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龜島,因形如烏龜得名。


    島邊凸出來的六塊礁石大小不一,剛好成了烏龜的腦袋、尾巴和四肢,嶽青開了心泉便從容離開,直奔島嶼的最中央而去。


    至於那被丟掉的化羽仙訣,他自始至終都沒當迴事,因為大先生隻是讓他開啟心泉,可沒讓他亂接別人的功法,更何況是會變成鳥人的臭屁功法。


    翻過幾座山丘,穿越幾片密林,惹怒幾頭猛獸,踏過一堆堆巨大白骨,少年站在了幾間普通木屋前。


    木屋不多,剛好六間圍成了一個院子,分給四位先生、一個學生和一頭毛驢住,至於那些雞鴨鵝蟲之類的隻能住在低矮的棚子內,算不得數。


    最舊的木屋旁邊插著一黑布大幡,上麵用白字寫著“吃雞書堂”四字,另外一間寫著“大吉大利”,還有一間寫著“今晚吃雞”。


    乍看起來,幾間屋子的主人要麽是喜歡雞的吃貨,要麽是喜歡靠運氣的賭徒,但實際上,這裏乃是中規中矩的書堂,是先生授課給學生解惑的神聖之地,而之所以說“吃雞”,隻是為了嘲諷對麵的那座宛如鳳凰的落凰島而已。


    “咯吱。”


    一扇木門推開,從中走出一個光頭大漢,身軀幾乎有兩個嶽青大,赤著的上半身魁梧矯健,微微一動便有大塊肌肉浮現。


    不過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樣的大塊頭並非滿臉橫肉,反而有著一張親切溫柔的臉。


    “四先生,我迴來了!”少年咧嘴問候。


    看到嶽青,光頭大漢張嘴大笑,眼睛因為太開心而眯成了一條縫,盡顯和藹,他走過來摸了把少年腦袋,便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黑乎乎的鐵砧子。


    “四先生又讓我陪你打鐵?”少年搖頭,“今天不行,我剛剛開了心泉,還要跟大先生匯報呢。”


    光頭大漢並未表現出多少失望,還是親切地笑了下,便掄起錘子砸在鐵氈子,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鳥獸嚇得齊鳴,整個地麵都在顫抖,嶽青的耳朵被震得發癢,趕緊揉了揉往邊上後退。


    “老四你就不能歇會,就不能讓姐姐好好睡個美容覺?”


    悅耳的聲音傳來,隻見另一扇門推開,從中探出一個紮著辮子的腦袋,大眼睛眨了眨,麵容陌生,儼然一個跟嶽青差不多大年紀的孩子。


    不過嶽青知道,眼前女孩的真實年紀並不見得比四先生小。


    “燕姑姑~”


    女孩名叫燕環兒,是書堂的三先生也是這裏唯一的女性,打小就對嶽青溺愛,被叫姑姑。


    三先生擅長機關術和易容術,尤其是易容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無論是男女老少還是高矮胖瘦,隻要她看過一眼便都能易容成那模樣。


    這些年來,嶽青已經被這位姑姑的容貌戲耍了很多次,時而變成白發蒼蒼的奶奶,時而變成穿著暴露的舞娘,或問路或討水,每每都能讓他信以為真。


    “開了心泉,小嶽青算長大啦!”


    女孩在嶽青額頭上狠狠啵了一口,便指著最破舊的那間木屋道:“去吧,大先生在等你。”


    嶽青深吸一口氣,越過那黑布大幡,叩門三下,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最後閉門。


    看到嶽青消失的背影,燕環兒嘟著嘴搖著腦袋,滿臉擔心。


    “老四,你說大先生會不會打死他?”


    光頭大漢微笑著,並未應答。


    “老四,大先生多少年沒發火了?”


    光頭大漢伸出一個巴掌,前後翻了翻。


    “你說的沒錯,都十年了,他上次發火還是一群強盜要搶走嬰兒嶽青的時候吧,那一戰我才是真見識到什麽叫強大,以一敵千,恐怕我們三個加起來也不是他對手。”


    光頭大漢迴憶了下,十分認同地點頭,隨後又掄起了錘頭,巨大轟擊在女孩耳邊響起,但燕環兒似乎失聰了一樣,嘴裏一直念叨著嶽青如何如何。


    跟外麵看起來一樣,木屋內的裝飾也十分簡單,一幅簡畫,兩個蒲團,一張案桌,上麵放著一塊361點的棋盤,除此之外連一個喝水的茶杯都沒有。


    桌旁盤膝坐著一個身形高瘦的男子,他束起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衣著簡單卻整潔,左手拿著黑子,右手卻隻有一隻空空的袖子,他皺眉思考很久後才將黑子放下。


    這便是大先生,是大龜島最老的老人,也是書堂的掌事者,平日淡泊名利少言寡語,失掉了右臂,但每次說出的話都很有道理,其他幾位先生絕對不敢反駁。


    “見過大先生!”


    嶽青恭敬地彎腰行禮,按理說對於大先生這種教他養他的恩人,應該要行跪拜大禮才對,但幾位先生執意認為嶽青不能跪官,亦不能跪仙,自然也不能跪他們這群被流放到囚海的罪人。


    “迴來了。”


    大先生微微點頭,將棋子放下,隨手從棋盤旁拾起一柄尺許長的黑色戒尺,“你可知錯?”


    嶽青看到那戒尺便渾身一哆嗦。


    從小到大,他不怕苦不怕累,當然更不會怕疼,其他三位先生為了鍛煉他的體魄,想方設法地來折磨他,什麽負重爬山,什麽海中倒立,拳頭錘石徒手伐木這些更是不在話下,但他最怕的還是這柄小小的戒尺。


    不知怎的,每當伸出手心即將被戒尺敲打的那一刹,嶽青便覺著整個世界都是灰暗,戒尺未落,心頭便如萬刀切割,汗珠子都會落下。


    而在戒尺真正落下的時候,小小的掌心仿佛牽動了全身神經,皮肉跳動,血液都會跟著沸騰。


    少年乖乖伸出右手,展開掌心,深吸了一口氣。


    “學生知錯。”


    “錯在哪裏?”


    “先生是說我不該朝著女孩撒尿?”


    啪!


    戒尺隨著大先生搖頭而毫不留情地落下,少年頓覺手心發燙,熱量帶動著全身,整個身體都要燃燒起來。


    嶽青依舊將手掌伸得筆直,又道:“先生是說我不該在看書的時候睡覺?”


    啪!


    戒尺再次落下,少年的骨頭酥軟,以從未有過的角度彎曲震動,若不是他強行壓住,手臂都要不由自主地跟著活動起來。


    “先生難道責怪我不該丟了那鳥人的功法?”


    啪!


    戒尺第三次落下,嶽青之前可是從未被戒尺連打三次過,他的身體終於不受控製,兩個手臂緊貼糾纏,其他部位也以極其難看的姿勢折疊,這樣下去,他十二歲的身體要被自己折斷。


    而大先生在前麵靜靜看著,戒尺早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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