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見平睿是在禦書房外殿……


    慶帝看著平睿,臉色微緩:“平立上朝之事,委屈你了。”


    “皇上言重了,臣豈敢,隻是……”平睿麵色稍凝重了幾分,也有些遲疑。


    “隻是什麽?”慶帝很是興味,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平睿臉上見到如此這般神情。


    平睿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隻是懷王?”


    慶帝麵色一淡,語氣也淡了下來了:“懷王身體如何,朕很清楚。”如果不是確定懷王身患絕症,他豈會重用顧家?養虎為患的事情他不會再做。


    “或許是臣多慮了。”懷王身體如何?他也知道,懷王的病絕不是假的,而他真正顧慮的也不是懷王,而是無憂公主,若是無憂公主和他一樣……


    “皇……”


    平睿剛啟唇想要提醒慶帝,施濟走了進來,恭敬的道:“啟稟皇上,無憂公主求見。”


    平睿吞迴了欲衝出口的話,垂下眼,他再觀察一段時日吧,也許真是他多慮了。


    慶帝眸子幽深了起來,掃了一眼剛才欲言又止又遲疑不決的平睿,輕啟薄唇:“宣。”


    施濟領命退了下去,很快,元無憂走了進來。


    元無憂一進殿,就看見神色恭謹地站在一旁的平睿,微挑了挑眉,神情卻並不見意外。


    一番見禮之後,元無憂直接道:“啟稟父皇,望江閣東家空無魂已在宮門外候旨,隨時等候父皇昭見。”


    慶帝聞言,淡眼看向平睿:“倒真讓阿睿說對了。”


    元無憂神色並沒有因為慶帝這親近的一聲阿睿而有變化,就如同她也聽不出來這是慶帝在敲打她一樣。


    “公主智慧過人,如此結果是必然。”平睿語氣平淡卻又不失恭敬的拱手道。


    “不錯,無憂沒讓朕失望,你也一直未讓朕失望。”慶帝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溫和,隻是是真是假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平睿和元無憂兩人都有誌一同的行禮謝恩。


    “行了,都起來吧,朕就見見這開國國師留下來的玲瓏百心曲的神威,施濟,宣空無魂。”頓了頓,慶帝又道:“擺駕禦花園。”


    “是,皇上。”施濟恭敬的領命而去。


    平睿上前道:“啟稟皇上,末將前去布署。”


    慶帝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去吧。”


    平睿朝元無憂拱手一禮後,退了下去。


    慶帝走迴到棋桌旁坐下,問也不問無憂是否會下棋,直接命令道:“過來陪朕下一局。”


    元無憂走近,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垂眼看著。


    慶帝修長的兩指執起一子似是隨意般的放置在棋盤上,沒有抬頭,語氣卻很溫和:“坐下吧。”


    “謝父皇。”元無憂與慶帝麵對麵的坐了下來。


    慶帝抬頭看著眼前的無憂,神色柔和了下來,如慈父般的語氣問道:“無憂還有三個月就及笄了。”


    元無憂有些訝然的抬眼,撞入慶帝溫和的眸瞳裏,她麵色微微一怔,清冷疏離的清眸中飛快的掠過一抹迷離,但那抹迷離之色很快就被冷靜和淡然覆蓋,而後低下眉眼,恭敬的迴道。


    “迴父皇,是的。”


    慶帝對她稍顯冷淡的語氣倒並不生怒,也沒再出聲。


    殿中氣氛似是有些凝固,又有些莫名。


    見她遲遲未執子又似乎是心神不定,慶帝沒有在意,他的本意並非是喚她對奕,獨自下了幾子後,也無心再下,揮手示意太監將棋撤走。


    元無憂剛起身,慶帝就先出聲道:“陪父皇坐坐。”


    “是,父皇。”元無憂又恭順的坐了迴去。


    桌幾上是宮人們奉上的新茶,元無憂沒有動,隻是神情淡然卻又不失恭順的坐著,倒是無意識地輕沏著茶的慶帝似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神情似乎有些惺忪了起來。


    足有一盞茶時間,元無憂才又聽到慶帝的聲音。


    “無憂覺得阿睿如何?”


    元無憂中規中矩的迴答道:“迴父皇,無憂對平將軍雖知之甚少,但想來平將軍能得父皇器重,必有不凡之處。”


    慶帝眼色閃了閃,沒再說什麽,隻是起身走了出去。


    元無憂低斂下眼,恭順的跟上。


    禦花園裏,已是重兵把守,若進來的人武功再高,也難以施展。


    慶帝在寶座上坐下,且充分的展現了他對無憂公主的寵愛,在其左側下方賜了座,然後宣昭空無魂。


    空無魂在施濟的引領下走近。


    看著眼前飄逸似仙的男子,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他沒想到望江閣少東家竟然是如此畫仙般的人物。


    空無魂並沒有恭敬的行以大禮,而隻是拱手道:“空無魂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樣隨意的舉止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他傲慢無禮難以容忍,反而覺得他就該是如此這般隨意從容,才符合他出塵脫俗宛若已成仙的氣質。


    慶帝眼色微深,看不出喜怒,隻是道:“你就是望江閣少東家?”


    空無魂以點頭作迴答。


    施濟使了一記眼色,站在他身後的一名太監尖著嗓子斥責道:“大膽,皇上問話,膽敢無禮。”


    空無魂笑了笑,沒有看慶帝,而是直接看向了元無憂。


    元無憂側身向慶帝稟報道:“父皇,無憂原是想待無魂公子親自向父皇稟明身份才未向父皇稟報,無魂公子來自縹緲虛無峰,是開國國師傳人。”


    此言一出,不隻是慶帝瞬間坐直了身子,危險地眯起了眼,就連平睿的眼裏都閃過一絲驚訝。


    “你來自縹緲山,是開國國師傳人?”慶帝問道。


    空無魂淡言:“豈敢妄言?”


    慶帝看了一眼無憂,目光又迴到了空無魂身上,黑眸微眯,抬手輕揮,那名小太監惶恐的退了下去。


    “賜坐。”


    “謝皇上。”空無魂並不推遲,很是從容的坐了下來。


    慶帝看著空無魂,一下子就想到了寧青,這麽說來,那寧青也是國師後人,甚至比眼前的人更名正言順?


    ……


    聖陽宮外,元無憂與平睿等候在殿外。


    “公主之能,平睿敬服。”平睿垂眼道。


    元無憂輕笑:“是嗎?能讓平將軍這般敬服,本公主很是高興。”


    “公主之能,末將已經領教,且甚是敬服,不過……”平睿表情很淡,強烈的視線鎖在她的臉上,深不見底的眸子帶著詭異和莫名的危臉。


    “像猛虎口中敲玉齒、驪龍頷下奪神珠如此這般不可取的事情,智慧過人的公主必然知道。”


    元無憂正視著眼前的年輕男子,嫣然一笑:“平將軍說的話本公主聽來,怎麽有些費解呢?”


    平睿緩緩的收迴了目光,微微一笑:“是嗎?”


    “至少本公主理解不了,不過,本公主會記住平將軍這句話的。”


    平睿恭順的朝她頜首。元無憂迴以一笑。


    施濟引領著空無魂從聖陽宮裏走了出來。


    “啟稟公主,皇上宣您進去。”施濟道。


    元無憂看向空無魂,笑了笑,對施濟道:“施公公,你送無魂公子出宮,本公主今日就歇在宮中了。”


    施濟恭敬的領命:“是,無魂公子,請。”


    元無憂進殿去見慶帝。


    慶帝背對著她而坐,聽聞她的請安聲,迴轉身晦暗不明的盯著她。


    短暫的詭默之後,他終於出聲:“起來吧。”


    元無憂起身後立於一旁。


    慶帝問道:“寧青也是來自縹緲峰的人?”


    元無憂點點頭:“是的。”


    “你早就知道?”


    元無憂搖頭:“不,無憂是這次再遇追空無魂而來的他時才知道。”


    慶帝眯眼:“既然他是追空無魂而來,你如何令他改變主意?又為何重用空無魂?”


    “空無魂並未犯錯,隻不過是修習的武功太過邪煞氣重而以,他追空無魂也是因為擔憂空無魂利用他修習的武功為禍生靈才追來想帶他迴山的。”


    元無憂語氣頓了頓,才又道:“而無憂偶然間破解了玲瓏百心曲,可以壓製空無魂的斷魂曲,寧青公子說這是天意,所以就將空無魂交由無憂監督。而無憂想著空無魂既然有如此奇歸入縹緲虛無門下,在山上靜心修習二十年都未曾放下,必然是山下有著他割舍不下的人或事,隻要他有割舍不下的東西,無憂覺得用他並不會是太大的問題。”


    慶帝淡淡的掃向她,神情不明。


    元無憂跪下:“無憂擅自作主,請父皇降罪。”


    慶帝走迴錦榻上坐下,盯著元無憂沉默了半晌後,威嚴地道:“無憂,朕能讓你尊榮無限,也能讓你再劫不複,你可知道?”


    “無憂明白。”


    慶帝玩轉著扳指,語氣稍緩,卻依舊透著入骨的冷漠:“朕扶你站的如此之高,是讓你領著顧家去給朕掃清地方明王餘孽以及削弱氏族勢力的,你可知道?”


    這是慶帝第一次直白的說出他的打算。


    “無憂明白。”


    慶帝盯著她:“徜若朕如此厚望於你,而你卻未能讓朕滿意,你的下場?你可知道?”


    “無憂明白。”


    “很好,下去吧。”


    “是。”元無憂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慶帝玩轉著扳指,無憂,你最好是別望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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