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鈴是按下了,但醫生、護士不可能來得這麽快。慧蓮此刻是如坐針氈。她的頭皮猛地炸了起來,牙齒咯咯作響,不停地打顫。


    哆哆哆,哆哆哆。


    敲門聲沒有停滯,極可能不知道門內的人已經按了電鈴,招來了醫生。而那一聲聲輕微的敲門聲,每一下都仿佛扣在慧蓮的心肝上,震得她骨子裏發麻,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慧蓮深吸了兩口氣,癱坐在床邊,把衛霄揉得緊緊地,心道如果不是懷裏的小少爺拉住自己,她必定會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開門,那迎接她的會是什麽呢?一瞬間,歐護士三人的遭遇浮上慧蓮的心頭,駭得她幾乎尖叫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僅僅是一兩分鍾,那詭異的敲門聲忽然間消失了。稍稍定下神的慧蓮倒希望這敲門聲一直響下去,至少在護士、醫生趕到之前依然存在,讓來者把人堵在門前抓個正著。怎奈,事與願違,極可能因為她許久不去開門,對方感到蹊蹺,眼下已躲開了。慧蓮一想到有人潛伏在醫院裏,隨時隨地的偷窺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便感到如芒在背,一股涼意從腦門灌入,冷到了心底。


    砰砰砰,哆哆哆。


    “出了什麽事,開門啊!”


    “三二七室的,是不是你們按的電鈴啊?怎麽不說話?”


    “慧蓮,開門呐,我是許醫生啊!孩子沒事吧?”


    “我是小田,今天晚上我們還在花園裏見過麵,還記得嗎?你沒事吧?”


    慧蓮聽到門外七嘴八舌的唿喊,心裏不覺得煩,反倒很是安心。她鬆開摟抱著孩子的雙臂,把衛霄放在床上,起身反手拍了拍臉頰,走到門邊先開了電燈,才用顫抖地抓著門把拉開房門。


    “你……”


    “怎麽那麽慢……”


    眾人一路上趕得急,到了病房前,門卻遲遲不開,心裏納悶的同時也焦燥得很。此時,門剛開了道縫隙就想發問,卻見其內的慧蓮麵色慘白,抖著身子如大病初愈一般,紛紛住了話頭。


    慧蓮環顧了眾人片刻,也不說話,腳跟一扭,身一側示意眾人入內,又探身向走廊兩側望了兩眼,方合上房門。


    來者有五人,四女一男。其中兩個是慧蓮認識的許醫生和小田,另外三人慧蓮雖不熟悉,但這兩天上下樓之時也見過幾麵,那男的是哪個科室的,慧蓮不是很清楚,卻知道兩個女人都是急診室裏的護士。


    小田等人正相互對視地當兒,許醫師已疾步抱起了床上的衛霄,見他仰著小腦袋懵懵懂懂的傻樣子,方放下心來。並摟著衛霄轉過身,看向沉默不語的慧蓮道:“你別怕,我們現在都在這裏陪你,先說說怎麽迴事吧?”


    小田亦上前壓著慧蓮坐下,並倒了杯開水讓慧蓮捧在手中,消消心頭的寒氣。


    慧蓮喝了口熱水,方才停止顫抖,抬頭掃了眾人一眼,最終把視線定在牆角的時鍾上。二十三點一刻,慧蓮垂下眼簾暗暗計較,不知思索著什麽,但最終還是在旁人耐不住前開了口。然而,她沒有解釋按鈴的緣由,反而疑問道:“許醫生,今天還是你來查房嗎?”


    “是啊。”許醫師不知就裏,輕輕點頭答道。


    慧蓮擰起眉峰,挑眼直視著許醫生,質問道:“你們平時不是晚上十一點鍾就來查房了嗎?今天怎麽沒來?”


    “樓下有個病人掛點滴的時侯出了點事,我們都在忙,要不是我恰好去急診室裏拿東西,都還不知道你按鈴呢。”小田插口代替許醫生解說道。


    “樓下的人現在怎麽樣了?你們都上來了……”


    “你放心,還有幾個醫生在下麵呢,應該會沒事的。”小田因為後花園裏慧蓮莫名其妙的轉變,對她的印象並不好。然,眼下聽了她話,立刻去了不喜心生好感起來。暗道,看慧蓮的樣子,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但就是在這般的情況之下,對方還能分神關心一個不認識的人,肯定心腸是極好的。傍晚的事,必定有什麽誤會。


    一旁的男醫生瞅了瞅慧蓮,又望了眼時鍾,衝身側的女護士道:“要不,你們兩個先下去吧?我怕萬一又出什麽事,隻留他們幾個人手不夠。”


    聞言,護士便欲出門,被慧蓮跳起身一把攔住。“等等。”


    “怎麽了?”男醫生鎖著八字眉,對慧蓮磨磨蹭蹭的不說話,又出言阻攔護士的去路很是不滿。


    “我怕隻有她們兩個下去,不安全。”


    “什麽意思?”


    男醫生眯眼睨視著慧蓮,停住腳步的護士們亦懸起了心。


    慧蓮吐了口氣道:“我在睡覺,已經睡著了,突然聽到有人敲門,以為是你們來查房了,就爬起來去開門。沒想到,衣服被小少爺拉住了。我想把小少爺的手拿開再過去的,可是低頭一想,不對啊!你們要是敲了幾下門,又沒人來開的話,肯定會喊的。但剛才站在門口的人沒有出聲,那扇門卻一直哆哆哆,哆哆哆的響……”


    小田五人聽得發毛,好半天,男醫生才按下內心的懼怕,發問道:“會不會是你做夢啊?醫院裏出了這樣的事,你會做這樣的夢也……”男醫生說著說著目光移向許醫師懷裏的衛霄。


    慧蓮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厲聲喝止道:“我隻說一遍,這件事是真的。我聽得清清楚楚,哆哆哆,哆哆哆的。在你們來之前的幾分鍾裏還在響。”


    小護士被慧蓮的話,嚇退了好幾步。當即縮在小田的背後,別說聽男醫生的吩咐下樓了。而今就是趕,她們也要死賴在病房裏。


    “怎麽辦?”小田望著許醫師,在場的人中,許醫生的資曆最老,她想請對方拿個主意。


    許醫生拉著衛霄的小手,想了想道:“報警吧。”


    “報警?不行,不行!”男醫生邊搖頭,邊擺手道:“報警的話,明天院長問起來,我們怎麽說?”


    小田怒視男醫生道:“要是有人出事,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我……”


    “你放心,到時候院長問起來,我會說報警是我的主意,和你沒關係。你隻是阻止不了而已!”小田斜視著猶豫不決的男醫生,冷嘲道。


    男醫生自然是聽出了對方話中的譏嘲,但他不願得罪醫院裏口碑極好的許醫師,隻能哼了一聲後當作沒聽到小田的諷刺。


    “小田,你和小楊、小劉他們一起下去報警,再給院長和副院長打個電話。他們問起來,就說是我讓報警的。我就在這兒陪著慧蓮,等警察來了,你陪他們上來。”許醫師出聲囑咐道:“下去的時侯小心點。”


    “好。”小田拉著身後的小劉一塊兒往門邊走,剛要跨出門時,想到什麽般地轉首詢問道:“許醫師,你說我們要不要通知病房裏的人,把門鎖緊啊?”


    許醫生垂眸抿了抿唇,搖首道:“昨天醫院出了命案,他們應該不會忘了鎖門的,你刻意去通知他們,反而不好。等警察來了,看他們怎麽說吧。”


    小田點點頭,出了房門。其後三人趕忙跟上,擁在一起下樓。到了急診室,小田按許醫師的囑咐打了三通電話。小田嘴上雖說得無畏,但給院長撥電話的時侯,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小田本以為院長會對她和許醫生擅自報警的舉動不滿,沒想到對方反而極力讚同,並吩咐多帶幾個人上去陪著孩子,說是不能讓病人在醫院裏出事。院長殷切的叮嚀,倒讓小田對他另眼相看了幾分。


    警察來得很快,不到午夜十二點,就跨入了衛霄所在的特診病房。衛霄望著一日裏見了三次麵的警官,輕擺著小手招唿。


    田警官先是衝著衛霄笑了笑,其後命身側的警官帶著無關的人離開,隻留下當事人、許醫生和小田。田警官在手下離開時,囑咐他去向值班的醫生詢問一些細節,並把醫院上下檢查一遍,看看有什麽線索。


    “咳。”當下包括衛霄,室內隻餘五人。田警官看了對坐的眾人一眼,把目光停在曾向他擺臉色的慧蓮身上,他低頭清了清嗓子,掃卻了與眾人之間的隔閡,方凝視著慧蓮正色道:“小田在電話裏已經跟我大致說過了,但我還想再聽你說一遍。”


    慧蓮沒有任性,當即點了點頭,把之前對許醫生等人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聽完慧蓮的敘述,田警官提問道:“你是什麽時侯聽到敲門聲的?”


    慧蓮咬著下唇,搖了搖腦袋。“不知道,那時沒開燈,我也沒注意。不過,應該是十一點左右。後來,許醫生她們來了之後,我看了一下,正好十一點一刻。”


    田警官單臂環胸,右手摸著下巴,沉思了半晌後,發問道:“你在醫院裏,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現在,我不知道敲門的人是誰。或許是針對你的,這個可能性很小。更可能,敲門的人就是殺死歐護士她們的兇手。而她們三個都在醫院裏工作,所以,很可能兇手就是醫院裏的人。”


    “沒有。”慧蓮對田警官的疑問有些不愉,心道自己才入院兩天,怎麽可能得罪醫院裏的人呐?


    田警官審問過不少犯人,自然把慧蓮臉上表情的轉變看在了眼底,當下頓了頓首,安撫道:“你不用急著迴答,請好好想一想。不管多麽小的一件事……”


    慧蓮聽得煩躁,剛要駁斥,一旁坐在許醫生懷裏的衛霄甩起小胖腿,揮著胳膊喊道:“噓噓,噓噓。”


    “小少爺要噓噓啊?好,慧蓮幫小少爺噓……”慧蓮起身想從許醫生懷裏抱過衛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般地轉朝田警官道:“我記起來了,晚上下樓吃飯的時侯,我……”


    許醫生見慧蓮急著和警官述說,忘了給孩子把尿,忙轉身衝著坐於床畔的小田道:“小田,你把床下的尿壺拿出來。”


    小田口中答應著,便彎腰伸手往床下探。不想,東西沒取出來不說,還把尿壺打翻了,童子尿灑了一地。


    田警官見狀,怒喝道:“你都已經做護士了,做事怎麽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要是給病人打針、掛鹽水的時侯也這麽……”


    “好了,好了,別嘮叨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小心。地上髒了我待會兒拿拖把來擦,現在我陪孩子去廁所,行了吧?”小田衝田警官翻了個白眼,就朝衛霄伸出手,示意許醫生把懷裏的孩子交給她。


    慧蓮雙臂撐著躺椅的椅把,站起身道:“還是我去吧。”


    “不用,不用。”小田擺著手道:“你去了,讓他幹坐著這裏幹什麽?還是我帶孩子去吧。”


    “我……”


    “好了,你們別爭了。”許醫生抱著衛霄走到門邊道:“小田和我一起去,你總放心了吧?”


    田警官因為有警員在外麵搜查,而且來得時侯他們是開著警車打著警燈入院的,按兇手的謹慎,是不可能在眼下作案的。所以,田警官隻是叮囑許醫生、小田快去快迴,沒有要跟著去護衛的意思。。


    “小少爺?”慧蓮探向衛霄。


    衛霄衝慧蓮點點小腦袋,反身抱住許醫生的脖子。慧蓮見衛霄不排斥許醫師,也就放下了心,繼續迴答田警官的疑問了。衛霄跟著許醫師、小田出了特診病房,望著昏暗的通道,打了個寒噤。其實,衛霄並不想噓噓,隻是想提醒慧蓮罷了。但話一出口,就收不迴來了,隻能任由許醫師抱出門。


    比起許醫師、小田,衛霄當然更相信照顧了他兩年的慧蓮。但眼下他不願讓慧蓮出門的原因是,在舒鬱的白光下,看到的那張恐怖的死相。衛霄以為,比起抱著他出門上廁所,慧蓮跟警察待在一起會安全得多。


    走到階梯處,許醫師摟著衛霄往樓上去。小田方要跨步跟上,背後忽地響起喀嚓聲,靠近樓梯口的三六零室的房門遽然打開,裏麵跑出個一臉焦急的男人,正欲往樓下衝,無意中抬頭看到右側要上樓的小田時,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一把拉住她,哭訴道:“這位護士,我老婆頭疼,你快去看看吧,已經疼了半個多小時了。”


    “你怎麽不按電鈴啊?”小田抱怨道。


    男人苦著臉辯駁道:“我按了啊!可是沒人來。”


    “小田,你去找樓下李醫生、封醫師他們過來。”許醫師當機立斷道。


    小田躊躇道:“那你……要不,你先等在這兒,等我迴來再一起去?還是,讓慧蓮他們……”


    “不用了,不過幾步路,弄得那麽麻煩幹什麽?要是有什麽事,隻要我一叫,你們都聽見了。”許醫師揮揮手道:“還不快去,別耽誤了病人的病情!”


    事急從權,小田隻得咬了咬牙,疾步往樓下跑,想著自己快點迴來再去四樓找許醫師。


    通往四樓轉角處的白熾燈破了,周圍沒有燈光,非常的陰暗。衛霄被許醫師摟著走在漆黑的階梯上,心裏感到毛毛的,總覺得有些害怕。幸虧他沒有聽到如夢中走路時所發出的啪噠聲,要不然隻怕會嚇得大聲驚叫起來。


    許醫師拍著衛霄的背脊,登上了四樓的走廊。衛霄暗暗噓了口氣,興許是因為黑暗吧,他覺得剛才走過的階梯十分的漫長。一想到迴去時還要走這段路,就心有餘悸。


    “乖,別怕啊!”


    許醫生好似感覺到懷裏衛霄的不安,特意上前兩步,走到通道盡頭的窗口處,抱著他向外看,並指著遠處的燈火,嘴裏喃喃地說著什麽。


    許醫生說的話,衛霄全沒入耳。此刻,透過舒鬱灑下的白光映在他眸底的,是一張被摔成稀泥的臉龐。頭頂凹陷腦漿崩裂,紅的、黑的、白的黏液混雜在一起往下流。眼睛、鼻子全成了一堆模糊的肉團,眼珠掉出眼窩,拉著血絲落在不成形的臉頰上,不停地……晃蕩著。


    衛霄合上雙眸,咽了口唾沫,好容易才閉緊雙唇,沒有失聲尖叫。他捏緊拳頭,不解地自問,為什麽前一瞬許醫生的臉還沒有變化,後一刻就出現的死相呢?


    仿若想到什麽般的,衛霄的心倏地一窒。


    難道……難道兇手就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迴貼,謝謝大家的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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