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啾啾維持著低頭撿藥的動作, 忽然懵了。

    驟然亮起的光是明晃晃的日光, 如果說樓梯忽然來電可以解釋, 那麽現在, 頭頂著大太陽是怎麽迴事???

    她愕然地睜大眼睛, 站直了身體。

    周圍有行人匆匆走過, 偶有人向阮啾啾所在的方向投來詫異的視線。此時正值夏日的正午, 陽光暴曬,熱辣滾燙的空氣燒灼著每一個細胞,不過一會兒的時間, 渾身上下就跟著了火似的火燎火燎。

    阮啾啾穿著一身休閑運動衣,明顯和周圍露出的明晃晃的大腿胳膊不一樣。

    她熱得出了汗,走到一棵大樹的陰涼下。身旁的公交車站三三兩兩的行人站在原地, 幾個準備上學的男生目光湊到阮啾啾身上, 便移不開了,一個個臉頰通紅, 指著阮啾啾竊竊私語。

    阮啾啾的神情還有些恍惚。

    廣告牌倒映出她的輪廓, 依然是那張臉, 依然是和程雋分別前的一身衣服, 怎麽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她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程雋現在在哪裏?

    一輛公交駛向公交車站, 停下,這熟悉的一幕漸漸翻動起阮啾啾的迴憶。她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呆滯地看著公交車緩緩啟動。那輛是她經常會坐著去附近一家商城看電影的公交車, 但是, 這不是上一世的記憶嗎?!

    所以說。

    她……迴到原來的世界了?!

    阮啾啾不敢置信。若是她迴到原來的世界,那她的身體是否還存在?或者說,同樣是被另一個人使用?

    她踉蹌著快步朝自己住了幾年的大樓走過去。她的麵色蒼白,步履不穩,擦肩而過的行人紛紛詫異地望向這個美麗卻又失魂落魄的女人,有人好心地上前搭訕,詢問阮啾啾是否需要幫助,都被她拒絕了。

    她此刻的腦袋混沌一片,隻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究竟是夢,還是發生了某種不可控的變化呢?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她的心漸漸沉下去,沉入到深不見底的湖裏。

    阮啾啾住著單身公寓,一樓需要密碼才能進去。她無比確定地輸入自己的生日,卻顯示密碼錯誤,她不敢相信地又試了一遍,又顯示密碼錯誤。

    冰冷的提示音像是在嘲笑著阮啾啾的自不量力。

    她站在原地,茫然地仰望著陌生而又熟悉的大樓。

    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無數次懷念著自己的房子,現在站在這裏,卻像是異鄉人迴到陌生的故土,沒有熟悉的故人,與她而言仍舊是異鄉。

    這裏還能算得上是家嗎。

    一想到程雋被孤零零地扔到另一個世界,當他發現她居然在樓梯消失不見的時候,該有多麽的恐慌絕望,阮啾啾的心髒不由一陣陣地揪著的疼,疼到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拽著胸口的衣領,緩緩蹲在地上,好讓自己能大口大口地唿吸。氣管逼仄到唿吸困難,她一陣頭暈眼花,就像是當頭一記重錘,整個人都懵了,待到意識清醒,便被這巨大的痛苦擊倒,隻想倒在地上。

    嘀嗒,嘀嗒。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瓷磚上,很快便滲入縫隙消失不見。

    “這位女士?你還好嗎?”

    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像極了顧遊。阮啾啾如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抬起頭,卻和一張陌生的年輕的臉撞在一起。

    男人約莫二十出頭,幹幹淨淨,笑起來的時候還有酒窩。他望向阮啾啾的時候先是被她滿臉淚水嚇了一跳,隨即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巾遞給阮啾啾。

    “別哭了別哭了,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阮啾啾接過紙巾擦掉眼淚,緊抿著唇,沉默地搖搖頭。

    “沒事,謝謝你。”

    “你……真的不需要幫助嗎?抱歉,我是看到你很難過。”對方手足無措地雙手撐著膝蓋,低頭端詳著正蹲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阮啾啾,不知該怎麽做才能讓她停止這副難過的表情。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人是這樣子哭的,仿佛整個人陷入一種無端的絕望,伸出手卻什麽都抓不到。

    “你是這裏的住戶嗎?”年輕的男人耐心地詢問,“我就住在這裏,如果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

    “等等,你住在樓上?”

    阮啾啾忽然望向他。

    “呃……是的。”

    “就住在這個單元?”阮啾啾朝單元門指了指。

    “是的。請問——”

    “那你知不知道,401的住戶在嗎?”

    對方先是一愣,隨即撓撓頭,說:“不好意思,我有些糊塗了,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就住在401。”

    “……”

    阮啾啾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又抬頭望向熟悉的大樓,她確定自己沒有走錯,住了幾年的地方,地址都能倒背如流,怎麽可能會認錯。但是,為什麽對方住在這裏?

    阮啾啾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問道:“之前有沒有人住在401?我是說,一個女孩子,會畫畫的女孩子。”

    “咦。”

    男人眨眨眼睛,說:“原來你是找她啊。但是……這個女孩早在幾個月前便因為猝死過世,房東第二天收房租的時候發現的異樣,可惜已經遲了。當時上了新聞,沒有人敢住這個屋,我看價格還挺便宜就……抱歉……”意識到阮啾啾認識對方,這麽說的確有些冒失,男人麵帶愧疚地道歉。

    阮啾啾持續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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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

    呸,不是,意思是,原來的她,可能已經化為一培土了?

    “那她的屍體呢?”阮啾啾追問。

    “可能火化了吧。”

    “是這樣嗎。”她喃喃自語道。

    阮啾啾隻想到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孤家寡人,連個身份證件都沒有,唯一的手機信號空號。所以接下來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迴去。

    ……對,迴去。

    這一刻的阮啾啾才意識到,她竟然把別人筆下的世界當做自己真正的歸屬。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著笑著,滿心心酸隻想哭出來。這時候若是程雋在身旁,一定會把她抱在懷裏,嗓音很低地問她為什麽要哭。

    “你還好嗎?”男人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麽,謝謝你。”

    阮啾啾失了力氣似的擺擺手,站起身來,緩緩朝著小區門外走去。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該怎麽做。誰能告訴她,如何再穿到原來的世界?

    順著街道繼續向前走,阮啾啾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滾燙的日光用力汲取著她身上最後一絲水分和清涼。恍惚之間,一道稚嫩的身影撞在她的身上,她步履踉蹌,便聽到身後有人急忙道歉。

    “對不起,小孩子走路沒走穩,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阮啾啾扶住小孩子,肉乎乎的小臉,圓溜溜的眼睛,怎麽看怎麽可愛。她摸摸小孩子的腦袋,抬起頭,居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麵前是一名保養得當的中年女人,底子本來就好,一張臉白白淨淨,笑起來的時候和小孩子有七分相似。

    “……”

    女人拉著自己的孩子繼續向前走。抱著高齡產婦的風險生下來的孩子,自然是怎麽疼愛都不夠,隻想親手帶在身邊。

    身後的阮啾啾目送自己的母親離去。

    她笑意妍妍,牽著孩子的時候滿眼寵愛,半點兒沒有喪女的陰霾。

    事實上,他們現在的確是陌生人。若是說以前還有半分的血緣關係支撐著他們之間足夠冷漠的距離,而現在,她擁有血緣關係的一具身體已經化為灰土,被埋在泥土底下。

    阮啾啾怔怔地望著逐漸模糊的背影,直至對方消失在街角。

    她忽然恍悟到一件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這個世界的牽絆,都和她無關了。

    *

    同一時間。

    嘉澄公司。

    塗南幾人坐在辦公室沉默無聲。他們麵朝著一個空蕩蕩的座位,本應該有程雋的存在,但自從幾個月前開始,一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嫂子人間蒸發。

    迴想起當初老板木然的表情,仿佛魂魄都丟了,幾個大男人頓時心酸到說不出話來。

    “老板他……”塗南歎了口氣,還是沒能繼續說下去。

    焦樊眼眶通紅:“萬一他想不開,死在房子裏怎麽辦?”

    不說還好,這麽一提,塗南差點兒跳起來。

    塗南還記得當初嫂子出走,老板頹廢到幾乎要自我放棄的樣子。現如今嫂子連個蹤影都無,仿佛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怎麽找都找不到,幾乎連他們都要覺得見鬼了。

    以前,別人要是說程雋離了某個人不能活,他不僅嗤之以鼻,還要狠狠地嘲笑迴去。

    現在,塗南是真的不敢確定了。

    “……”

    塗南咬咬牙:“我去看看。”

    “我們也去吧。”

    “行了,公司事多,還得你們撐著。我就過去看看他還有氣沒。”

    “塗南你別胡說!”

    塗南還真怕程雋隻剩下半口氣。

    來到程雋的住處。最近整個小區翻修,尤其是老化的電路被好好地修了一番,小區裏的住戶們都高興壞了。翻修可是個大工程,不僅花錢,還沒什麽迴報,聽說是有公司的老總出錢投資,才得以讓小區嶄新一片。

    塗南上了樓,站在程雋的門口,猶豫片刻這才咚咚咚地敲響了門。

    半晌沒有人迴應。

    他又是一陣咣咣敲門,力氣大到簡直要把門敲破。打電話也關機,這下塗南是真的慌了:“老板你不開門我就報警了啊!老板!程雋!你倒是說一聲啊!”

    樓上響起開門的動靜,傳來中年婦女尖利的怒斥:“能不能小點聲啊,我家孩子還在備戰中考呢!”

    “抱歉抱歉……”

    塗南灰頭土臉地道歉,不待他報警,房子的門被打開,程雋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塗南。

    程雋穿著寬鬆的連帽衫,蓬鬆的短發有些淩亂,但看起來還好,不似塗南想象中憔悴得不成樣子,瘦一大圈。

    “幹什麽。”程雋問。

    “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好不好。”

    “迴去吧。”

    “老板!”

    塗南一手撐在門框上。他咬咬牙,說:“如果實在難過,我的肩頭可以借你……等等別關門呀夾手了夾手了!”

    放在門框上的手差點兒被砰地一記關門聲夾成兩半。塗南反應極快地收迴手,心有餘悸地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拍拍門,問:“老板,你還在嗎?”

    “老板?”

    “老板,你聽我說,隻要還沒找到,就一切都有希望。你放心,我已經聯係到一個哥們,他們家的親戚是偵查專家,一定能……”

    “不用了。”

    “什、什麽?”

    “不用查。”

    隔著厚厚的防盜門,程雋的聲音模模糊糊:“迴去吧。”

    ……

    程雋背倚著冰涼的門,望著天花板陷入沉默。阮啾啾突然消失不見,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訊息。或許他真的是受到懲罰的俄耳普斯,隻因為迴過頭那一眼,便讓阮啾啾永永遠遠地和他相隔在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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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在冰箱裏的一些食物已經發黴變質。

    這麽長時間,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吃了幾頓飯,睡著過幾迴。身體在提醒他,腹中空空蕩蕩,急需新的能量補充,但心理上卻抗拒著任何方麵的進食。

    他倚著冰冷的門板許久。

    站直了身體,走到廚房,拿出久違的泡麵。除了塗南硬生生塞過來的一些速食品,剩下所有的擺設都完完整整地放在原來的位置,喝完薑糖水的兩個碗擺在櫥櫃,依稀還能從中迴憶起那個雨夜。

    水倒在麵餅上,呆愣片刻,忽然意識到這是冷水,根本泡不開。

    他默然地倒了冷水,重新接熱水泡開。方便麵很快被泡好,散發的紅燒牛肉的味道誘人,又讓他隱隱作嘔。他皺起眉頭,吃了一口,第二口卻是怎麽也塞不進去了。

    湯水漸漸地冷下來,麵坨得厲害,凝固成糟糕的模樣,令人毫無食欲。

    程雋麵無表情。

    他站在原地,忽然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獨活才是最艱難的事情。

    一場初雪灑落在整個城市。

    一夜之間,鋼鐵叢林也白了頭。

    嘉澄的事業蒸蒸日上。少了一名優秀的原畫師,盡管遺憾,但優秀的人才從來不少。新遊的預告一出,玩家們興奮地將短短的視頻瀏覽多次,畫麵一如既往地精美,結構精巧,人物豐富有特色。

    隻是……有人忍不住地問:為什麽總感覺缺了點什麽?

    他們紛紛湧入到笨鳥先飛的微博下麵。

    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半年前詢問大家的下午飯吃米還是吃麵。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嘉澄官方並沒有給一個明確的答複,大家隻好在下麵留言,希望笨鳥先飛早點兒迴來。一時間,伴隨著嘉澄新遊的發布,“笨鳥快飛迴來”的熱搜也衝上去。

    看到這一幕的小秘書捂住唇,眼眶泛紅,差點哭出聲。

    身旁的塗南將她抱在懷裏,溫柔地安慰:“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翌日。

    程雋像往日一樣來到公司,他的到來讓大家都嚇了一跳。他們傻眼似的傻愣愣地看著程雋進了辦公室,坐在自己專屬的座位上。

    程雋恢複正常,又開始繼續工作了!

    這一好消息使得大家紛紛鬆了口氣,終於能睡個好覺。但同時,他們卻總覺得,程雋和以前不一樣了。

    至於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裏,卻怎麽也說不清楚。

    *

    阮啾啾在另一個世界流浪的滋味並不好受。

    她餓得頭暈眼花,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兜裏不揣點現金。如喪家之犬般,她垂頭喪氣地在路邊走來走去,對於明天怎麽活一片茫然。

    她連身份證都沒有,再這麽晃悠下去搞不好會被警察抓起來,屆時發現她連身份錄入的信息都沒有,就更慘了。

    一想到這,阮啾啾下意識地避開巡警,偷偷摸摸地就像是犯了罪。

    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著,阮啾啾六神無主,沒了方向。

    “唉……”

    又餓又累,真想蹲在路邊當乞丐。

    路過的一家網吧正在搞活動,她的眼睛一亮,腳步停在原地,瞬間想起自己或許還有渺茫的可能性。

    ……沒錯!

    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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