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閩諸州縣但凡可用之兵,這一次全部調動起來往興化湧去。


    上一次還是去支援清源。


    這一次情況可能比清源還要糟糕。


    興化的廂兵已經全部敗走北部山區,整個興化隻剩一個空殼子留給倭人。


    城內可是還有幾萬的老百姓!


    吳用小試牛刀,來了一個瞞天過海,不曾想威力會這麽大,完全打亂了福州整個路的軍事部署。


    福建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千年後倭人再次進犯神州大地之時,東南沿海全線淪陷,但是這個地方除外!


    東南沿海全是重鎮,經濟又發達,但是八閩大地因為山地崎嶇,丘陵眾多,硬是逃過一劫。


    八閩自古有兵家不爭地一稱。。


    在此地行軍,那也是倒了血黴,剛翻過一座山,又望見一座嶺,連綿不絕好似十萬大山,比廣南還要難走。廣南至少丘陵之下為平原,八閩丘陵之下無一尺平地,連驢看了臉色都要發青。


    援軍既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慢,太快要與倭人交手,慢了又是明顯消極懈怠,肯定要被路裏問責!


    汀州的部隊率先到達興化。


    汀州就位於興化的西側,這裏有連通的澳嶺古道,翻過幾座山頭,很快就能到達。


    汀州古地,除了建州福州泉州幾地實力不如之外,路裏幾乎還能排好名次。


    非要出風頭,實是不得已。


    汀州的廂兵進入興化,卻被這詭異的景象給看愣了。


    哪裏有什麽倭人?城裏除了著了一點火,有火燒的痕跡之外,地上既無死屍也無血漬,一點打仗的痕跡也沒有!


    倭人若是真的來了,這城池早被血洗了一遍,哪裏還有這太平的樣子!


    老百姓看到援兵前來,那是簞食壺漿夾道相迎!


    ‘可算把天兵給盼來了!


    老百姓看到官兵整齊的裝扮,不知道他們是哪裏來的,但是肯定是來打倭人的!


    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許多百姓出城相迎。


    雖然‘倭人退去,他們也怕卷出重來,許多百姓家中還沒有損失,卻也看到許多親人朋友家中被大火付之一炬!


    無妄之災誰都怕!


    這城裏哪裏有戰爭的痕跡?


    打仗會不死人?


    分明就是火災而已嘛!


    軍官拉過幾個百姓,狠狠地賞了幾鞭子!全是照頭甩了下去,一甩就是一道血痕!


    ‘狗刁民!軍爺且問,倭奴在哪呢?


    老百姓碰到當兵的就像小雞遇見老鷹,嚇得腦袋都要藏到屁股裏!


    ‘稟軍爺的話,倭人來我們城裏放了一把火。。放完便跑了!


    汀州兵的軍官一聽這話,城裏沒火,他心頭的火蹭的一下就漲了起來!


    啪啪啪,又是狠狠甩了幾鞭!


    ‘好你們個刁民!膽敢這樣來消遣我們!你們狗娘給你們生的好狗膽!


    軍官恨不能抽死這些老百姓,在他們眼裏,這些老百姓的命比螻蟻還要輕賤,不打死幾個,根本解不了心頭的恨!


    ‘軍官莫打啦,莫打啦,再打就出人命啦!


    城門口的動靜太大,老百姓看到全部嚇傻眼!唯恐避之不及!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倭人來了沒有打他們,搶他們,隻是燒了城內的屋宅,怎麽自己的官兵來了,比倭人還要殘暴,那軍官的嘴臉,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們這些老百姓!


    亂世兵就是匪!比匪狠,比匪暴!


    剛剛那些擔著糧食挑著酒水的百姓一時傻立在原地,進退兩難,不知要把糧食給這幫人,還是把糧食挑迴去!


    給這幫人吃食,那不是拿肉去喂狼?喂飽了狼還要反咬你一口!


    軍官也看到了百姓的反應,眼中漸漸泛起兇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幾人一時有了主意!


    汀州兵多客家人,兇悍難馴!


    這些丘看,馬上就把獠牙露了出來,倭人不搶,他們來搶!


    ‘將軍這些興化的刁民好像不歡迎咱們!


    軍官兩眼透著兇光,厲聲道:‘這些反賊!哪裏是什麽刁民!


    手下人遠道而來,早就滿肚了怨氣,聽得上司的口氣,眉頭一挑,就知道要有‘好事發生!


    這麽大老遠地趕過來,不先把自己的腰包填滿,都對不起自己趕了一夜的路!


    手下人全部削尖了腦袋死死盯著自己的帶頭大哥,這些當兵的一個比一個狠!


    看著這城內的富庶與繁華,心中有了更好的計較!


    他們抓了幾個百姓狠狠拷打了一番,確定此城確有倭人出沒!


    他們想把禍事推給倭人卻又怕事情做得太出格,搞不好王淩雲那蠢貨弄錯對象,把哪裏的山賊當成倭人,他們又把這城裏的災禍推禦給倭人,烏龍鬧出來,朝廷定會徹查下來,自己人都得有個說法,那就麻煩了!


    一連換了幾個不相識的百姓,抓起來狠狠打了一頓,他們的口供出奇的一致!


    就是倭人來燒了興化城!倭人的服飾很明顯,他們身上穿著和服,還有他們的武器,與大宋的樸刀範陽苙區別明顯!而且這幫人說的話他們都聽不懂!肯定是倭人的鬼話!


    天雄軍的人現在全是以關中的秦人為核心,說的都是關中話陝北一帶的方言,興化百姓哪裏聽得懂,在他們聽來,倭人的話與關中的話一樣,都是鴨子聽雷!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便好辦了!


    這些汀州兵的眼中終於露出了兇光!


    搶他娘的!大不了推禦給倭人!誰知道是誰幹的好事,反正無從查證!


    一開始隻是小打小鬧,他們也不敢搶得太過明目張膽,而且隻敢在入夜的時候暗搶,他們也假裝成倭人的樣子,專挑一些僻靜之處下手!


    鳳山與興化,在動亂之中琛有一氣尚存,在‘倭人入侵之時,也還有所保留,可是古城的氣運好像用光了一般,沒有在前兩次倒下,卻在朝廷的援兵到來之時,徹底地倒下。


    這些援兵不僅不能保護這座城池,反而變成了厲鬼,搶著老百姓的財物,一開始他們不對城裏的百姓動手,畢竟百姓數量多,萬一激起民變,光一支汀州兵也擋不住。


    後來建州兵也到了,二支部隊合二為一,人數就多了起來,他們開始在城內橫行無阻,帶兵的長官看出手下人的意思,他們也不想大長遠白跑一趟,城裏的富貴誘人得狠,不賺一把,他們的心都靜不下來!


    要是在自己家的地盤,那要動手,多少都會被人認出來,隊伍裏許多人就是本地的兵源!


    但是在興化他們就無所謂了。反正不認識,又都是別人家的東家,大膽地幹!


    建州兵看到汀州兵一到晚上就不安份,城裏總要鬧出一點動靜,他們得到消息趕到現場,以為是倭人,卻發現是自己的同行!


    這下好了,他們手早就癢得不行,看到汀州兵賺得褲腰子都要掉到地上,他們馬上鼓動自己的領導,強烈要求加入到這盛況當中來!


    二兵合一,一開始就是縱


    兵劫掠,但是老百姓哪裏能答應,留下來的都是非常大膽的老百姓。他們更不可能白折讓這些官兵占了便宜,衝突很快就爆發了!


    鳳山鄉的老百姓為了幾畝薄田都敢跟官兵打起來,興化的人自然也是一樣!


    他們發現這些官兵竟然真的比倭人還要兇狠,倭人來了隻放火,不殺人!


    朝廷的官兵來了,要財還要殺人!他們自然不肯答應!


    從劫財變成了屠殺,隻要人殺光了,那錢自然就是他們的!


    興化人也沒想到,他們沒有死在倭人的手上,卻死在自己同胞的刀下!


    官兵們知道,殺光這城裏所有的人,便沒有人知道真實的情況是如何,隻要大家保持口徑一致,就會安然無事!


    幾萬的老百姓,一夜之間全部死在這些亂兵的刀下!


    老百姓可能在奇怪,為什麽鳳山的百姓要與官府死戰到底,原來他們沒有選擇,刀子架在脖子上,拚一把還有活路的機會,不拚的話,隻有死路一條!


    官府的人呐,可比匪還要兇,鳳山或許還有活口,興化這些無辜的百姓,沒死在倭人的刀下,全死在汀建二州亂兵的刀下!


    多年以後,興化依舊有掛白頭聯的習慣,正月本來是喜慶的節日,但是興化家家戶戶都在辦喪事,紅色的春聯也變成了白色的挽聯。


    誰家都在走親戚的時候,獨獨興化取消了這樣的風俗,誰家沒有死人,誰家不是在抹眼淚,大過年的,不能去別人家!這也成就了興化獨的過年做壽的風俗!


    幾路官兵聯合,洗劫了興化城,個個是搶得盆滿缽滿!


    最後他們還寫了一封奏書送到路裏去報喪,興化殉難,倭人殺光了興化城裏所有的老百姓!


    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消息傳到福州,四方震動!


    這損失太慘烈了,整個福建史上都沒有這麽慘烈的損失,可以說一個州縣直接在地圖上消失,人口的損失便是在西北與黨項人作戰,都沒有這麽大的損耗!


    這事鬧得太大,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有人必須為這件事兜底背鍋!


    還沒有等汴京方麵的問罪口諭下來,福建路自己就先把興化軍的知軍瑞進給枷了起來!


    守土有責!


    人家王淩雲是路裏派出去的督軍,撤退可以,他瑞進腦子這麽不清楚,跟著人家跑了這行遠,把興化拱手讓給倭人!


    倒黴的瑞進,身上中了箭傷還沒有條件醫治,傷口已經開始潰爛,還好是冬天,否則爛得更快,人就剩半口氣,死豬一樣被人拖進枷籠,不由分說,直接送往福州問罪待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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