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要麽冷藏,要麽就得製成地瓜粉,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無窮無盡。


    梁川也不是萬能,隻是他自己的生活就經曆過,所以他對這些困難有解決的辦法。


    眾人看著梁川的樣子,心想他還能讓這地瓜不腐爛?


    藝娘早已想到,這地瓜是梁川帶迴的,隻怕他在外麵已經學會了這地瓜的保存之法。


    梁川對著泥胡說道:“方法我有,但是比較煩瑣,你們要學嗎?”


    泥胡替一眾保正迴答道:“隻怕你三郎吝嗇不肯教,我們哪裏會不肯學!”


    梁川道:“先把地瓜運上山,這個方法讓越多的人一起學,將來可能都要用這種的方法來保存地瓜!”


    藝娘突然道:“我也想學!”


    這個持家的女人隻是心疼每年那麽多的地瓜白白爛在倉庫裏麵,要是能長期保存下來,口糧一年能省數千上萬斤。


    日子好過了可不是揮霍的理由,誰知道哪一天苦日子又來了,她可不想再迴到那種每天揉著肚子頂著餓的時光。


    “你想學我以後找機會教你,現在他們挑迴去的地瓜許多都要放壞了,先讓他們把這些地瓜處理掉!”


    地瓜會難吃嗎?並不會,兒時灰瓦青苔屋頂的炊煙穿過柿子樹上繁星綴著的燈籠,當雨霧露霜一年之中難得聚齊,生長了一個夏秋的地瓜便到了成熟的時間。


    隻要不空腹吃,便不會膩,一鍋的稀粥,往裏麵扔進幾塊肥碩的大紅瓜頭,吃到嘴裏軟糯香甜,下地幹活的人吃這玩意最是頂餓。


    也正是它頂餓,所以吃多了它,這滋味可不好受!


    山民把地瓜剛挑上山,梁川在廣場上便升起了一堆火,火苗在柴禾上跳動,一枚枚飽滿的地瓜直接扔了進去,山民們看得有些著急,這不是糧食嗎,怎麽就這樣燒掉了?


    火焰炙烤的溫度極高,紅皮的地瓜在火焰中變黑變焦,等到這一堆火焰熄滅之時,再扒拉出來就是一塊黑色燒焦的木炭的一般。


    梁川掏出裏麵最大的一塊,用力一掰,酥脆的表皮應聲剝開,露出裏麵金黃的地瓜肉,果肉上還冒著絲絲熱氣,多少年沒吃過這玩意了!


    梁川遞了一半給泥胡,泥胡放到嘴裏一咬,一股甘甜清香的滋味在嘴裏蔓延,香!真的香!這濕寒的天氣吃上兩口這熱乎乎的地瓜,簡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黑色的瓜皮糊得泥胡的嘴邊滿是黑屑,現在的他也不顧形象,他以為的豬食竟然這麽好吃,而且什麽也不用做,就是放到火裏烤,烤得再焦也有這等美味,這若是豬食的話,那豬不是太幸福了!


    他活了這麽久也沒想到這輩子能夠吃到這樣的糧食!


    “好香!”


    鄉民們看著泥胡狼吞虎咽的樣子,饞得他們也咽了兩口口水:“裏正爺這玩意好吃不?您當年不是說這是給豬吃的。。”


    泥胡滿手黑,下手更黑,伸手就給了這小子一巴掌。


    “淨你娘的亂扯,老子什麽時候說過這等胡話!”


    說的就是他,他不認,誰有辦法!


    “饞不死你們,趁熱拿起來吃!”


    泥胡一聲令下,這些人挖寶似的搶到那一堆木炭跟前,使勁地扒拉著,搶到一枚地瓜用力一掰,更顧不得燙,馬上就塞進嘴裏,生怕別人來搶似的!


    香!


    又香又甜,跟山裏的野蜜似的,吃到嘴裏甜在心裏!


    這麽好的食物鳳山的人竟然吃得厭了,成筐成筐地送給他們!小孩子們分到一口烤地瓜,吃得更是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吃到肚子裏!


    “要是天天有地瓜吃就好了!”鄉民們感歎道。


    梁川歎了一口氣,這世道就是這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飽漢子永遠體會不到餓漢子肚子裏饑腸轆轆的感覺,山底下孩子都看不上的地瓜,在他們眼裏就是香餑餑!


    “裏正爺咱們也開始種這地瓜吧,孩子們可饞得不行,連大人都愛吃!”


    泥胡抹了抹嘴看著梁川,梁川擺擺手讓鄉民們冷靜下來,緩緩道:“地瓜很好種,但是隻能來年開春的時候種,這時候要是埋到地裏,過幾天北風一來霜降下來,可就全死了!”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總不能把地瓜全烤來吃吧,吃一個半個還好,這一筐筐的地瓜如何吃得完?”


    鄉民的眼睛盯著梁川都直了,眼裏是期待更是渴望。


    山上的地太瘦,稻子的產量低得讓人心疼,好好的水田隻能種上半年,其他的時候就得拋在那裏長草,從他們的祖先開始,除了少數人發家吃過飽飯,其他人老天爺就沒有可憐過他們!


    “你們先把這一筐地瓜抬到河邊,用清水洗淨,上麵不要留一顆砂子!”


    山溪水清冽,當地的老百姓取水都是直接飲用,極少會有人多此一舉再去燒開,飲用尚且可以,更不論拿來洗果瓜。


    不會是要洗了生吃吧。。


    鄉民們也沒敢多問,挑著地瓜便去洗淨,他們倒也實誠,原來紅皮的地瓜洗得快要脫皮,露出發白的地瓜肉。


    要做地瓜粉,最好的地瓜就是這種早期沒有經過改良的地瓜,紅皮白心,出粉率是最高的。


    泥胡看得有些心疼,心裏暗罵,讓你們他娘的去洗地瓜不是去削地瓜!


    “碾子在哪裏?”


    石碾估計有些年頭沒用,上麵蒙著一層灰。這種農具並不多,一個村子有一兩架已經算多了,碾子架上的包漿被風雨侵蝕最已褪去,又露出來了原來粗糙的麵目。


    泥胡指著這副碾子道:“原來還有人在這裏碾一些苞米和菜油,現在村子裏窮,連牛都不舍得拉出來,這碾子也好些年沒用了。”


    鄉民們看著梁川不解,這地瓜難不成還能榨油?


    梁川手摸了一把,上麵都是灰:“快拿水過來衝洗一番!”


    地瓜與碾子誰也想不到一塊,待鄉民用清水洗淨,梁川把地瓜扔到上麵,泥胡一看就讓幾個鄉民去拉動那碾子。石碾原是牲口才拉得動的大家夥,人要動這玩意可不輕鬆,兩個壯漢合力,才勉強讓這東西轉起來。


    石碾一但運轉起來,隻要不停下來,後麵就相對輕鬆多了。大碾石壓過碾台上的地瓜,白色的漿液瞬間爆裂出來,飽滿的地瓜被壓榨成餅,漿液流滿了一整個台子。


    “快去拿大的木桶過來接!”


    鄉民們去泥胡家裏把他們宰殺山裏的大獵物用來接血用的木桶搬來,這一個大桶可比洗澡用的木桶還大,碾盤上的地瓜渣被一遍一遍碾過,加上清水衝洗,最後變得細碎,全部流到木桶當中。


    木桶很快就盛了一桶白色的汁液。


    為了演示這個過程,梁川並沒有一直碾壓地瓜,太多的話他反而做不完,會讓這些粉液變質餿掉。


    “把上次做紗罩的紗布取來!”


    紗布還剩下一些,不曾想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梁川讓泥胡又事找來一個木桶,將清水與地瓜渣的混合物倒進紗布當中,左右兩個人扯著紗布,不停地晃動,這樣地瓜渣便不至於堵住紗眼,過濾後的白色粉液更加地純淨,單獨裝一個木桶。


    這樣的過濾兩次足矣,木桶裏便不會再有地瓜渣。而濾出來的地瓜渣可以去喂牲口,牛喜歡吃這些濾渣,長膘也快。


    這操作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但是為什麽這麽操作,鄉民們就搞不懂了,梁川讓他們配合,他們就機械式地做著,指哪打哪,沒有一絲猶豫。


    新過濾的木桶梁川讓人把桶蓋上,防止有髒物落入其中,這樣放的瓜漿液放置了一天,直到下午傍晚時分,桶上麵浮起了一層油膜,幾個大漢合力,把桶裏的水倒了出來。


    桶裏麵就是地瓜粉的沉澱物!


    “拿鍋鏟來!”


    梁川讓泥胡把這些瓜粉摳下來,放到事先備好的簸蓋裏,下麵還襯著一層紗布,防止瓜粉沾在簸蓋上。


    “明天早上太陽出來以後拿出去,時不時翻一翻,這樣會幹得更快!”


    胡泥呆呆地看著那豆腐渣一般的瓜粉,喃喃地問道:“這東西能吃嗎?”


    梁川白了他一眼道:“這樣當然不能吃,食物怎麽著都要加工一番,今天我沒辦法給你演示,等明天這些地瓜粉幹了以後我再做給你看,你就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吃!保證你吃得合不攏嘴!”


    泥胡有些懷疑,但是梁川費了這一天的功夫弄出來的瓜粉,摸上去很是細膩,還有淡淡的糧食香味,看樣子應該假不如。


    他實在不相信這玩意能做出多美味的東西,剛剛那一塊烤地瓜的滋味在他舌頭縈繞,地瓜光是烤一下就那麽香,這麽一糊弄,還能變出花來不成?


    東西沒吃到嘴裏,多好吃梁川自然沒辦法跟他們形容。


    你們就等著吧,明天我讓楊秀來給你們露一手!


    地瓜很容易壞,就是因為裏麵有水分,不易保存,那麽做成地瓜粉之後,放在陰涼的地方,時不時拿出來曬一下,這玩意想放多久就放多久,不會有變質風險。


    梁川心裏直感歎,以前光看老娘做這東西,感覺跟玩似的,沒想到做起來這麽累,那幾個大漢又是推碾又是過濾,累得滿頭大汗,養兒方知父母恩,如今自己也做了這一行,才知道當年父輩的生活是多麽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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