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山山腳下。


    盡管逃遙很想感受一下眼前那座隱在雲霧中的蒙上神奇色彩的山峰究竟有多神奇,但這念頭一起,他腦子裏就自動浮現元無憂的命令。


    於是,他隻能放棄念頭,在山腳下以天為被地為席的安心等候他家主子的歸來。


    隻是,一天天過去了,眼見著大半個月時間過去了,元無憂還是沒下山,這讓他有些難以安心。


    眺望前麵被層層雲霧籠罩的山頭,逃遙決定再按捺兩天,要是到時主子還未下山,怎麽著他都得闖一闖這玄妙神奇的縹緲虛無山。


    身後傳來輕微的動靜,一名暗衛疾速而來,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後低聲稟報道:“啟稟逃公公,楚戰王楚絕在暗中查探我們的行蹤。”


    逃遙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楚絕?


    “他帶了多少人?查探到了哪裏?”


    “從表麵看來,楚絕似乎是單槍匹馬隻身前來,至於詳細實情,屬下等人擔心妄動而暴露,所以前來請示是否……”


    逃遙揮手否絕了暗衛的提議,暗衛恭敬的低下頭。


    逃遙眯眼思忖後,命令出聲:“傳令下去,暗兵不動。”


    “是。”暗衛恭敬領命卻沒有退下去,反而抬了一眼前麵若隱若現的山峰,欲言又止的看向逃公公。


    逃遙麵色淡了下來,道:“主子命令咱們候著自有主子的打算。”


    “是。”暗衛恭敬的退了下去。


    逃遙迴轉身繼續盯著縹緲山,想著楚絕出現,眉頭不由的收緊。


    他倒是不擔心楚絕會尋到山腳下來,縹緲山有天然的障界,很難有人闖得進來,再說,從地界口到山口,他都有人在暗中守著,就是以防萬一。


    暗衛也隻是說楚絕還在尋覓他們的行蹤,這也就意味著楚絕發現不了縹緲山,他這個意外倒是不用去處理,隻是,他比較擔心的是獨自隨同周青色上山的主子為什麽還沒有歸來?


    正當逃遙在暗中糾結的時候,外麵山林裏某一處,楚絕正徘徊著尋找著出路。


    如暗衛所言,楚色的確是單槍匹馬獨自一人出現,所以當他發現自己似乎被這片山林困住了時,他不但沒有焦急,反而心喜起來。


    這樣看似一片小山林,卻能阻礙他的前行,說明這裏就有可能是入山口。


    他現在是要靜下心來破解這些阻礙才能繼續前行。


    “王爺。”


    正當楚絕凝神尋找破解之法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白狼的聲音。


    楚絕尋聲望去,皺眉看帶著幾名護衛出現的白狼。


    看見楚絕安然無恙,白狼緊繃的心才終於放鬆了一些,但緊接著,他也顧不得許久,連忙揮手示意,他帶來的幾名護衛飛速的在楚絕四周形成一個保護圈,眼睛警惕的環視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屬下違背王爺命令,罪該萬死,請王爺降罪。”白狼翻身下馬,跪地請罪。


    “請王爺降罪。”那些保護楚絕的護衛也都異口同聲地匍地請罪。


    楚絕緊皺著眉頭,心中雖有不悅,但也知道白狼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才會不惜違抗他的命令追來。


    “都起來,其它的待迴去後再行處置。”


    雖有意料,但白狼還是暗舒了一口氣,謝安之後,連忙上前稟道:“王爺,這裏有古怪。”他一路追著王爺的蹤跡前來,追到兩國交界這個不知名的地界時,就察覺到了詭異。


    在遠處望,這裏明明是荒蕪野地,可是走著走著,卻莫名的出現這片山林。


    這山林看似尋常,可進來後,這片山林卻給他一種廣闊無邊的錯覺,要不是他清楚王爺有記錄蹤記的暗號,他還真擔心追不到王爺。


    “藏而不現……”楚絕輕輕地出聲:“遁術也,大元國開國國師最為出神入化的奇門遁甲術。”


    白狼眼睛倏地一睜:“難道傳聞中的縹緲虛無山真的就在這裏?”


    楚絕眼簾半闔,兩百餘年來,開國國師與縹緲虛無山一直都隻存在於傳聞中,就連大元國曆任君王竭盡全能也未找尋到,現在,她卻與周青色一同出現在了這裏。


    “王爺?”白狼試探出聲。


    “找破解的方法。”楚絕簡潔的吐出幾個字。


    白狼啞然之後暗暗歎息,元無憂究竟給他家主子吃了什麽藥,讓王爺這般走火入魔?


    ……


    對於周青色平靜後雲淡風輕地提出要她遵從一個月的約期後,元無憂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話既然已經出口成形,就意味著沒有轉圜的餘地,這一點她明白,他也明白。


    所以,她並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提出繼續期滿的要求,還能若無其事當作沒發生般的那樣一切照舊。


    他這樣自欺欺人,不過是給他自己的傷口上執意要撒上一層鹽,讓她愧疚。


    “無憂,你小心一點,別掉進湖裏。”身著布衣俯身彎腰在地裏忙活的周青色還不忘抬頭提醒蹲在湖邊洗菜的無憂。


    無憂身體一僵,暗暗歎息了一聲,纖長白淨的手指清柔地清洗著竹籃裏的菜。


    既然他執意要如此,她也無話可說。


    離一個月期,還有十三天,如果這樣能讓他在這十三天裏想通,放下執念,也不枉她們師徒一場。


    將洗淨的菜放進膳房,無憂又提著空籃子走了出來朝山林裏走去。


    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周青色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嘴角泛起苦澀的弧度。隻是和飲用道茶不同的是,道茶入腹,雖苦不堪言,卻能讓人體會得到苦盡甘人的滋味。


    “三界欲樂如鹽水,渴求轉增無饜足。”也許在他自己都還沒有看清自己的時候,她其實已經看的比他還明白,所以,她才自始至終都沒辦法對他敞開心扉,以他為鏡,透過他潛藏在骨子裏深處的貪執而警惕排斥。


    潛在的對手……不正是如此嗎?


    遇見她,似乎並不比楚絕來的遲,可是,他卻動心的遲,因為一開始他將自己放在了一個高高的山坡上,然後俯視著她,打量著她,審視著她,等到他確定她足以值得他動心時,他才後知後覺的讓自己走下高坡向她走去。


    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以早到晚來而衡量定論輸贏是誤知,可是,卻恰恰是因為那個人是她,所以遲了一步就遲了一生。


    她能看清他,是因為她看清了自己。


    她堅信他和她是一類人,太過通透亦太過蒼涼。


    采摘了一籃子喂雞鴨的野菜,元無憂並沒有急著返迴去,而是來到了觀雲崖邊。


    看著似乎近在咫尺的雲海,她忍不住席地而坐,將兩隻腳伸放了下去,如同蕩秋千一樣的晃動著。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句詩讓多少人激奮上進誓要登頂泰山去體會詩中描繪的景致。


    就是她,曾經也遺憾和羨慕過自己沒有這樣的機會能夠體會到這樣的心情。


    可此時她明明置身於比這更高更闊的地方,卻依舊體會不到那種心情。


    因為,這裏高過頭了,也闊過頭了,反而沒有了那樣的深意。


    坐在這裏,她所能看到的隻能是這廣闊無邊的雲海。


    它隔開的不僅僅是天和地,還有凡塵世俗。


    天高、地遠、雲近、山靜,一切都美不勝收,但又似是缺了什麽一樣。


    想了想,元無憂微笑地從身旁籃子裏取出一片樹葉湊近唇縫,簡單的音調都仿佛沾染上了這裏的靈動,格外的悅耳。


    與此同時,山腳下的逃遙決定明日要試闖一下這看起來玄之又玄的神山,而山林裏楚絕主仆幾人在轉了又轉卻始終在原地打轉。


    “王爺,這陣式實在是玄妙神奇,難怪當年天樂國師以一己之力竟能匡扶大元國開國太祖皇帝立下百年大元國,幸好天樂國師不貪戀紅塵,在大元國國成之後飄然離開,不然,有他相助,元國開國太祖皇帝怕不是得統一天下了。”白狼鎮定的語氣裏還是不難聽出後怕和忌憚。


    楚絕雖沉默,卻麵部表情緊繃,顯然讚同白狼的話。


    白狼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又欲言又止。


    他想提醒王爺,縹緲虛無山自大元國開國之後,這兩百餘年來,都隻是一直存在於傳聞裏,並不足以讓後人能夠切身實地的感覺得它具大的能力帶來的忌憧和敬懼。


    可如今,元無憂卻與周青色出現在了這裏。


    無論發現找到它的人是元無憂還是周青色,對楚國百姓對王爺來說,都是最壞的消息。


    他不敢肯定王爺心裏究竟做下了什麽樣的打算和決定?可以王爺對元無憂的癡,他真的很擔心王爺入了魔障,看不清楚當下的局麵。


    “王爺……”正當白狼忍不住想點破的時候,一道極為空靈出塵的聲音在山林上空響起。


    “你想進山?”


    山林裏的人幾乎是瞬間都警惕了起來,白狼警惕的後退至楚絕身旁,低聲提醒護衛們:“提高警惕,保護王爺。”


    楚絕抬頭環視著上空,微眯起眼緩緩出聲:“在下楚絕,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嗬……閣下堂堂楚國掌三軍的戰神王,卻為一個女人而至青絲成雪,真不知道該讚你一聲癡還是罵你一聲傻?”


    “什麽人在此大放厥詞,自己卻藏頭縮尾的,有本事出來。”聽聞如此奚落的話,白狼氣不過的提高聲量喊道。


    楚絕麵無表情的負手而立,仿佛他不是遭人奚落般神色自若。


    “你不喊我也會出來。”餘音猶在,一道豔紅的身影宛若飛仙透掠過,飄落在了楚絕正前方。


    空無魂迴轉身來,以一種幾近苛刻的目光由下而上打量著楚絕。


    楚絕打量著他,抱拳道:“百聞不如一見,無魂公子。”


    空無魂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簡直是用鼻子哼哼道:“看似是塊冰,實際就是根木頭,難怪她對你漠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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