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拿了錢應該馬上就閃人才是,梁川沒有。


    來到這個世界,梁川的第二遍記憶裏,遇見最豪爽的就是這個鹽販子老羅。


    這人簡直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一張口就給了梁川一個無法拒絕的高價。


    買賣嘛,說得再多就是為了成交,誰會跟錢過不去?


    老羅邀請梁川留下來,梁川很爽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


    儂大極力勸梁川應該趁早脫身,身懷巨財就是給自己招惹麻煩,在溪東峒就是這個原因。


    誰與誰都沒有天大的仇恨,但是錢會讓人瘋狂,讓人泯滅人性。


    梁川卻是不擔心,一個正常人如果腦子不發熱,都不會幹那種殺雞取卵的蠢事,除非是走投無路。


    觀察了一圈,在最寧鎮的私鹽圈子裏,這老羅應該算是最有實力的一家。


    什麽原因梁川也沒有跟幾個人解釋,直接就把阿月安頓下來。


    這一趟帶著孩子出來,錢是賺到了,可是也把孩子累得夠嗆。


    雪山到河穀,中間的高差有的地方能達到三四千米,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許多人上了雪山就有高原反應,頭暈嘔吐,隻是他們這些人平時風餐露宿慣了,沒有這麽強的反應。


    孩子沒說話,可是一路下來,在白家村已經病奄奄,到了最寧鎮直接就倒下了。


    出遠門最怕的就是水土不服。


    儂幺外出幫阿月去買藥,藥還沒有迴來,老羅自己就先帶著土醫到了梁川的屋子。


    這大夫穿著一身傣家的服飾,與羅綽的又不同,老羅卻很信任這位老大夫,雖然儂人與大理人不同源,但是人身體本質是差不多,他給阿月把了一會兒的脈,又摸了摸阿月的額頭,幹瘦的手臂看著很有力量,給人很強的信心。


    “這位是我們這裏的神醫,有他在不會有事的!抓幾個藥迴去服下去,好得快!”


    這位應該有點像少數民族的巫醫之類的人物,在這種地方,巫道醫道不分家,醫術的傳承也是靠這些人。


    老羅賣了梁川一個人情,把這麽厲害的人物都給請了出來。


    來到這個世界,梁川見識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首讓他感到不解的就是這個時代的醫術。


    當初他躺在床上,渾身那痛感讓他生不如死,可是這麽重的傷竟然讓阿儂幾帖藥膏就給治好了?身體竟然比普通人還要強悍許多!


    來到大理,他又看到了他就算是上輩子都沒有見過的治療方法!


    老大夫看了阿月的病,也沒有開方子,而是讓儂大去鎮上買一些應季的水果還有鮮菜,再采集一些晨露,準備讓阿月吃。


    這裏人的治療方法也很是特殊,叫烘雅!


    這名稱梁川自認自己也算是讀過一點書,也有一點醫學常識,不過真的是一點都沒有了解過!


    這種傣家的醫療方法,老大夫把原理解釋了一下後,梁川總算聽出來點門道,就是跟後世的熏蒸療法有點像!


    阿月的病準確來說不是病,隻是水土不服,中了大理高原的風毒而已,這玄之又玄的病就要用玄之又玄的方法來解毒,這種烘雅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老大夫煮了一大桶藥,放阿月放到藥桶裏去蒸。阿月一張小臉讓熱氣蒸得通紅通紅,原來病奄奄的一個人,熱桶裏蒸過一番之後,發了發汗,氣色瞬間恢複了不少!


    真的這麽神奇!


    梁川對這個世界什麽都有信心,就是對醫療最不放心,這還是後世的醫生鬧得,醫生看個小感冒要做一大堆檢查,而他們,就看看麵相,把一下手腕,就把方子開了。


    可是現在一看,每一種土法療程都在彰顯著他的魔力,總能化腐朽為神奇,一次次地證明他們存在即合理,一次次地刷新著梁川的認識觀!


    這位老大夫隻露了一手,就讓阿月恢複了不少神彩,他留下儂大買來的新鮮水果,吩咐多吃一些當地的應季瓜果應該就能加速身體的恢複,便離開了!


    如此高風亮節,更是讓梁川敬重不已!


    並不是少數民族裏都是像儂麅那樣的敗類,也有許多人活著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隻是很可惜,在歲月的傳承當中,這些老祖宗留下的瑰寶往往被有心之人打壓,最後得不到傳承。


    相對於這位老大夫,老土醫,梁川對於帶他過來的老羅,更加感興趣!


    來而不往非禮也!


    買了藥迴來的儂幺,藥沒有派上用場,梁川便又讓他出門去打了幾斤酒。


    這裏的人就愛喝老燒酒,老羅也不例外。


    山上的氣候會較廣南濕冷,但凡是人就愛喝點酒,能驅驅身上的寒氣。


    幾斤酒一點都不貴,貴的是人情。


    販私鹽的都這麽有情有義,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大理人,梁川內心感概萬分!


    一張破舊而不大的方桌,上麵擺著兩口海碗,邊上是儂幺打來的老燒酒,還有一隻肥雞已經剁成碎塊,一碟醬豆腐,還有一道醬瓜,大抵也就鹽販家裏會有這麽多的醃菜,到底不心疼鹽,幾樣小菜擺在桌上。


    先開口的是梁川,舉起碗敬了老羅,然後一口悶掉。


    “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會跟你做這買賣!”


    老羅露出一口發黃的爛牙,迴敬了一大碗酒,然後嚼著一塊雞肉,又塞進去一塊醬瓜,然後才緩緩地說道:“一開始我隻當你就是來販鹽的,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沒有什麽稀罕的,正好人家葉管事也對你手頭的鹽感興趣,我就想做個順水人情,促成這筆交易。”


    這話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要有一個轉折。


    梁川很淡定地問道:“難道還有什麽不對的嗎,我還真就是來販鹽的!”


    老羅把嘴裏的雞骨頭吐掉,一張老臉有些興奮地盯著梁川看了看,然後蹦出一句讓梁川後背發涼的話!


    “你這個阿儂,應該是個假的吧!”


    聽到這話,梁川果真有點坐不住了,他的臉上擠出一絲假笑道:“你個羅老兒還真是人物,好一雙火眼金睛!”


    “我不是儂人,按他們說的,我是個苗人!”老羅一聽,笑得更加高興了,擺擺手道:“還唬我,我看你也不是一個苗人!”


    這話一出,梁川就真的徹底崩不住了!他是怎麽看出來的?難道自己什麽時候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的前世,是一個徹底的漢家人,隻是機緣之下穿上了一身苗服,然後又偽裝成一個儂人,這個內幕隻有一個阿月知道,連儂幺都不知道,梁川的真實身份。


    這世上知道梁川底細的人,在他自己看來,並不存在。


    這老羅是什麽人,竟然能一眼看穿!


    有道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迴家過年。在沒有鐵證之前,梁川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世!他倒要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您這話說的,我自己是不是儂人我會不清楚?”


    老羅看了梁川一眼,這種眼神盯著得他很不舒服!


    “你這人裝的哪裏都像,就是有一點不像!”


    梁川急問道:“哪裏不像!”


    “口音不像!”


    一句話梁川傻坐在原地!


    梁川很自負,自負來源於他的知識,還有他強健的身體,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偽裝可以騙到所有人,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口音一直在出賣他自己。


    隻是在廣南這一帶,侗瑤苗彝,在大理,少數民族就更多了,各地的口音不盡相同,人們沒有出遠門,聽不出各中的差異。


    遇上羅綽這樣的人就不行了,他一聽就能聽得出來梁川口音裏麵的細微差別!


    廣南的人口音很重,但絕不是梁川這樣的口音!


    老羅這大半輩子都是呆在大理,終身也沒有踏出過這裏一步,按理來說,偶爾聽到這樣的口音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梁川還想死鴨子嘴硬,老羅看破也不說破。


    “你們這哪裏弄的細鹽我也不敢多問,也不想多問。天下好鹽多得去了,總有那麽一些人能搞得到,年輕時我還對這些事情上心,現在老了才發現,這行容不下我們這些老骨頭了,總得讓年輕人來接班,你們也是厲害,可比我們年輕時強太多!”


    交淺而言深,是一件江湖大忌。特別是梁川這種故意要隱瞞自己身份的,買鹽是一方麵的因素,其他的見不得光的事肯定也有,說出來,有可能就會惹火燒身。


    梁川喝著酒,偷偷看著眼前這個小老頭,發現他說的好像有點多了。


    自己什麽來路他都不知道,就敢跟自己講這麽多話,不怕自己出門就把他給賣了?


    還是他對自己相當的自信,不怕自己這小胳脯小腿的?


    兩人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幹掉了小半斤的老燒,老羅張開口,好像想起了什麽往事。


    “那應該是三年前了,那一年,也有一個年輕人來我這裏,但不是來販鹽收鹽,他來的目的很直接,就是要馬,上好的戰馬!”


    老羅的眼裏有光,仿佛在說一件極為了不得的事!


    年輕人?梁川的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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