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氣惱得推開郭殊涵,一拉一扯間,腹部的傷口裂開了,血汩汩的流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流走的血帶走了鍾毓的怒火,還是鍾毓對著郭殊涵就生不了太久的氣,在幾個唿吸功夫後,鍾毓竟然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他捂著鮮血淋漓的腹部,坐在了床上。

    郭殊涵看到,心疼的不行,可是手才伸到一半,怕鍾毓生他的氣,隻好尷尬的懸在半空。末了,又把手縮了迴去。

    王東易遞了瓶傷藥和紗布過來,看了眼床上一坐一立沉默不語的兩人,覺得整個帳篷裏都尷尬死了。

    他欲言又止,試了好幾次都放棄了,隻好說:“行了,你們忙吧。”說罷,把東西放在床邊,出了帳篷。

    鍾毓沒管自己身上的傷,隻說:“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個藥。”

    難得鍾毓肯搭理他了,郭殊涵不敢廢話,依言解開衣襟,露出猙獰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貼著衣服的皮膚處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跡。

    血跡圍著舊傷疤,在郭殊涵胸口畫出了滿目的猙獰怪狀。

    鍾毓看了眼,腦袋就有些發暈,嘴裏卻死硬,冷笑道:“不錯啊,多完整的一個洞,都可以直接注水了。”話雖說著,手卻沒停,麻利的上了藥再包紮好。

    郭殊涵任憑鍾毓冰涼的手指在自己裸-露的皮膚下遊走,帶起雞皮疙瘩微微顫栗,不過此情此景下,就是再旖旎的畫麵也不會有其他想法。

    才包紮完,帳篷外響起了巡邏聲,有狗叫聲汪汪的從遠處傳來。

    鍾毓一驚,忙問道:“那幾隻狗聞過你身上的味道沒有?”

    壞了,郭殊涵一驚,他原本以為隻等迴到帳篷,就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他千算萬算,算漏了狗。

    在玄虎營堵住了出口之後,禦林軍分成好幾波,牽著狗四處尋找,其中一隻隊伍跟著狗搜到了鍾毓這邊的帳篷裏。

    禦林軍瞧著情況不對,狼狗不停朝著裏麵吠,怕是刺客就在裏麵,聯想到鎮遠侯長子功夫全無,毫無自保的能力,這個領頭的馬上就要衝進去。

    卻看到有個人披了外衣從裏麵走出來,不耐煩的說:“幹嘛呢,這是?”

    禦林軍領隊的趕緊收住腳,匯報:“鍾少爺,我們在搜查刺客,狗聞到味道……”

    話還沒說完,隻見剛才還隻是吠個不停的狗突然衝了上來,兩隻前腳扒

    拉在鍾毓身上,張嘴就要咬。

    狼狗的力氣很大,輕易就把鍾毓撞到在地。

    鍾毓狼狽的摔倒,幾條狗還欲往上衝。

    拉著狼狗的禦林軍嚇了一跳,忙勒緊了繩子,要把狗拉開。但是這條狼狗就像當初的大安一樣,怎麽也不肯輕易放開。

    好在禦林軍身手非凡,沒等狗咬下去,就已經拉開了。身邊的人立刻手忙腳亂的扶起已經摔倒在地的鍾毓。

    鍾毓被人扶起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衣皺成了一團,他氣得跳腳,推開旁邊的人大罵道:“怎麽迴事,你們想要爺死直說!”

    身邊年長些的禦林軍看到此情此景,想起了多年前鍾毓囂張跋扈,引得鎮遠侯怒發衝冠,繼而鬧得大家都不得安寧的事,心中頓時戚戚然,連忙道歉:“郭少爺,都是我們的錯,實在是太子遇刺,卑職重責在身,才冒犯了郭少爺。”

    鍾毓揚起墨染似的劍眉:“然後就找條狗過來咬我是吧?”

    他說話的幅度太大,牽扯到傷口,腹部一陣疼。旁邊有人察言觀色,問道:“鍾少爺這是怎麽了?”

    鍾毓遞了個刀眼過去:“要你管。”末了,到底解釋一句:“和媳婦鬧矛盾鬧得,把肚子弄傷了,正罰媳婦跪呢。”

    “萬萬沒有的事,”這個人連忙擺手,“這條狗絕沒有攻擊少爺的意思。”

    鍾毓低頭,隻見被人拉得脖子都快斷了的狗,仍頑固不化的要朝著鍾毓衝來,而每每揚起前爪,繩子就會勒緊它的脖子,怕若是個看得見臉色的人,早已是個滿頰通紅樣子。

    禦林軍揚手就給狼狗一個響亮的巴掌,賠笑道:“少爺莫怪,這狗怕是聞到刺客的味道了。”

    本已經平靜下來的鍾毓聞此,眼睛頓時睜大了,從中噴射出威力無比的火藥:“你的意思是本少爺是刺客!你再說一遍!”

    多說多錯的禦林軍用剛才扇狗的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繼續賠笑道:“瞧我這張嘴,刺客絕不可能是鍾少爺,我們大家都清楚!是不是?”

    “是是是是。”身後一群附和的。

    不提鍾少爺和太子的關係,就他這經脈俱斷的體質,也練不了那麽高的功夫啊。

    鍾毓猶自不肯放過:“那它是怎麽迴事?”

    禦林軍再給狗一巴掌,“抽風了。”迴答幹脆利落。

    鍾毓翻了個大白眼,好像已經不生氣了,“陛下和太子沒受傷吧

    ?”

    “沒有沒有。”禦林軍說。

    鍾毓點頭:“那就行了,沒事了。”末了,又拔高了聲音,一臉不耐煩的說:“把這狗牽走!”

    “是是是。”

    鍾毓揮手,幾些禦林軍如蒙大赦,趕緊拔腿走了。

    十來人組成的隊伍裏隱約傳來說話聲。

    “這狗這樣,我們就走了?”

    “不然呢,放心吧,是誰都不可能是鍾少爺,他根本不會功夫。再說我們把情況跟太子一說,怎麽處理太子說了算。”

    待禦林軍走後,鍾毓臉上掛了一路的憤怒這才險險放下,他不動聲色的吐口長氣,進了帳篷。

    帳篷內,郭殊涵正對著床頭跪著——剛才鍾毓怕自己守不住大門,連後招都想好了。

    郭殊涵身上穿的是鍾毓沒洗的衣服,這樣可以遮掩些氣味,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隻穿件寢衣可能會露出來的繃帶痕跡——剛剛起床,當然隻能穿寢衣。

    至於讓郭殊涵跪著,完全隻怕禦林軍會進來看個情況。搜查是不會的,鍾毓知道自己臭名在外,他們本就冒犯在先,避之不及,怎麽可能真的搜查。

    為了讓狗以為他是兇手,鍾毓這是煞費苦心。

    先和郭殊涵互換了衣服,又用幹淨的布沾水,把郭殊涵身上的血都抹一遍,抹到布的上麵,再把布塞在自己衣服裏麵。

    這樣狗聞到的,必定是郭殊涵身上血的味道。

    苦了狗盡忠職守,到頭來卻被人擺了一道。

    鍾毓走進去,坐到床上,腹部的傷口因沒有及時處理,有越拉越大的趨勢,他疼的吸了口涼氣,擺擺手說:“起來吧,已經沒事了。”

    郭殊涵覷了眼鍾毓的神色,迴道:“我還是跪著吧。”

    鍾毓懶得理他,起身從床頭拿出金瘡藥和紗布,解開衣襟要給自己上藥。

    剛才滿臉要認錯跪倒地老天荒的某人,立即食言而肥,站起身從鍾毓手中拿過金瘡藥:“我來吧,你手涼。”

    鍾毓慢慢的躺到床上,無所顧忌的露出麥色胸膛和緊致的腰線。

    郭殊涵險些被迎麵撲來的美色動的色心泛起,好懸才克製住,像隻戰戰兢兢的小動物一樣湊過去,時而忍不住撇兩眼,時而又唾罵自己都什麽時候了。

    房間裏安靜的隻剩下燭火爆破的聲音,帳篷外的搜查和巡邏還在緊張的進行著,不

    過依現在的情況看,已經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鍾毓的聲音輕輕傳來,像是天邊踏著悠遠的雲彩:“說吧,你到底怎麽迴事。”

    郭殊涵低著頭,臉上青白交替變換著染料,遲遲沒有開口。鍾毓有這個耐心,任憑郭殊涵給他擦好藥,纏上繃帶,再停手,獨自坐到一旁。

    久到搜尋的聲音都已經遠去,郭殊涵這才輕聲開口:

    “我不能說。”

    說完這句,郭殊涵就緊抿住雙唇,然而意料中的怒火並沒有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甚至,如果不是郭殊涵一身功夫,能感覺到鍾毓極為細微的情緒變化,他都要以為鍾毓沒有生氣了。

    “為什麽?”鍾毓問的很輕,他坐起身。

    郭殊涵把嘴巴閉著,又是一臉壯士斷腕的壯烈。

    鍾毓把自己滿肚子的窩火通過唿吸道排放出去,他說:“這樣,我問你迴答是還是不是,這個可以吧?”

    郭殊涵從鍾毓坐起身後,就一直盯著他的手,不敢抬頭看他,聽到這話,猶豫了會,到底點頭。

    “你和陛下太子有仇?”

    “……不是。”

    “別人要你殺的?”

    “是。”

    “你必須聽他的話?”

    “是。”

    “不聽的話有很嚴重後果?”

    “……是。”

    郭殊涵越說越驚,鍾毓料事太準,他生怕鍾毓繼續問連屠都問出來了,到時候他該迴答還是不迴答?

    鍾毓一個頭兩個大,他感覺自己長這麽大都沒有遭遇如此多憂愁,感情是積攢到今天了。他撓撓頭問:“我,不對,我爹解決不了?”

    看來跋扈的鍾大少爺還是很知道自己斤兩的,這個時候就沒有往自己臉色貼金。

    郭殊涵愣了下,忽然笑了,他的笑極淺極淡,像隱沒在日落後的群巒,帶著三分靦腆的再看鍾毓一眼。

    郭殊涵伸手抱住了他。

    鍾毓的臉擦著郭殊涵的頭發:“……”好好說話呢,怎麽說著說著就抱上了。

    郭殊涵在他耳邊說:“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這樣一個聰明又替他著想的人,他有什麽理由不喜歡。

    郭殊涵不信鍾毓不知道他再繼續往下問,什麽都能問出來,可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郭殊涵不能說。

    有細微的

    摩擦穿過鍾毓的耳道,帶起蘇蘇的麻意。鍾毓承認,這一刻他平靜了許久的深湖裏,泛起甜蜜的漣漪。

    鍾毓在糾結了兩秒要不要給個安慰之後,狠下心,毅然決然的說:“這事不解決,別想討好我。”

    郭殊涵輕笑出聲,他的臉頰摩擦著鍾毓的頭發,貪婪的嗅著鍾毓發間的香味。

    最終,他鬆開鍾毓,退後半尺坐好,然後低下頭閉著眼,讓自己隨著浪濤幾個起伏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他說:

    “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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