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坐在府中,早聽說來了四位大官,下人通報了晏歐範韓四人的名諱,他一時不敢相信,隻當是下人來唱紅,這四人平時公務繁忙,與自己的私交也不算太好,這時候能送一份到府中已殊為不易,怎麽可能會親自來鬧!


    接著下人又來匯報,四人帶著一行官員把迎親的隊伍堵在夏府門口婚鬧,夏竦這才相信四個竟是真的駕臨!


    夏竦不由一陣觸動!


    關於四人的攔駕擋親的事不斷傳來,夏竦是越聽越驚喜,本想著簡單地把這場婚禮給草草辦了,省得外人看他的笑話。


    他自知這些年官場上也沒有交到什麽朋友,遠在壽州的陳江寧算是他的世交,因為路途遙遠沒有過來,倒是陳熙春聽說這個新認的妹妹即將出閣,把自己繡了多時的一副仕女繡送給了夏雪!禮物什麽的更不在話下!


    沒想到四人的到來生生給足了他麵子!聽得下人的來報,梁川舌戰群儒,口燦蓮花文采斐然,生生把四位大人是殺得片甲不留!


    夏竦知道梁川有兩把刷子,竟想不到梁川不是兩把刷子,而是兩把刀子,殺豬宰牛用的那種!相當的鋒利,鋒利得無人敢正麵對其鋒芒!


    這一下可十足地給他們夏府長臉!


    除了賈朝昌,朝中幾位重量級人物全都到場了,還有什麽排麵比得這場麵?梁川也是夠給力,這婚鬧得有水平!


    迎親的隊伍已經進府,夏竦屁股再不挪一寸那就有些過份了,肥胖的夏竦一陣小跑,趕到院中一把接住晏殊還有其他一行官員!


    “晏大夫貴客蒞臨寒舍實是蓬壁生輝!”


    晏殊笑罵道:“我說夏竦你這就沒意思了,嫁女兒這麽大的事我可問了,連張請帖也沒有,扣也不至於這個扣法吧!剛剛他們幾個都說了,都沒有收到你的請帖,這算做的什麽事嘛!”


    這話聽著像是罵夏竦,實則是掏心體已的話,聽得夏竦是眼淚當場就奪眶而出:“諸位實在報歉,我夏家也算是書香世家,小可本想給小女尋一耕讀世家胡亂嫁了便是,誰想這女子不爭氣,竟然看上了一介商人,實在有辱門楣,小可給列祖列宗丟不起這人,哪裏還敢張揚!”


    夏竦這話就說得有水平了,把該罵的自己先說出來,給自己定個性,這些人便不好再胡亂評價夏雪的婚事!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這事不這樣做,那帖子發出去才是真的不要臉了!


    再加上那幾滴眼淚,夏竦活脫脫成了這事的受害人一般,誰還有心再去說夏竦的不是?


    歐陽修也跟著笑道:“女大不中留,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天下最苦是父母心,我看這新郎官也算是青年翹楚,大有作為之人,夏大人大可以慰懷了!”


    夏竦看了一眼在迎親隊伍中候著的孫厚樸,冷哼了一聲,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把一列臣工給請到了大堂用茶!


    孫厚樸被夏竦哼了一聲,魂差點給哼沒了,屁也不敢放一個,繼續在院子裏候著。


    還好有梁川繼續陪著,他們當官的要吹水拍馬屁就讓他們繼續吹,他自在院子裏等著新娘。


    夏竦原來與韓琦的關係差到了冰點,這次韓琦與範仲淹兩人的到來讓夏竦大為感激!不僅對外表明他們他們西軍自始自終都是鐵板一塊,更表明他們都不是小氣的人!


    做秀也好,人情反正是到位了,夏竦親自招待著列位到場的官員,晏珠講起剛才梁川大殺四方的天神表現,又是一頓猛誇,這場婚禮原來辦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被梁川一攪,驚豔得幾乎再難複製!


    院子裏。


    仇富眼見隊伍都來了,招待了一陣,便去尋夏雪。


    夏雪此時正在對鏡理雲妝,大紅的霞帔將人襯托得更加美麗,這一身行頭是紅色的,雖然大宋的婚服講究紅男綠女,表示紅花有綠葉的襯托,但是夏雪這時屬於是下嫁,下嫁也有下嫁的規矩,女方身著的就是大紅婚服!


    “我的姑奶奶,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在磨蹭?”


    婢女小心地給夏雪上著新娘妝,修眉挽發戴冠,一套流程想急也急不得半分!


    “剛剛大門前亂哄哄的,在鬧什麽?”


    仇富一聽大是揚眉吐氣,便把新姑爺帶來的梁川的壯舉好生講了番!


    夏雪才聽不進梁川賣弄了什麽,一聽到孫厚樸講到管財的事,杏眉一挑大喊道:“算他孫厚樸識相,要是敢管到灑家頭上,定叫他哭。。”


    仇富一聽敢緊捂住姑娘的嘴道:“快成為人家的新婦了還這麽嘴硬!以後怎麽幫著人家操持料理家事?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好啦好啦,仇叔你不要激動,我以後知道怎麽做!”


    女婢們又是一陣擺弄,把夏雪打扮得跟一朵花似換,這才款款將其接出繡閣,往大堂之中領去!


    “新娘到!”下人高聲唱道。


    眾人的目光頓時往內堂看去,隻見夏雪頭上蓋著紅蓋頭,見不得腳下的情形,走路隻得小心翼翼,這輩子也沒見夏雪走路這般有規矩。


    夏竦一看這情形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把頭一仰,不讓眼淚落下來。


    孫厚樸這時候才敢低聲進入大堂,別人醜媳婦見公婆,他是醜女婿見嶽丈,商人的地位實在有夠低的,在場的全是達官顯貴,就他們一幫人什麽也不是!


    晏殊做人已經做到極致,笑嗬嗬地充當起了司儀的角色,對著孫厚樸幫忙解圍道:“兩位壁人還不進前來給嶽丈敬茶!”


    孫厚樸心想都到這時候了,還有什麽好怕的?西北那死人堆裏他都爬出來了,今天是給自己討媳女,還怕個球!


    大步一邁,孫厚樸進前接過下人遞來的茶水,抬頭一看,夏竦的眼神中好像藏著一把刀,電一般掃過他全身,看得他差點腳下一縮,把好不容易邁不去的步子又給縮迴來!


    這時候誰都沒有資格發話,唯獨四位大人四大金剛,晏殊見狀隻能心情複雜嘴巴發苦,端坐在上首說了幾句頗體麵的場麵話,夏竦這才勉為其難地‘咽’下那杯‘苦澀’的茶水!


    茶一喝,兩位新人便能順理成章地給上首的大人叩首,等於是承認了他們的合法地位!


    茶也喝了,夏竦就再沒有理由於臭著一張臉,平時能說會道的他這時竟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不容易憋了一句:以後定要互敬互愛,便再沒有了下文,夏竦也是性情中人,眼淚差點又崩出來。


    夏雪一聽老父親那帶著哽咽的聲音,情緒感染之下也是把持不住,在蓋頭之下竟然開始哭出聲來,父女之情一時溢於言表,在場所有人見這場麵無不動容!


    幾位大人從未見過夏竦這個樣子,也是對夏竦有了新的認識,連連又多勸了幾句,把這場麵給升華了一下!


    幾位大人也分別對他們送上祝福,放眼整個汴京城,有幾戶人家嫁女兒能讓這四位大人開金口講這麽多話的?足見當下夏竦的份量!


    這四個人本想來給夏竦一個麵子,後麵竟然變成了公開受賄,一人收了人家一幅名貴字畫,拿人手軟,說點好聽的話又不會損失什麽,何樂而不為!


    婚禮進行到最感人的時刻,夏竦發表了重要的講話。


    他當著眾人的麵承諾把孫厚樸帶過來的近百萬貫的聘禮全部捐出去給城西的居養院、安濟坊與漏澤園三處福利機構!


    這一決定不可不謂石破天驚!


    夏竦貪財在官場上是出了名的,現在所有人都說夏竦看中這個女婿就是看中他的錢財,一百萬貫啊,這幾十代人都花不完的大錢,夏竦竟然在女兒大婚上說捐就捐了?


    夏雪最近在城西搞慈善救助城中的孤寡病老,這燒錢的行當真沒有幾個正常人能想得出來,拒說才搞了幾天,就砸進去了幾萬貫錢!


    夏竦為此特意發表了一份聲明:兩個年輕人正是因為這份偉大而高尚的公益事業而走到一起,為了支持他們的共同理想,夏竦便把兩人嫁妝與聘禮全捐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


    眾人還在猜測這夏竦的女兒與孫厚樸這個商人兩人是如何走到一起,這樣一想,如果真的要做慈善,不找一個有錢的老公在背後支持還真的不行!


    一場婚禮進行到這個階段便大致差不多結束,剩下的就是孫厚樸把新人迎迴紫禁城!夏雪此時離別時刻倒是真情流露,一步三離別,一別一顧盼,離開了夏府的門,就是他人家的人了,如何叫她能夠舍得!


    孫厚樸討個老婆比過五關斬六將還要驚險,關鍵是老丈人夏竦那一關實在難熬,一個眼神就讓他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夏雪隨著迎親的隊伍返迴紫禁城,一通操作下來也到了晚上華燈初上之時,金瑤怕夏雪餓壞了肚子,給她上好些精致的果點,夏雪還沒禦妝便偷吃了不少的粿子!


    待到孫厚樸招唿完所有的賓客,已經是月上梢頭的時分,夏雪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對著孫厚樸道:“現在我出嫁了,我爹孤零零的一個人,你可得爭氣一點,咱們按約定快生一個兒子出來,好陪我爹做伴!”


    孫厚樸一愣,什麽叫給你爹做伴!


    夏雪一看孫厚樸跟不知情似的,小姐脾氣就上來了,急道:“好啊,說好的你可不能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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