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走出商會之後,隻有李初一跟著他。


    雨不知要下到何時,梁川不想呆在商會,此時他倒想到處走走,把心思發散一下。


    蕭章與他說的話他還曆曆在目,不排除蕭章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梁川知道,遼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在瘋狂地滑坡,國內正兒八經搞建設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到處都是瞎搞為了一已私欲的人!


    如果蕭章沒有找過來,他還沒有對契丹下手的想法,現在出師,名正言順,把錢賺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何樂而不為!


    隔壁的畢照升搬走許久,否則可以找他切磋兩杯。


    梁川走到月台寺,隻見寺廟的大門洞開,裏麵還有影影燭光,梁川一看,轉身走了進去。


    長長的甬道裏空無一人,不過並不奇怪,此時已是下半夜,要是有人在這裏就怪了。


    清源的碼頭禁止海船來了以後,不僅城內的生機少了許多,就連這廟裏的香火也直接腰斬。


    往日白天,香客絡繹不絕,或來問財或來求子,快要踏破月台寺的門檻。


    據說現在白天人流了了,也看不到幾個人前來上香。佛祖自然有用,不過佛祖也有嗑睡的時候,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求佛不如求已,有時間拜佛,不如多找點活幹,掙點買米的錢。


    大家都不傻,該幹嘛的事情不會拎不清。


    廟裏極為幹淨,鼓樓與鍾樓左右排列,白天廟裏的沙彌清掃得一塵不染,梁川找了個空斜靠著躺了下來。


    弘逸大師應該還在西南漫漫求佛的路上,梁川很能理解這位大師,以前這座廟宇破敗,他隻能被綁在這裏,否則這個山門還要讓人占走。現在香火好了起來,擔子便交給了徒子徒孫,已經不需要他來操持。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座雞足山有什麽靈驗的地方梁川不懂,不過這大概就是緣分,要是沒有弘逸大師與自己在廣源偶遇,點醒自己,可能自己還要在廣南大山之中當一個野人。


    以前的梁川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是當緣分在自己眼前發生的時候,梁川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緣這一迴事。


    或許在雞足山,大師可以遇見他心中的菩薩。


    有機會,梁川也想去走一趟,看看他有沒有這天大的機緣。


    李初一過慣了這種清貧的生活,隻要能遮風擋雨,便也夠了,雙手環抱,靠著鍾樓的柱子,已經開始閉目養神。


    萬達商會固然舒服,但是可能給何春生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住店也會被人認出來,現在全城都在通緝自己,最好的地方就是寺廟。


    夜不入寺,這時候應該不會有人來了吧。


    梁川正要睡下,一個醉漢拎著一壺酒跌跌撞撞進了月台寺!


    咕咕咕,醉漢手裏還拿著一個酒壺,走兩步便仰頭猛吃幾口,也不用就著什麽菜,光喝酒都能喝得這麽醉,這得多貪杯?


    梁川一看,這人怎麽有點眼熟?


    此時天正下著雨,沒有月光讓視線有些模糊。


    ‘三清隻需泥土身,佛祖卻要黃金鍍,老道背劍救蒼生,亂世菩薩不問世,盛世佛門臨香客,亂世何人問蒼生!’


    有點怨氣,醉漢竟然還點東西,念了一首打油詩!


    不過,有氣朝著佛主撒,這未免太強人所難!


    醉漢在殿前大放厥詞,還要進殿搗亂,讓廟裏的和尚拿棍棒給打了出來。


    那手臂兒粗的黑棒打在身上不死也要脫一層皮,醉漢是醉,可不是死了,打在身上痛得他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臭賊禿,老子好歹也是官身,焉敢這般無禮!’


    和尚可沒有跟他多廢話,把大殿的門一關,當場拒之門外。


    見和尚都不搭理他,這人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一個大男兒,不知是被打得吃痛哭起來還是還是傷心落淚,梁川於心不忍,湊了過去想安慰他兩句,否則他再這樣繼續吵鬧下去,自己也睡不著覺。


    當他近前一瞧,直接愣在原地。


    ‘梁造?’


    清源造船廠的大師傅梁造!


    梁造抬頭一看,也不敢哭了!怕是熟人!


    ‘三郎!’


    梁川趕緊把人扶起來,扶到一旁的石階上坐下,看他這又落魄又失意的樣子,心中一凜,馬上猜到有什麽事發生。


    當年的淩虎也是這個鳥樣。


    高純淩虎司方行,加上一個梁造,本以為四個人裏就梁造這個人做事最穩,他的職業也沒有什麽波動,幾個兄弟人生際遇大起大落,隻有他一成不變。司方行迴來做了富家翁,淩虎丟了官身,跟自己混,高純原來最花,可是靠著他哥的關係,倒是成了不倒鬆,沒人敢找他的麻煩。


    沒想到他梁造也有心事。


    ‘你這。。’


    梁造也是意外,在這裏撞見梁川,現在梁川已是朝廷的欽犯,竟然沒有逃跑,還躲在清源城內,膽子是真的大!


    ‘你怎麽還不走,朝廷正在捉拿你!’


    雖然他不清楚梁川所犯何事,不過他知道,梁川一直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高純有他哥哥罩著還是非常尊敬梁川,淩虎不用說了,很多年不見,不過聽說與梁川在一起,司方行也是梁川撈出來的!


    ‘我也是剛剛迴到清源,先別說我的事了,你這什麽情況?’


    梁造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仰著頭卻一臉頹喪。


    ‘船廠算是完了!’


    梁造悲從中來,幾個字聲音一度哽咽。


    ‘怎麽迴來,船廠這些年不是搞得非常的火熱。。’梁川話一出口,就明白了個中緣由。


    ‘火得快,倒得也快,你知道前些年,咱們清源港生意是蒸蒸日長,江麵上的海船十條有八條是出自咱們清源船廠之手,但是造船這一行你知道的,成本非常的高,用材選材加上製作,不是一日之功,現在片板不得下海,哪裏還有人來談買船的事,從去年開始,朝廷有風聲傳出來要禁海之後,船廠的生意就開始滑坡,到了今年,直接就處於停滯的狀態,船廠裏麵還積著那麽多條船,賣不出去朝廷便要革了我的職!’


    清源所有的產業幾乎都有一種生死與共的關聯,一樣興百樣興,海上的貿易斷了,所有的行業都得衰弱。


    比如酒樓飯莊的生意,以前每天都有商人來搶位兒,現在每一家酒樓都非常蕭條,生意慘淡得不行,酒樓不行那些米行釀酒鋪也不行,酒賣不動青樓也不行,青樓不行布行水粉行也走不銷,連寺廟來上香的善男信女都少了!


    但是衝擊最大的,還是這造廠船。


    淩虎與梁造還一樣,淩虎是被人盯上設計陷害,為的是他的火藥技術。但是梁造則是完全敗給了時代大勢,朝廷的一紙政策,無數人要丟掉飯碗,他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可憐,梁造也算是這一行裏的精英了。


    清源船廠造出來的寶船質量技術天下無雙,縱橫海疆一點問題都沒有,梁家海軍的所有戰船商船都是出自梁造之手,梁川也為清源船廠提供了無數的訂單。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不過,梁造悲痛欲絕,船廠的效益不好,他這個船廠的大師要丟掉飯碗,不過他這應該也算是事業編吧,就像小吏一樣,還不是正式的官員,丟了就丟了嘛,有什麽心疼的,他有這一身的本事,還愁?


    梁造當然愁,朝廷的政令一朝下來,沒個三五年絕對不會鬆開,長的話甚至是幾十年,他隻會這一種本事,不能造船賣船,那他就是一個廢人!


    梁川看著梁造越是落魄,他就越是高興,這可不是又讓自己撿了漏!


    現在自己手頭的商船與戰船數量並不多,雖然龐大,但不足以達到在海上絕對稱霸的實力,要在海上稱霸,至少要再擴充十倍不止,遠航契丹去做生意,也隻能靠自己,商船的數量也要增加!


    自己有一個船廠,不是最好!


    ‘兄弟莫要傷心,朝廷現在不開海,你們船廠絕對要倒閉,兄弟可要替自己想好後路。’


    梁造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我還能有什麽後路,想我梁某人一生都為這船廠傾盡心血,別的手藝一樣也不會,連伺侯莊稼也不行,船廠要是完了,我就死定了!’


    ‘你們船裏麵的人還多嗎?’梁川強壓心頭的狂喜,試探地問題,這要是能把他們船廠的人一鍋給燴了,那不是賺大發了!


    ‘船廠裏還有兩百多號人,與我情況差不多,現在大家都為自己的前程擔憂,一天到晚不是長歎短唉就是到處買醉。。’


    梁川明明心裏在算計著人家,嘴上卻還是裝出一臉關切地問道:‘兄弟咱們也不是第一天相識,老弟很想幫兄弟一把,條件允許的話,能不能帶我去你們的船廠看看?’


    梁造醉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道:‘船廠還有什麽好看的!’


    ‘這個兄弟就不要多問了,我現在的身份特殊,這時候去最好,不要讓大家知道我來過就是。’


    梁造還是答應了梁川的請求,幾個人動身前往船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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