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拿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去?”


    於繁忙中的雪莉抽空瞥了我一眼。


    我的樣子確實很奇怪,肩上掛著老舊的麻繩,身上其他地方掛著亂七八糟的工具。由於我認為我們還處於冷戰期,即使這樣令我看起來小心眼,但也不得不這麽說。


    “出去。”


    這種迴答完全構不成迴答,更無法形成對話。與她之間,至少這段時間裏,避免交談才是我最需要的。


    我並不認為自己心胸有多麽寬廣,至少能夠迴答她是在向我證明我心中對她仍是留有餘地的。


    那麽,雪莉。請讓我們的對白到此為止好嗎?


    “我是問你出去幹什麽誒。好好迴答我。”


    她還是用她有起有伏的語調,平靜的若無其事的嗓音訴說著她的風輕雲淡。仿佛什麽都是僅此而已的樣子,她從來不關心,隻是單純的把自己的想法敘述出來然後強加到我的身上!


    “出去繼續我的委托。直到......”


    我故意不說完,後麵的就讓她自己猜去吧。如果她真的在意我,這或許是一種冷酷的對待,我的心情對我下達的指令就是‘不要在意她’。


    我迅速推開家門,逃避的姿態做起來我可比誰都熟練。很快,我帶著東西消失在村莊外。


    ......


    棕熊的領地,是第四天來了。


    我仰頭望了望還有些遙遠的太***據昨天的觀察,棕熊離開山洞還有一段時間。在此之前,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


    忙完,差不多是下午了。


    吃過午飯後,我一直蹲守在棕熊的山洞前。當然,還不忘弄得滿身泥土,讓自己隱蔽身形。


    不得不說,等待永遠是最煎熬的任務。


    趁著這個機會也隻能頂著高陽,趁著間隙複習一下計劃了。


    夏日的白晝,漫長而炎熱。


    翻來覆去閱讀筆跡已經使我急不可耐了。可是,我沒有任何可以正麵抗衡它的辦法。


    為了讓自己舒服一些,我拉起被汗水染濕的領口來迴抽動了幾下,溫熱的風並未使我的狀態有所好轉。


    最起碼,能夠減少我會因中暑而前功盡棄的幾率。


    不知不覺,標誌著休息時間即將進入尾聲的斜陽出現在頭頂的西方。


    “差不多了吧。”


    我眯起眼睛鎖定洞口,穩定唿吸,對那道肥胖的、碩壯的、傷痕累累的猛獸做出最後的靜候。


    毛茸茸的熊掌從草地邁出來了!


    絕對錯不了!那是戰鬥的號角聲!絕不是幻聽!


    我本能的想要對鑽出來的猛獸大吼著揮舞武器,可是膽怯的靈魂是絕對不會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的。


    它的脖子上還有傷口,從早晨到現在走路都十分虛浮。


    可見,不是那些脂肪代替了血液它很可能昨天就倒下了。


    這,大概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吧。


    我的嘴角斜掛起逞強至極的笑,抽出腰間的亮晃晃的小刀彎腰摸了上去。


    計劃中,我並不是跟在它身後。而是隔著幾棵樹,在能見度適中的程度上和它保持平行。跟蹤期間,我的身上沾滿了泥土和青草,在森林中它們將會是我完成計劃第一步的隊友。


    它,仍然按照昨天和上午的覓食路徑毫無偏差的進行著。


    樹林的前方,有我們交匯的地方。將是我偷襲的最好時機。


    哈唿~


    克羅爾!你能行的!至少昨天已經把它脖子切開了對嗎?隻要今天再嚐試一次你會成功的!


    它的腳程略顯倉促,看來已經到達交匯處了。我所處與的地方是個顯得尷尬的地方——它的正後方。


    放輕腳步!克羅爾!放輕!


    安慰與命令交加在一起,如此矛盾的自我竟然在這種狀況下出奇的冷靜。


    唿吸與身體的運動仿佛交融到一起,一步一唿吸之間,張弛度把握的極為完美。


    唯一有可能掉鏈子的就是我這雙眼睛了,它已經有將近一分鍾沒眨過了。它知道我內心的緊張、不安、惶恐。所以,不敢鬆懈片刻。


    我很感謝它死死地盯住還在循著路前進的棕熊。


    啪嚓!


    吼吼吼吼!!!!


    信號來了!


    一霎!


    我眨動眼睛,黑暗一閃而逝。再度展開的視野中,因疼痛咆哮的棕熊抬起了爪子對身後的我無法顧及!


    嘴巴上,光有牙齒做掩護絕對不夠。沁著冷汗的左手緊貼嘴唇,哪怕是暴動起來的心跳聲也要摁下去!


    一步!兩步!三步!


    看到了!它左掌上插著的刀片!它居然在想辦法弄掉!


    我雙耳自動屏蔽它的吼聲,大臂將力量傳遞到小臂,小臂進而利用手腕強化力量。


    就這樣!我猛地朝它體側戳了進去!


    刀子輕而易舉的撕開皮毛,入侵了它的體內。


    還在蠕動的血肉真的好惡心!讓我想起了一堆掉在手上爛掉的毛毛蟲。真是惡心到我想快點拔出來!


    但是!身體已經拒絕我退縮的想法了!


    咿呀!!!


    我拔出刀子!再度捅進去!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撤!!!


    棕熊的頭完全調轉過來了!


    接下來,利用它受傷移動困難的優勢,加快朝著河那邊跑!


    又是一次短跑衝刺,話說最近我的運動量簡直是大的過分。但是,好好用耳朵傾聽一下那震耳欲聾的嘶吼聲,渾身就會充滿逃跑的力量。


    不知為何,我心中就是這麽抗拒死亡。但是,奔逃的短暫時光中,我竟然為這場賭博感到愉快。


    嗬!我可真是個矛盾的家夥!


    眼看要到河邊了,我特地在河流前方十幾米處向左繞了一下。可以理解,這是我在等待棕熊追上來。


    我站在略顯湍急的河流前,轉身麵對鬧起動靜的棕熊。


    它狂暴的朝我突進過來,身上的鮮血還在揮灑不止。


    它究竟有多重?地麵居然在顫抖!?哈哈!被撞到會死吧?


    我迴頭瞥了一眼河流......


    沒關係的......大不了跳進去.....沒事的....沒事......


    那麽,再深唿吸一次。


    它來了......


    張大你的血盆大口吃下我給你的大禮吧!


    棕熊前掌落下,就在我先前刻意避開的地方,敏捷的蹲下身子,從泥土裏拉出一根麻繩!


    藏於它掌下的套索立刻拉起了它肥壯的身軀。


    由於拉長了它的身子,它仍有單腳能夠勉強夠到地麵。


    我貫徹趁它病要它命的主旨,箭步閃衝上去。就在此時,劇烈的顛簸讓本就負傷的脊骨隱隱作痛。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仔細傾聽,關節摩擦的聲音差不多都能媲美心髒的叫聲。


    所以!必須要快了!現在,已經影響到行動了。


    我捂住脊椎泛痛的地方,來到棕熊麵前。再度端起沾滿油脂血汙的刀子,一刀刀撕開它的柔軟的腹部,讓它更快的接近死亡。


    一共十三刀。


    它還在拚命的掙紮,撕心裂肺的哀嚎,試圖通過體重拉斷繩索。可是,不論它晃動幾下,被我交疊加粗的繩索它都掙斷不開。


    我想,是時候稱讚一下爺爺教給我的陷阱製作手法了。


    不過,這麽明顯的陷阱也就隻有這種傻乎乎的狗熊會中招了。


    那麽!第十四刀!


    啪!


    ........


    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妙的動靜.......


    它身軀拽斷了繩索,落下來了。血肉嵌著刀刃的黑掌衝我的臉拍了下來!


    我轉身逃跑,之前作為陷阱的刀片刺啦劃開了我的小腿。


    唔!好疼!


    脊骨的疼痛與小腿的疼痛疊加在一起,讓我頓時無力的倒在地上。


    “喂喂!這不對吧!還差一點我就能進河裏了!喂!不要!”


    恐懼的淚水止不住的湧出,鼻腔唿吸到了死亡的味道,靈魂窒息到暈眩。


    對了!我還有雙手!我還能爬過去!


    身後的威脅什麽的,我已經無暇顧及了。跳進去就能活下來這個謊言成為了我最大的慰藉。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唿~唿~唿~唿~


    不知花了多久,費了多少力氣。我摸到了岸邊,清涼的水花濺躍到我腦門。一瞬間的冷意使我恢複了少許理智。


    這時,我再抬起頭前麵出現了一個晃晃悠悠的僵屍!


    我不由得脊背一寒。剛才.....似乎還沒有那家夥吧?


    我該怎麽辦?掉進河裏不上來的話就會被水衝走!我可沒有多餘的力氣從僵屍的手中逃出來!


    沒辦法了!絕望中我也隻能迴頭望一眼是否還有希望了.....


    我偷偷迴頭瞥了一眼。滾成血球的棕熊那張模糊不清的臉衝著別的方向咆哮。它的確就緊跟在我身後,但是失血過多意識模糊的它瀕臨死亡的邊緣。瞳孔都擴散的十分厲害。


    我心中大叫一聲好機會,接著向左翻滾了一下。它直愣愣的踉蹌了幾步跌進河水中。


    它仿佛就是一塊巨石,掀起千層浪,卻不見蹤影。


    應該......


    淹死了吧.......


    我想。


    扶著身邊的樹,我嚐試著站起來。


    用染紅的袖子抹了把頭頂的汗水。一嘴腥臭濕鹹的味道讓我胃裏翻江倒海。看樣子,我的委托算是完成了。


    腦袋還有點懵,憑著幾日來積攢下來的印象朝棕熊的領地外慢慢挪動身體。


    手掌不自覺的撫摸著胸口。


    唿~.......還在跳動。


    真是奇怪的感受,仿佛是一場夢。在汗如雨下的當下,我竟然恍惚到記憶與身體相互欺騙的程度。


    咚咚咚!


    什麽聲音?


    難道說剛才的影響太大幻聽了?


    盡管迷糊,我還是堅持扭頭去尋找聲源。而我看到的是一顆顆樹接二連三的倒下,一片灰塵之中那身影我絕對不會忘記。


    它!還沒死!


    它的喉嚨不再發出任何激動的殺意,而是抱著與我同歸於盡的心思殺死我!


    至少,我是這麽確信的。


    然而,我已經逃不掉了。小腿肌肉拉傷的太過嚴重,根本跑不起來。


    死,這個字眼我已經連續四天都向自己提到過了。


    但是,從沒有一刻我這麽接近過。


    嗚哇!!!


    它拖著內髒的衝鋒好激烈!!!


    肚子!......啊!......要破開了!......骨骼在哀嚎!.......喉嚨發出了嘶啞的扭曲的聲音!


    我聽得一清二楚!甚至一刹那,時間變得遲緩了......


    難道說,這就是臨死前的人才有的靈魂脫殼的幻覺?或是說,能夠給予我轉瞬即逝的迴光返照?


    未免太短了吧?


    我咬牙切齒為自己無可避免的結果悲哀著,眼睛的瞳孔一定正在擴散。


    仍然能看清的是,它的額頭上有一把刀插進去的模糊痕跡,溢出鮮血的脖頸處還有那樣的痕跡,眼眶中仍然是一樣的痕跡。


    它們很清晰,但是越來越模糊了。


    沒有時間考慮別的了。在這如水底中劃動身體般緩慢的動作下,我將刀子插進了它的額頭。剩下的時間中,我又捅進了眼眶中。


    好了!時間到了!


    血液噴薄而出,我被全身洗了一個遍。這股味道,我完全失去了再評價的資格。


    它趴在我的身上,眼中最後一絲明亮徹底消逝。


    與此同時,疲憊宛如浪潮,席卷全身。


    腦袋已經無法思考了。可是,我應該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我不想睡過去!我還想迴去!


    眼皮子......怎麽那麽重?不行......真的.....撐不下去了......


    隻記得,我的喉嚨發出了破風箱似的聲音,眼前泛花閃星星。緊接著黑色占據視野,仿佛什麽消失了一般,之後的事情我全然不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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