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到周青色母子後,隻打了記照麵後,這沒來得及寒暄,元無憂就匆匆將母子二人迎進了皇宮為懷王看診。


    此時無憂宮寢殿內,元無憂在外殿等候著結果。


    周青色知道她的心情,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站在她身旁默默陪她等候著。


    足有小半個時辰,寧氏才走了出來。


    元無憂沒有迎上去,因為從寧氏的眼神裏,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周青色也沒有動,隻是略有些擔憂的看著她,他雖然醫術並不精,但也知道懷王已迴天乏術,所以話裏話外他都並沒有保留,但接到她的書信所求,他還是求娘走了這一趟。


    寧氏這時候才能好好的打量著元無憂,暗歎一聲,好一位絕世無雙的人兒,但細細打量之下,她神色微微一變,道:“請恕我塘突,陛下可否伸出手給我?”


    元無憂眉梢輕揚看了一眼周青色,隻見他眼底浮現一縷驚訝,雖不知道寧氏為什麽會提出這樣奇怪的要求?不過,她能拖著病弱身子跋山涉水遠道而來,她心中很是感激,於是很合作的伸出了手遞給她。


    她伸出的是右手,寧氏輕執在掌心低頭看了很久,又執起了她的左手,同樣端詳了許久。


    半晌後,寧氏放開了她的手,並沒有對她這個行為解釋什麽,而是歎息著說道:“王爺的病,我無能為力。”人各有命,懷王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蒙天眷顧了。


    元無憂對這樣的迴答,其實並不意外,麵上也很平靜,隻是朝寧氏母子感激的一禮後,叮囑小花子小高子送二人去準備好的別院休息。


    周青色也知道她需要獨自靜一下,隻得扶著寧氏先離開。


    元無憂默默的在外殿的錦榻上坐了下來。


    玉翠很擔心的上前一步,卻見玉珠朝她示眼色搖頭,隻得壓下衝出口的聲音,默默的退到一旁,靜靜的陪著她。


    華燈初上,暮色慚深,元無憂一個人靜坐在那裏將心情整理好後,才起身走進了內殿。


    看著她進來,站在珠簾後無聲流淚的小李子忙不迭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聲音嘶啞沉痛:“奴才參見陛下。”


    “都下去吧,這裏有本殿陪著。”


    “是。”小李子嘶啞的聲音已經哽咽。


    元無憂走近床邊,正倚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的懷王睜開眼,看著她的目光裏有著歉疚的擔憂。


    似是沒看見他的眼神,元無憂輕笑著:“晚膳想吃點什麽?”


    ……


    朝暉殿,是專用來招待貴賓來使的皇家別院,與皇宮隻有一牆之隔,卻又並不屬於皇宮。


    此時寢殿裏,寧氏坐在臨窗的軟椅上,神情怔然的看著窗外的夜色。


    周青色走了進來,揮手示意守候在那裏的眾宮侍們都退下,這才輕步向寧氏走去,在她麵前蹲了下去:“娘?”


    寧氏眼斂一動,低頭看向他:“心悅她?”


    周青色眼色微閃,卻毫不猶豫的點頭。


    “不問娘看出什麽來了嗎?”


    周青色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搖頭:“孩兒相信命運,但是孩兒也相信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寧氏垂了垂眸後又揚起,如實說道:“人生不過是借來的一段光陰,生命不過是精魂暫時留在肉體以作的‘房舍’,自有歸期,五陰分離,各歸微塵,這是人人都無法逃脫的緣數,可她的命格裏,我卻隻見空,空,指無,卻也指有,是無是有,皆在她一念之間,如此不可思議的命格,娘還是第一次遇見。”


    周青色微微眯眼,對此說法似乎有些意外,但似乎又覺得並不意外。


    “擁有如此這般與眾不同獨天獨厚的命格,並不是好事。”


    寧氏輕拍著他的手,望著窗外的浩瀚的夜,悠然道:“無有,皆在她一念之間,自然,得失亦會在她一念之間,不凡,是為天降大任也,不悟,則是她還無法在得與失之間得悟,所以,她才會受困於本我而很難掙脫。”


    周青色皺起的眉在聽聞他娘的話後,已經擰成結了。


    “人在一生中最舍不得的就是這個”我“,這是人生降於世後一生最大的障礙,誰要是敢舍,舍掉自我,才有機會能大得。大舍才能大得,敢死才敢活,敢大死才敢大活,才能悟到生命的幻相和真相。”凡夫俗子一生,很少有人需要觸動這般得失和境界的,可她的命格已經脫離了凡夫俗子的境界了。


    寧氏看向難掩憂慮的兒子,微微一笑:“青兒不是做到了一般人都不敢大舍的那個‘我’嗎?”雖然不是悟舍,但他做到了舍棄,也是件令她欣慰的事情。


    “我?”周青色若有所思。


    “好了,不說這些了,她的命運如何,娘也很好奇,若青兒是那個使她開悟的人,娶得美人歸,那娘也死而無撼了。”


    “不許說些死啊生的。”周青色佯怒道,但唇畔綻放的笑容和眸中的堅毅讓他整個人都發亮。


    “放心吧,孩兒一定不會讓娘失望的,這美人兒,孩兒娶定了。”


    寧氏聞此言,眼睛一亮,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提醒道:“若她舍棄不了這天人尊貴,你當如何?”


    周青色淡淡一笑:“這一點娘無需擔心,若她放心不下她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孩兒願意陪她等她助她為她分憂,如今天下三足鼎立,恐要再維持數十年,楚國不會再隨意興兵,周國有沒有我這個三皇子,無關緊要,再說,娘不是也說過,孩兒做到了舍棄那個我,那麽,如今的我,當然不必要受困於那個我了,娘,是嗎?”


    寧氏欣慰的連連點頭:“你能有此悟,娘也放心了,這一趟跋山涉水而來,總算是值得了。”


    說起這個,周青色麵色浮現感激和歉疚:“娘,您身子不好,孩兒還執意讓您隨孩兒一番舟車勞頓,孩兒……”


    “傻兒子,舟車勞頓算不什麽?能見到我兒心悅的兒媳婦,娘高興都來不及呢?你呀,要努力娶到媳婦,讓娘早日抱上孫兒孫女,就是感激娘最好的方法。”


    周青色臉上的笑容怎麽也掩飾不了,娘想抱孫兒的話,他已經聽過無數遍,可卻都沒有如今聽來讓他心馳蕩漾無比期待。


    這番母子倆在愉悅的暢聊,與此同時,晉州以北方位的郊外一片小樹林外,篝火上正在烤著香噴噴的野雞野兔。


    “王爺,水。”野狼將水袋遞給坐在一旁的楚絕。


    楚絕接過水袋,並沒有飲,而是將其放在一旁,依舊抬頭注視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四名副將正帶著數十名兵士正就著一口幹糧一口野味,其中一人還一邊吃一邊不爽的說道:“這大元國的野兔野雞吃起來幹巴巴的,沒幾兩肉,還不如啃幹糧來的有味。”


    野狼淡淡的瞥了那副將一眼,還沒說什麽,倒是身形壯碩似熊一樣的黑虎嚷了起來:“你這小子有得吃還盡說屁話,大元國大戰剛停息,老子找遍了方圓全部的山才抓到它們迴來,還嫌它沒肉?你給老子閉上你的嘴,啃你的幹糧去。”


    “嘿嘿,將軍,誤會誤會,天地良心,就是借屬下熊膽,屬下也不敢嫌棄黑將軍您獵迴來的食物啊。”


    “去去去,啃幹糧去。”黑虎一腳踢走那名副將,熊掌一揮,將架在火上的烤的正香的食物都給抓走了。


    “將……將軍……”那名副將欲哭無淚的看著被黑虎塞入口嘴裏正啃的有滋有味他沒肉兔子。


    野狼笑著搖頭:“你這小子,活該,啃幹糧去。”


    那名副將不服氣的嘀咕著:“雖然沒多少肉,但總比沒有肉好啊,失策失策啊。”


    另一名副將聽聞他的嘀咕聲,嘿嘿直笑:“大川,別失策了,不就是一隻兔子,等迴去後,你獵它個百來隻,保你吃到吐。”


    “就是……”


    野狼聽著幾人的玩笑話,將烤好的一隻野雞遞給一旁沉默的楚絕:“王爺。”


    楚絕接過他遞過的食物,漫不經心的咬了一口,可心思卻不在上麵。


    “王爺在想大元國新帝登基的事?”


    聽到野狼的話,啃完一隻野兔又繼續啃起一隻雞的黑虎停下動作,皺眉道:“要我說,這大元國竟然淪落到要讓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登基為帝,豈不是天助我們楚國?要我說,這大元國哪裏讓王爺紆尊降貴,趕明兒我們殺進大元國。”


    “黑虎,這元無憂並非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野狼知道黑虎隻是嘴上說說,並非是真有這個想法,但還是出聲打斷他的話,這裏畢竟是大元國,他們在大元國的地界上。


    “可她是女人是事實吧?”黑虎沒好氣的道。


    野狼皺眉:“是女人是事實,但是你別忘了她絕非尋常女子。”推翻其父元浩天的皇朝,讓明王心甘情願的退迴冀東,更令大元國的氏族皆為她所用,且以女子之身要登基為帝,這樣的能力,就是男子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黑虎哼了一聲:“就算她非尋常女子,可我老黑隻要一想到,這大元國滿朝文武七尺男兒竟然以一女子為尊,就不禁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我倒要瞪大眼睛看看,這前所未聞的女帝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夠了。”楚絕淡淡出聲。


    野狼和黑虎都恭敬的低下了頭:“是。”


    楚絕盯著手裏的食物,再也沒有了味口,他原以為,大元國幕後的人是那位三皇子,沒想到……竟然會是一位公主。


    不過,雖是女子之身,但其心計和所做所為,令他也不由的暗自心驚與佩服。


    這也是為什麽他在接到大元國送出的邀請貼時,親自前來的主要因素,再則就是,他這次來,也是為了要一探虛實,周國和大元國有什麽樣的淵源?竟然會讓周青色助其一臂之力,還親自前來賀她登基?


    會是皇上所擔心的那樣,兩國已結盟?


    若兩國結盟,那……大元國憑什麽讓周青色願意與其結盟?


    他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見這位要登基為帝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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