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樣?鍾毓心說王大錘那個沒節操沒下限的,當年差點拉著他要共享一個女人,至今想來,鍾毓都惡寒不已。

    想到這,他正經人似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小劉的話,坐起身一臉正直的說:“小孩子問那麽多做什麽?”說罷,站起身,示意小劉前麵帶路,嘀咕道:“論臭不要臉程度,誰都敵不過他。”

    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轉過身來問:“想一起去嗎,妓-院?”

    郭殊涵愣了愣,起身道:“可以啊。”

    鍾毓隻是隨口一說,單純是覺得才成親——不管實際上怎麽樣,就出去逛窯子,對郭殊涵確實不怎麽好。所以才這麽開口,哪知道……哪知道郭殊涵居然同意了。

    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你,你確定?”

    郭殊涵點頭:“確定。”

    早在成親當晚,郭殊涵就發現鍾毓其實是個很好說話,又沒什麽架子的人。比如說那隻狗的問題,郭殊涵很清楚鍾毓舍不得,從第一次說這件事的時候起就發現了。

    但鍾毓還是答應了。後來即便看得出是想把這件事往後拖,卻沒有利用自己身份施壓的做法。事實卻是隻要鍾毓一句話的事情,郭殊涵就沒有辦法。

    但是鍾毓沒有。

    這讓郭殊涵很放心。

    可有句話怎麽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或者是得寸進尺。

    最開始嫁過來,郭殊涵確實以為會生不如死,他甚至想過嫁過來就把鎮遠侯府鬧得家宅不寧。

    郭家不是指望著這門親事嗎,不是想借著親事高升嗎,那郭殊涵就把這門親事變成仇事,讓郭家永無翻身之日。

    到時候便是捅破了天,他大不了遠走高飛,反正郭家沒有任何讓他留戀的東西。

    卻不料,鍾毓是這樣一個隨和顧及他人的人。

    洞房花燭夜,鍾毓連門都沒進,就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隔日怕他在府裏難做,給他安排了幾個下人,男女都有,用著方便。府裏的下人沒有敢嚼舌根的,亦沒有敢輕視他的,想來定是鎮遠侯夫婦治家甚嚴的緣故。

    他甚至可以說,在鎮遠侯府,有比郭家更大的自由。

    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可是越是這樣,郭殊涵卻越想得到更多。比如隨意出入各種場合的自由。

    郭殊涵不願意被困高牆大院之中,他畢

    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想要的東西。如果他能借此機會去妓-院,這個對於他現在的身份來說絕對是禁忌的地方,那麽以後對他做別的事會方便很多。

    所以他提出了要求。

    果然,鍾毓又沒有拒絕。

    馬車外,天陰沉下來,狂風唿嘯,看樣子是要迎來今冬的一場大雪。

    這是侯府特製的馬車,兩匹馬駕馭,純黑色的外形。內置虎皮坐墊,有茶幾擺放。馬車內極為寬敞,單是鍾毓坐的長椅下麵,放五六把大刀沒有問題,兩個大人坐進去更是毫不擁擠。

    寬敞的馬車內,倒是溫暖。鍾毓裹著貂裘,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郭殊涵:“你怎麽了?”

    鍾毓歎道:“待會去了,王大錘肯定要給我灌酒,我當年不辭而別,來了後又沒第一時間去找他,不知道這小子怎麽記恨我呢。”

    “王大錘?”

    “皇城禁軍總教頭王石川的兒子王東易,我們都叫他王大錘。”

    郭殊涵忽然問:“那你叫什麽?”

    鍾毓:“……小孩子問那麽多做什麽?”

    “你是以為我有多小?”郭殊涵有些無語。

    鍾毓笑:“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在玩離家出走呢。”

    長安城有個聞名遐邇的溫柔鄉,名叫十裏鋪,酒香馥鬱,美女如雲。是個出了名的銷金窟。

    銷金窟內到哪都能看到討論生命和諧的鴛鴦,鍾毓怕一路上所見所聞給他這個才過門的小媳婦帶來太大的刺激,便叫馬夫把車開進十裏鋪。

    十裏鋪本作步行所用,不過能容納一輛馬車前行。此刻到了夜晚,牌坊裏頭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來迎客,各種招唿曖昧之聲不絕於耳,恩客們也樂得在摩肩接踵間揩上一點油,過過手癮。

    於是本該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美妙場合,忽然擠進某個龐然大物,人群被迫分流,一時間罵聲載道。

    “這他-媽誰,不知道這裏不讓行車嗎?”

    “噓,小聲點吧,你看那車。咱們惹不起。”

    “鎮遠侯府就了不起嗎,有種下來單挑。”

    偏生某個有股無名火沒處發的人聽見了,掀開車窗簾子,對著街上三大五粗的草莽漢子,皮笑肉不笑道:“你要和本少爺單挑?”

    馬車本就走得慢,車夫聽到大少爺的話,立

    刻勒住馬韁。馬車停下,很有車主要下車一較高下的意思。

    草莽漢子血性十足,聽到這話,立刻擼了袖子就要和鍾毓幹架,被周圍的人瞧見了,趕緊上前拉住他,對鍾毓點頭哈腰道:“真對不起爺,他外地來的,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鍾毓微笑:“好說好說。”

    簾子放下,馬車繼續前行。

    草莽漢子不高興的掙脫同伴:“你拉我做什麽?”

    旁邊的人呸道:“你懂什麽,他是出了名的廢柴,沒有半點武功,全長安城都知道,你和他打什麽?”

    馬車駛到醉鄉亭,鍾毓揮退了要來接客的老鴇龜公,輕車熟路的帶著郭殊涵上樓。一路沉默,到了包廂門口,鍾毓停頓了片刻,這才強迫自己擠出笑容,滿麵春風的敲響房門。

    郭殊涵早就發現從出門那刻起,鍾毓的表情和神態就有些不對,一路過來,就是瞎子也該發現了。

    門拉開,是個身著暴露,麵若銀盤的女子。女子容顏絕美,氣質卻風塵,她媚眼如鉤,淺笑道:“公子請進。”

    暖香的氣息從房間裏撲出來,人嗅上幾口,有燥-熱的味道。

    郭殊涵打量了女子一眼,寒冬臘月就穿了件紗,眼神掃下去,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一覽無遺。

    郭殊涵本能的反感起來,鍾毓卻在這時忽然拉住他的手腕,對女子調笑道:“哪來的如此俊俏的妹妹,麵生啊。”

    郭殊涵隔著衣料能感受到鍾毓手掌的涼意,在熱氣撲鼻的房間裏,有著異樣的觸覺。

    女子笑道:“奴家來這裏已經小兩年了,鍾少爺不認識是應當的。”

    說罷,領著二人進去。

    妓院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烏煙瘴氣,男女媾-合之事,郭殊涵已經做好準備看一場活-色生香的春-宮圖,走進去後才發現,原來什麽都沒有。

    房間裏入目處有個圓桌,桌旁坐著幾個男人,卓有身姿的女子都在後麵安安靜靜的站著,倒是這兩個男人間劃拳擦掌鬧得火熱。

    鍾毓笑道:“哥幾個好啊。”說罷,朝著坐在後麵椅子上一名男子點頭道:“太子殿下。”

    郭殊涵此前從未見過太子,隻是在營地裏聽同僚說起過他,好似在軍隊方麵還來不及有什麽建樹,但到底文韜武略,也不算辱沒陛下名聲。

    郭殊涵本以為擔得起文韜武略稱唿的太子,大抵該是個身形偉岸,

    像鎮遠侯那般的男子,卻不料太子是這樣一個美如冠玉、怕是換上女裝也不會難看的人。

    他的氣質如同白玉,溫潤有方,又熠熠生輝。即便隻是單純的坐在一旁品茶,這身與生俱來的出塵的氣質,就是在勾欄這樣醃臢的地方,也不受半分影響。

    郭殊涵跪下,口中道:“草民郭殊涵,見過太子殿下。”

    正把玩著琉璃盞的太子李佑抬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郭殊涵,緩慢的收迴視線,沒有張口讓他平身。

    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

    郭殊涵跪在地上,視線投在地麵上鋪著的乳白色羊毛褥子上,敏銳的察覺到太子投過來的眼神。他心中一驚,腦中急轉直下,卻著實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這個初次見麵的太子。

    扳手勁輸了王大錘的司馬淩風瞧著似乎不對,正要開口,鍾毓忽然跪了下來,與郭殊涵保持著同樣雙手撐地的姿勢,陪在郭殊涵旁邊。

    相當符合心寬體胖描寫的王大錘王東易,再慢半拍也察覺到不對勁了,給司馬淩風打了個眼神正要跟著跪下,就聽太子溫聲笑道:“都跪著做什麽,這又不是在朝堂,還要我叫你們起來。”

    郭殊涵莫名鬆了口氣,被鍾毓扶著起來,拉著手站到旁邊。

    王東易聽到這話,嗐了聲,笑道:“太子您剛才氣都不出,我還以為……”說罷,指著鍾毓道:“你小子過來,今兒個不灌趴你,爺……我跟你姓。”

    向來無所顧忌的王東易總算是記得這裏還有個位高權重的太子,沒有直接把老子稱唿出來。

    鍾毓嘿嘿一笑,於是趕緊示弱:“沒問題沒問題。”說罷,拉著郭殊涵給他介紹幾人,“這兩個都是和我光著屁-股長大的兄弟,王東易,司馬淩風。”說罷,給幾人介紹,“這是我新婚妻子。至於喝酒嘛,不是問題,可是我媳婦在呢,影響不好,能不能寬容點。”

    王東易半身肥肉多而不膩,稱不上大胖子,但比之其餘幾人卻明顯胖上不少。他一腳踩在凳子上,哼道:“美得你,正好你媳婦在,喝醉了他背迴去。”

    “那成,喝就喝。”說罷,鍾毓接過王大錘遞來的酒杯,滿飲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王大錘豎了個大拇指:“痛快!”接著遞上第二杯。

    鍾毓連個眉頭都沒皺,再次飲盡。

    郭殊涵生性敏感,他從鍾毓一口悶的樣子中,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按理說好友聚會,不應該是歡

    喜得痛飲嗎,為何他卻感覺鍾毓的眉間有絲苦悶,和平常吊兒郎當的痞子樣完全不同。

    他是想一醉方休,郭殊涵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男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畝秋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畝秋棠並收藏侯門男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