很熟悉,是他給寶寶買迴家的練習冊內的方格白紙。腦袋混沌,隱隱伴著刺痛的封侯逐漸想起半個月前的事。寶寶寫完一本練習冊,舉起小胖手把練習冊塞到他懷裏,說是送給他一本,還讓他每天帶在身邊。


    實則,封侯對於靈童的事半信半疑,他信寶寶不會對自己說謊,但並不信靈童的傳言。那畢竟隻是個飄渺的傳說,而且已經是遠古時候的事了。雖然傳聞極廣,但隻能當作笑話聽的。所以,封侯雖嚴厲的提醒寶寶不能把生來就識經書的事說出去,可心底並沒有把寶寶當作真正的靈童。


    封侯之所以收下練習冊,不過是未免寶寶傷心。他收下東西那會兒,覺得寶寶一本正經的把練習冊遞給自己的樣子非常的可愛,為了討寶寶喜歡,就把練習冊鄭重地塞進了公事包,還說迴去會看的。說來巧合,車禍前樊隆為他拿著公事包,他剛好有個問題想看一下定稿的合同。樊隆翻出合約的同時,還取出了與合同方在一起的練習冊。


    他看完合約上的問題,一時有些無聊,恰巧寶寶寫的練習冊就在手邊,他就借著車裏的燈光翻開練習冊,想看看寶寶的字練得怎麽樣了。而事故,就發生在他掀開練習冊的那一瞬間!


    車禍現場沒有起火,所以練習冊肯定不是火燒沒的。再說,即便起火了,也解釋不通他活下來的奇跡啊!那輛重型卡車分明是衝他撞過來的,照理說,就算司機、王君他們能活下來,自己也必死無疑。那他為什麽能死裏逃生呐?隻可能……


    封侯定定的望著手心裏的紙片,腦海中浮現寶寶認真寫字的模樣,漸漸合攏掌心把泛黃的小紙片緊緊地握在手中。封侯長長地吐了口氣,心裏又酸又澀。如果,寶寶沒有送他練習冊,或者之後自己不當一迴事的把練習冊丟到了一邊,若是他沒有臨時起意翻看練習冊,那麽……封侯想起傍晚還一起說話的王君和樊隆,慢慢閉上了雙眼。


    “朱禮!”


    啪哢!


    聽到病房中傳出的喊聲,守在門口右側的大漢趕忙打開房門,迴頭示意站在走廊裏的朱禮入內。


    “封哥?”朱禮畢恭畢敬地站在床邊,等著封侯的吩咐。


    封侯垂眸抿著唇瓣,沉默了片刻方道:“烏冬路那邊不是有塊地嗎?就是連著赤蕩湖的那片。你去把它標下來,貴一點也沒關係。”


    “是,封哥。”對於封侯的囑咐,朱禮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從不做地產生意的,朱禮不知道為什麽封侯會下這樣的指示。朱禮在心下猜測,買下烏冬路旁的那塊地,是不是和這次車禍有關。但作為封侯的左右手,朱禮從不多話,封侯交待什麽,他就做什麽。所以當下便領命退下,去策劃買地的事宜了。


    而朱禮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外時,靠在病床上的封侯,已經想著邀請哪個設計師來畫赤蕩湖邊那片土地的圖紙了。一定要打造個世外桃源,裏麵弄個三五十棟別墅,也不打眼。其中位置最好,設計的最大的幾間別墅送給寶寶住。餘下的房子,自己挑一間、劉赫他們挑一間,其餘的都賣給自己人,寶寶住著也放心。寶寶已經五歲了,再過三年就要上小學了,不可能一直住在鄉下,這麽一來……


    就在封侯意識迷糊的進入夢鄉的時侯,正被人拉著訴苦的馮耀春接到劉赫的電話,如蒙大赦地出門直奔機場。待飛機飛上雲霄之時,馮耀春才鬆了口氣。


    原來,馮耀春有個發小,叫孟玉瑥。原本,馮耀春因為工作的關係去了烏俞市,兩人關係慢慢淡了。但烏俞市遭遇特大地震後,什麽東西都需重建,馮耀春就把公司撤迴了老家潭石市,再次與孟玉瑥重逢。孟玉瑥勾肩搭背地請老朋友吃飯,幾次下來,馮耀春又與他親近起來。碰上休息日,除了每月一次雷打不動地去看寶寶之外,都和孟玉瑥到酒店消遣。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也許是四個月之前吧,孟玉瑥突然不和馮耀春聯係了,馮耀春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孟玉瑥不像封侯、劉赫那樣,和他是生死之交。最多,也就比普通朋友好上一些而已。哪知,三天前的那個傍晚,馮耀春又接到孟玉瑥的電話了,說自己包下了一個場子,讓他去捧場。


    馮耀春想了想左右無事,便答應了。但當他再次看到孟玉瑥時,嚇了一跳。對方瘦了一大圈不說,臉色又青又黃,好像大病了一場的人。馮耀春知道有些事不好過問,所以也沒有多話,坐到孟玉瑥的身邊開始喝酒。酒館裏來了不少人,一個個都衝孟玉瑥敬酒,孟玉瑥也來者不拒,一杯杯紅酒當開水一樣灌下去,沒多久就喝醉了,開始說胡話還吐了一地。


    馮耀春看不過眼,把孟玉瑥拉走扛迴家,想著反正隻是收留一夜罷了。無論怎麽說,對方也是自己的發小,總不能放著不管。誰知,他就這麽被孟玉瑥纏上了,對方死活不肯離開,還說沒地方住,求他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一定要收留自己。


    馮耀春聽著孟玉瑥的哀求就覺得不對勁,因為他之所以能和孟玉瑥成為朋友,是因為各自的家世都差不多。馮耀春家裏就挺有錢,還有些權勢,要不當初也進不了雅苑的門。所以,以此類推,孟玉瑥根本不缺地方住。孟玉瑥被馮耀春追問許久,為了不被發小趕出門,隻得說出了原因。


    原來,孟玉瑥他家鬧鬼,一家人都被鬼嚇得半死不活。每天晚上隻要睡著,必定會做醒不過來的噩夢,夢裏的他每次都是坐在轎車裏,當經過一個彎道時,忽然連人帶車衝下懸崖。車子砸在山石上引起爆炸,夢裏的自己被炸破了肚皮,腸子流了一地,兩條腿都折斷了,眼前很模糊隻能看到一片通紅的火光。之後,他就燒死在這片火光之中。


    馮耀春哪裏肯信,孟玉瑥拉下毛線衫的衣領,露出其下烏黑的掌印。馮耀春仔細看了看,掌印不大,像是個孩子的手印,深深地印在孟玉瑥的頭頸兩側,確實不像是開玩笑弄出來的,。


    孟玉瑥表示自家人已經請過所有能請的人來看過了,沒有一個人看到鬼,更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道士來作法,一天做三次,連續一個月。結果,之前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和尚也來超度過,家裏都是檀香味,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孟玉瑥的家人開始躲出去睡在外宅裏,可鬼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依然重複地做著那個惡夢。


    不過,這些都是最初的那兩個月發生的事。從時間慢慢的延後,他身邊古怪的事情越來越多。比如,晚上不敢睡,開著燈等天亮。房間裏的燈遽然熄滅,明明沒有開的電視會陡然間打開,屏幕上有個人乘著轎車,轎車開在盤山公路上,經過彎道時忽然衝出懸崖……是的,電視中的主角正是孟玉瑥自己,夢裏慘死的自己。


    孟玉瑥現在不僅不敢睡,晚上更不敢一個人呆著,更不願和家裏那些被鬼逼成病態的家人湊在一起。他隻能每天晚上包下舞廳、酒吧,找來酒肉朋友一起鬧騰,人越多越好,喝醉了也沒關係,隻要不再做那個噩夢,不再遇到那些怪事。可是,他無論怎麽做,都擺脫不了那隻鬼。隻要一睡著,或是晚會散了,便是厄運繼續的時刻。


    孟玉瑥沒想到的是,他昨晚在馮耀春家居然一睡到天亮,沒駭人的事發生,也沒再做那個一直纏著他的惡夢。所以,孟玉瑥幾乎是哀求的希望能在馮耀春家住下。瞅著孟玉瑥瘦成一把骨頭的樣子,馮耀春實在開不了趕人的口,隻得陪著孟玉瑥聽對方的訴苦。經過烏俞市地震的那一夜,在寶寶的指點下活命的馮耀春其實還真有些心驚膽戰。幸虧,在劉赫打電話來之前,都沒有什麽意外發生。


    對了!


    想到寶寶,馮耀春就想到了寶寶的能力。覺得雖說寶寶不能驅鬼,但看到鬼的話,說不定能找出原因救發小一命。馮耀春倒是問過孟玉瑥是怎麽被鬼纏上的,但對方一無所知。憑借馮耀春對發小的了解,對方沒撒謊。


    馮耀春也並非不知輕重的人,因為自己和孟玉瑥一塊兒住了幾天沒事,才敢有這個想頭。所以,當馮耀春見到衛霄後,把孟玉瑥的事情說了一遍,問他能不能幫忙看一下。衛霄抄了兩年的經書,正想試試看有沒有用,當即很爽快的點頭同意跟馮耀春迴家。


    衛霄沒有讓麥子跟著去,怕耽誤了她的功課。麥子今年九歲,封侯已經給她聯係好學校了,再過一個星期就要開學了。衛霄不知道自己會離開多久,而且不清楚自己在路上會不會遇險,隻能嚴辭拒絕了麥子的懇求,隻是答應她會盡早迴來。


    怎料,命運弄人,這一走衛霄竟再也沒有迴頭。多年之後,赤蕩湖畔的別墅默然聳立,卻因為少了主人而被鎖住了大門。其內,每年花開花謝,都無人欣賞,隻有封侯偶爾到花園中走一圈,坐在湖邊翻看寶寶留下的練習冊,上麵的書頁隻寫了一半,也不知何時,會不會有那麽一天,主人會再次拿起它,把字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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