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少皇是急切的。


    一種宛如年少戀愛時第一次見對象的衝動,指引著他的行為。


    迴了臥室裏,他動作迅速地漱口、刮胡子、潔麵、泡澡……甚至還騷包地在浴缸水裏滴了幾滴精油,每一個步驟,他都做得一絲不苟。大約半個小時後,僅在堅實的腰腹上係了一條浴巾,半裸著一身帶著水珠的古銅肌膚他親自描繪著美男出浴圖,卻在衣櫥間裏皺起了眉頭。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為挑衣服強說愁。


    這會兒的權四爺,也愁上了。


    穿什麽好看呢?


    很快,他選了一身筆挺的鐵銀色西裝,在外麵罩了一件同色係的風衣,眉目深沉,一雙頎長的腿襯得他幹勁而利索……


    可惜,太嚴肅了!


    他這是去見老婆,又不是去找人談判!


    不滿意地皺了下眉頭,他剛毅的下巴緊繃著,想了想,又迅速地脫下了衣服,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扯出了一個笑容來,讓總是無意識就掛在了臉上的冷意和陰沉褪去,又挑了一身兒休閑的簡約時尚裝,裁剪合身的衣服讓他看上去豐神俊朗。


    可惜,又太嫩氣了。


    這樣子搞得像老五似的,不太適合一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


    選來選去,都不對勁兒。他搓了搓臉,沉吟片刻,覺得自己真瘋了。


    什麽時候,他權老四竟然會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了?


    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一雙幽暗的黑眸淺眯著,終於他找到了一個折中的打扮。要正氣、親和、給人正能量,莊重嚴肅,還不會招人討厭的打扮,隻有一樣了——軍裝。


    因為職業的關係,他穿軍裝的時間少得可憐,除了出席必要的場合,大多數時候他都穿著便裝。不過,這並不代表軍裝在他的心裏就不神聖。作為一名軍人,他每一次穿上軍裝,心裏都會湧上一種不一樣的力量感。


    這麽想著,他很快就將女人以前替她熨燙得十分平整的軍裝找了出來,從裏到外的換好了,甚至連內褲都沒有放過,一身的軍綠。襯衣上身,褲子套上,係上皮帶,扣上軍帽,他對著鏡子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得了,很帥的一個小夥子嘛!


    自我得瑟了一下,權四爺這個老天爺用心捏出來的大帥哥,終於找到了自信。而他原本就英俊的外形,在軍裝的襯托下,立馬有了質的飛躍。


    闔上房間門,他吸了一口氣,大步下樓。


    “嗷——老大——?!”


    有人倒抽了一口氣,正是坐在客廳裏的無情。


    “老大,天降紅雨了,還是彗星撞地球了?你這是……在搞什麽?”


    抿著冷硬的唇,權四爺掃了他一眼,“十三呢?”


    同在客廳一角的李嬸兒,聽到他問,這才從看見他帥氣登場的呆滯中迴過神兒來,訥訥地迴應,“四爺,小少爺他還沒放學啊?你……忘了?”


    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權四爺的心情,這時可以用極度陰鬱來形容了。


    他到底在激動些什麽?腦子就像有病一樣,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甚至完全沒有考慮過現在才剛剛下午兩點,小十三壓根兒還沒有放學。


    操!


    暗罵了一聲,為了掩飾自個兒的尷尬,他轉身坐在了客廳裏的沙發上,扯著係得整整齊齊的領扣,渾身地不自在。


    無情看著他,俊美的臉上帶著點兒慵懶的調侃。


    “老大,你狀態不對勁兒啊?!我告兒你啊,你得冷靜點兒,就這麽冷不丁地撞上去見我嫂子,小心撞得滿頭皰。唉,我說,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招兒?”


    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權少皇鼻翼裏冷哼了下。


    除了對占色的事情,在其餘任何情況下,他一向都很冷靜。


    所以,他知道無情這小子沒有安好心。


    “不用了,追女人得靠自己。你也一樣,少在我這裏打主意,我幫不了你什麽。”


    “老大……”無情撐了一下額頭,前傾身體,蹙眉盯著他,“你不太公平吧?”


    “嗯?”權四爺懶懶說著,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你這麽搞,太傷弟弟我的心了。難不成,老鐵他就是你的親兄弟,我就是你在街邊兒上撿迴來的?!你為了老鐵的下半身性福,謀劃了又謀利,計算了又計算,怎麽就不興幫幫弟弟我啊,我這都快急死了!”


    無情委屈的樣子,像一個爭寵的大孩子。


    不過麽,權四爺卻不賣賬。


    事實上,正如剛才說過的,除了對自己感情上的事情有時候會拎不清,他對於別人家的事兒,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也包括無情。


    “無情。”


    他沉沉喊了一聲,正色地說,“你小子那點兒心思,我明白。我為什麽幫鐵手,因為你跟他不一樣。還有,孫青的性子和艾小二更不一樣。”


    不僅不一樣,差別還大了去了。


    鐵手是個什麽性子?


    哪怕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了,讓他主動去追求艾倫,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兒。而艾倫那個姑娘,腦子本來就少了一根筋,完全摸不準門路。要任由他倆那麽發展下去,等他抱孫子了,他們家的兒子估計都還不知道在哪裏打醬油。


    再說孫青,她這個人非常精明。不僅精明,那腦子聰慧得不比他家的占小幺遜色。對於這樣的女人,有時候男人越是耍花樣兒玩手段,越是會弄巧成拙,在他與占色的事情上,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說到這裏,他的話已經有些語重心長了,“所以說,無情,如何你真的喜歡她,隻需要好好去喜歡就行,少搞點兒彎彎繞繞,比什麽都強。”


    聽完權少皇‘血的經驗與教訓’,無情心裏的不平衡落下去了不少。


    細一想來,他的話不無道理。


    情聖同誌點了點頭,無奈地撫額歎息。


    “老大,你說得很對。”


    權少皇看他一眼,雙手抱在頸後躺倒在沙發上,不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無情笑了一下,“你說這人也真稀奇,像這種上趕著犯賤的事兒,換以往,打死我都不屑去幹。可現在,我幹得還挺自在,挺樂嗬。可我這腦袋都快低到褲襠了,人還壓根兒不解風情,懶得搭理你。老大你說,這事兒挫敗不?!”


    權少皇冷冷剜他一下,“誰讓你他媽的以前幹了那麽多齷齪事兒?報應!”


    “……老大,你這人咋迴事兒?說話非得這麽實誠幹嘛?”


    掃了皮笑肉不笑的無情一眼,權少皇心下煩躁,沒有和他貧嘴的勁兒。


    無情卻是一個性子好的,挑了一下眉,又笑了起來,“老大,你說老鐵那個家夥,對艾小二究竟有沒有動心啊?我看艾小二那妞兒,都快要給他跪了,這家夥也真狠得下心啊……”


    “在說我什麽呢?”


    不料,接話的人卻不是權少皇,而是從外麵走進來的鐵手。


    一張麵無表情的清俊臉龐上,毫無情緒,就連聲音都沒有起伏。


    無情瞥著他,嚇了一跳,“老鐵,你這耳朵還真好使啊?!”


    鐵手看了看他,並沒有繼續剛才他倆的話題往下說,而是大步走到了權少皇的旁邊坐下,一板一眼地匯報工作。


    “四爺,嚴戰要見權世衡。”


    抬了一下眼皮兒,權少皇‘唔’了一聲兒,“讓他見。”


    鐵手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才又神色凝重地問,“過兩天就中秋節了,這個節,怎麽過?”


    按照往年的慣例,zmi軍情機關除了給戰士和家屬發過節費和月餅,有的大隊還會在中秋節這天搞搞聯歡活動,一來讓戰士們樂嗬樂嗬,活躍氣氛,二來也是激勵一下士氣。做他們這行兒的人,生活太過沉悶死氣,一天天混下來,很容易讓人產生倦怠與疲憊。所以,每到節日尋到了由頭,都會小小的慶祝一下,順便放鬆心情。


    權少皇凝視著鐵手,“就遵照往年搞吧。”


    鐵手再次點頭,末了,目光微微一閃,又問,“那咱們這邊怎麽過?嫂子她……”


    其實他是很想問,嫂子她會不會迴來一起過。可是,話到一半,他想到個中的別扭,到了嘴邊兒的下半句又給咽了下去,隻剩下這幾個光禿禿的字眼兒了。


    他想要說什麽,權少皇自然清楚。換了往常他會覺得不舒服,可是今兒,鐵手在這個時候提起占色來,竟讓他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糾結的心態得到了短暫的舒緩。


    默了一下,就連目光都堅定了不少。


    “我會接她迴來,咱們錦山墅,過節也得熱鬧熱鬧。”


    鐵手明顯鬆了一口氣,難得地笑了一下,“好,我去安排。”


    沒有遲疑半分鍾,說安排,鐵手就自顧自地去了。


    這麽幾年他一直跟著權少皇,不管是zmi機關裏的大小事務,還是權四爺的私人事情,他總是安排得妥妥當當,從來沒有出過半點紕漏。哪怕一件極小的事情,他也會把它當成大事來抓。當然,這不僅僅因為權少皇救過他的命,也因為他的性格如此,耿直忠厚,容不得自己犯錯。實際上,除了他對占色產生的那點兒不道德心思,他自問思想沒有開過半點兒小差。


    之前,權少皇對付權世衡這事兒的安排,鐵手也都是一手參與的。


    他看著占色被嚴戰帶走,也看著她與權少皇兩個人搞別扭。


    可出現了今天的局麵,身為半個‘情敵’的他,一點都不輕鬆。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換了他是權少皇,又會怎麽做,會不會也那樣對她?


    結果,沒有答案。


    因為他不是權少皇。


    但是有一點他卻很清楚,在她的安全與個人得失之間,他也會選擇以她的安全為先。


    在鐵手看來,權世衡就是一個典型的偏執型瘋子,他的行為很多時候並沒有軌跡可言。在事情開始之初,雖然他們與裏昂有過約定,可是,誰也不能保證裏昂就一定會信守承諾,也不敢保證除了裏昂以外,權世衡就不會有別的安排。


    沒有人真正了解權世衡,因此,在他與權世衡博弈的緊張當頭,他把占色交給嚴戰,作出他其實真正喜歡的女人是唐瑜的假象,這一步棋是正確的,這樣才是保證她不受權世衡的傷害。


    權世衡多年來的所作所為,他“人妻控”的偏執性格相當明顯。而他要得到對手兼侄子的女人,更會是他新的征服**。這一點,他們在事先就已經預料到了。並且,也從裏昂的嘴裏得到了證實。


    也就是說,在那之前,權世衡的目標一直就是占色。


    正因了權少皇對她的不在意和‘拋棄’,權世衡才改變了目標。


    至少,那天晚上,那一隻加了料的酒杯,權世衡最終選擇了遞給唐瑜,沒有遞給占色。


    當然,這些計劃在沒有實施之前,誰都不敢保證每一個環節都不會出現紕漏。所以,權少皇絕計不敢拿占色去冒險,他必須要暫時與她劃清界限,才是真正為了她的安全考慮。


    隻不過,結果比他們預想的要順利。


    裏昂他完全按照約定,調換了酒杯,把原本給權少皇的那個加料的酒杯換成了平常的酒杯。而他給唐瑜下的藥,加上了冷血的特製藥品——讓她暫時性不能出聲,從而,也不會在權世衡麵前說出什麽不利於他們計劃的話來。


    另外,權世衡在與唐瑜的‘互動’環節裏,果然暫時甩開了他的拐杖。也正因為如此,才沒有引發接下來的狀況。


    有一點,權世衡說得很對,他的身份不能出事兒,更不能讓他的心腹支持者和m國方麵的人察覺出來。隻要他的拐杖還在手裏,就會有機會扭轉局麵,讓事情出現轉機。


    能夠這樣順利的‘以其人之道,還治之人之身’,用他的替身,完美地替代了他本尊,而沒有引起半點兒漣漪,除了計劃巧妙之外,不得不說,其實也有幸運的成份在裏麵。


    事實上,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一旦出現狀況的緊急預案,該怎麽樣去控製突發局麵,該怎麽樣安撫和阻止m國一行人的問責。還有,那天晚上,除了zmi機關的行動大隊之外,紅刺特戰隊至少有100名訓練有素的特戰隊員埋伏在樓裏,早就悄悄地替換掉了樓裏的服務人員。


    在一切平靜的表麵下,其實有太多的波濤洶湧。


    而這些事兒,作為男人,權四爺自然不會讓女人知道。


    這不僅是身為男人的責任,更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嗬護。


    鐵手想,比起他對占色的大愛,自己對她的那點兒好,真的算不上什麽……


    可,要怎樣才能讓她了解,並且迴到四爺的身邊兒呢?


    不懂得女人心思的鐵手,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


    小十三放學是下午三點多,到家得四點左右。


    在等待他的過程中,心緒不寧的權四爺又上了樓。


    臥室裏,他走來走去。


    時間過得,還真他媽的慢。


    結果,不到十分鍾,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他,又躺到了床上。


    在這張兩個人睡了幾個月的大床上,他盯著天花板兒,迴憶著她在的日子。


    每一天早上醒來,她都會乖乖地蜷縮在他的懷裏,唿吸勻稱,小臉兒粉色,小嘴微翹著,慵懶似貓。下午他迴家,她會微笑著上來迎接他,雖然她不常表現得格外興奮,可淡淡地表情卻充斥著親昵。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性子倔強的。可是,他也知道,她更是一個良善的女人。隻要別人不主動去得罪她,她都會與人相處得很好,盡她的所有來關心。他還記得在他們新婚之初,在她對他還依舊處於半陌生人的狀態時,哪怕她的心裏有埋怨,卻也盡責盡職地做到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一切,很少拿喬扯淡,或者要求他做這做那。


    唉!


    可歎他現在,打開電視,就會想到她看電視時的樣子。看到插花,就會想到她插花時的樣子,看到她的筆電,就會想起她盤腿坐在床上玩電腦的樣子,看到地毯,就會想到兩個人滾倒在地毯上搞那**享受的事……


    一個人的屋子,寧謐得讓人失落。


    床頭上,有她的照片。


    唿吸裏,似乎還有她的味道。


    每一個角落裏,都充斥著她的一顰一笑……


    權少皇揉著眉心,困惑了。


    想念一個女人到這地步,還真他媽有點操蛋!


    抬腕看了一下時間,離小十三迴家還有一個小時。


    為了讓時間快一點,他無聊地下樓拎了阿喵,徑直去了後麵的花園。


    他記得,占色也是很喜歡在花園裏走動的。找一個花木扶疏的小空地,放上一張躺椅,捧著一本書,她就可以一個人待很久。而他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有這閑功夫。因為他實在太忙了。忙著算計別人,也忙著不被人算計。


    走在微風嫋嫋的花園裏,他將阿喵托在掌上,看它站立不穩地東倒西歪,隻拿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瞅他,不免覺得有點兒好笑。


    他得是多閑啊?沒事竟然玩貓。


    在花園轉了幾圈,他準備往迴撤離。


    突地,目光頓住了——


    冷血與追命兩個人,不知道啥時候也進來了。在一簇紫藤花的花架下麵,他倆擠在了一堆兒,正在親熱。


    很顯然,他們不知道花園裏麵有人。


    要出花園,就這一條路。


    如果他就這樣走過去,勢必又就會讓他們發現……


    不欲偷窺,他卻又不想打擾他們這一刻的美好。


    而不遠處,猶不知道被人偷窺了的兩個人,依舊纏繞在一起。


    追命小小的身體整個兒地軟倒在冷血的懷裏,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而冷血極有耐心地親吻著她,低低垂著頭,一雙眸子裏是化不開的柔情。


    好一會兒,他倆的吻消停了,追命抹了一下嘴巴,悶悶地開口。


    “討厭,你會不會啊,每次都親痛我。”


    “……有嗎?”冷血目光凝在了她的臉上,手指覆上她的唇,摩挲著,仔細端詳了一下,小聲說:“誰讓你這麽好吃?”


    剛談戀愛的小姑娘,總是特好撒嬌的。追命吸了一下鼻子,使著小性子,就拿拳頭往他的胸膛上招唿了過去。


    “討厭討厭,討厭!”


    冷血由著她,借勢蹭了下她的鼻尖兒。


    “真痛了?來我給看看。”


    兩個人膩唿了一下,追命突然又蹙緊了眉頭,看著他的臉愣愣地壓低了嗓子,“冷血,你說我跟你去家裏,你家裏的人,他們會喜歡我麽?”


    這姑娘要見公婆了,這兩天心下特別的緊張。


    而她這句話,已經問過不止一次了。


    冷血喟歎著,將她的小手拿起來,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裏,目光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相信我好嗎?我保證!”


    輕‘哦’了一聲兒,追命噘著嘴,小手在他胸前畫著圈兒。


    “冷血,你條件這麽好,為什麽要喜歡我啊?”


    冷血低頭,輕啄了一口她的唇,像哄孩子似的哄著她。


    “傻姑娘,喜歡就是喜歡,反正就喜歡了,哪來的理由?”


    小臉上紅撲撲的,追命半昂著腦袋,看著他幽深的一雙眸子裏跳躍著的火花,不由得就與戀愛中的小姑娘們一個樣,再一次地追問起了那些被人問過成千上萬遍的問題。


    “你會喜歡我多久?我可是聽說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東西。”


    “嗬嗬,那可不一定,你看咱們老大對嫂子,變過麽?”


    一提到權少皇,追命小臉徹底昂起來了,雙手去撚他的臉。


    “哼,老大跟你當然不一樣,他可是我心裏的男神。”


    男神?


    聽到自己的女人撒嬌地說起別的男人,冷血心裏略有不爽。不過,他了解追命的性子,稍稍別扭一下也就過去了。有時候他也想過,追命對於權少皇的喜歡,或許就像小姑娘們對都教授的喜歡一樣,嘴裏可以說得很肉麻,可那喜歡裏麵對偶像的崇拜性質,與真實的男女之情大概也不一樣。


    話雖如此,為了懲罰這個口無遮攔的姑娘,他還是低頭在她嘴上咬了一口。


    “小東西,在你老公麵前說別的男人好,你還真敢?”


    “去!什麽老公?八字還沒一撇呢。”


    “那我……先畫一撇?”


    冷血說著就去吻她,追命咯咯笑著,一邊兒推他,一邊兒喘著氣笑,“好啦好啦,我喜歡老大,但是我……”停頓一下,她小臉紅了紅,才又含含糊糊地補充了一句,“我……愛你。”


    冷血心裏一跳,裝著沒有聽清,“你說什麽?大聲點。”


    追命知道他肯定聽見了,哼了哼,嗔怪地瞪他。


    “沒聽見算了,就當我沒有說過!”


    小丫頭嬌俏的樣子落入眼裏,冷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雙精壯的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腰身兒,攔腰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俯頭下去就吻她。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吻從她的額角開始,一點點吻,一點點滑,聲音低啞而緩慢地逼迫。


    “再說一遍。”


    “不說。”追命小聲喘氣兒。


    “說不說?”


    “就不說!”


    “真不說?”


    “必須不說。”


    輕輕“嗯”了一聲兒,冷血掌心扣緊她的後腦勺,控製住她的身體,火熱的舌撬開了她的唇,狠狠攻擊在女人甜美的齒間,攪纏著她滑膩的舌,力度適中地淺吮慢吻了起來,激得追命身體忍不住一陣陣哆嗦,腦子更是一下下地旋轉開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愛上了與他接吻的感覺。


    來不及思考,她微微地張著嘴,雙手吊著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的和身上,不帶情緒地沉迷在他的給予裏……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花簇裏,傳來了一陣手機鈴聲。


    “喂!”


    當權少皇接電話的低沉聲音響起時,正在紫藤架下熱吻的兩個人身體頓時一僵,尤其是追命同誌,腦子裏激靈了一下,感官瞬間就失靈了,嗚咽了一聲兒,她雙頰通紅地使勁兒推開了冷血,喘著氣往權少皇那邊兒望了過去。


    “老大……”


    不料,黑著臉的權少皇,卻像是壓根兒就沒有看見他們,一隻手拿著電話,一隻手拎著阿喵背上的毛皮,在阿喵可憐巴巴的‘喵嗚’聲兒裏,鐵青著俊臉,大步從他們跟前走了過去。而他的聲音,冷冽得給剛才還溫暖的空氣上了一層冰霧。


    “我知道了,跟著就過去!”


    發生什麽事兒了?


    追命紅著臉,思索著。看老大的樣子,不像是為了“避嫌”故意裝出來的,好像還真的出了什麽急事兒一樣……靜默了片刻,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裏,追命才羞惱得瞪向了冷血。


    “你這個混蛋!”


    冷血挑眉,不以為然,“我怎麽了?”


    追命噘著嘴兒,“你欠扁,你很欠扁。”


    “追命!”冷血低喚一聲兒,捧著她的小臉,黑眸爍爍地盯住她,“嫁給我,我就讓你扁一輩子。”


    接著,再一次低頭擄獲了她的唇,帶著一種似乎要將她吞噬入腹的力度,粗喘著低語,再次請求:“追命,嫁給我……”


    還沒有見家長呢,丫就來求婚了?


    沒有戒指,也沒有玫瑰……


    她要不要答應呢?


    追命被親得沒有了力氣,軟趴趴地靠在他肩膀上,小臉微抬著,很快就忘記了老大離開時的黑臉兒。接著,她就聽到有人軟綿綿地應了一聲。


    “嗯。”


    靠,誰同意的?


    額!好像正是她自己!


    唉!完了!


    在她如天籟一般細軟的聲音迴應下,冷血心下激動不已,他的吻更是無法再克製,狠狠地憐愛著她的小嘴,霸道地占領著屬於他的領地,一下接一下,把她親得雲裏霧裏時,才又低低地喘了一聲兒。


    “小東西,告訴我,你最喜歡誰……”


    腦子早就糊塗了,追命哪兒還記得他的老大啊?


    下意識地,她軟軟地嗯哼了一聲兒,“你!”


    “我是誰?”


    “簡練……你個王八蛋。”


    被罵了王八蛋,不過冷血同誌卻滿意了。深邃的目光裏滿是笑意,像一個撒網已久,終於捕獲了小獸的獵人,他恣意地親吻著她,覺得自己兩年多的等待終於有了迴報。


    而她,隻會是他的女人。


    也隻會在他的世界裏,安身立命。


    *


    中政大學,心理諮詢師。


    從進來時的準備工作到現在,已經三個多小時過去了。


    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外麵的天光,陳設簡單的房間裏光線昏暗,靜謐得落針可聞。


    呂教授在催眠領域的個人能力自然不容置疑。可是,她沒有想到,在過去的這三個小時裏,她用盡了各種可以想到的辦法,還是沒有能夠喚醒占色被封閉的負向記憶。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連帶著讓她對自己的專業水平都置疑了起來。


    麵前的椅子上,占色緊緊地閉著眼睛,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老師,你別心急,慢慢來……”章中凱給呂教授遞上紙巾。


    這個時候,呂教授才發現,自個兒的腦門兒上也都是冷汗。


    對待自己喜歡的學生和對待外人,確實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剛才這幾個小時,從一開始的勢在必得,到後來的緊張,她向來沉穩的性子都有些浮躁了。


    “怎麽迴事,不可能的呀,怎麽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章中凱皺著眉,沒有說話。


    呂教授擦了一把汗,又喝了一口水,“我再試一遍。”


    放下水杯,她定了定心神兒,將緊張的情緒放鬆,才溫和地望向麵前的占色。


    “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占色。”


    “你幾歲了?”


    “25……”


    “你結婚了嗎?”


    睡著的占色眉頭蹙了蹙,好像有些遲疑。


    幾秒後,她才喃喃地說,“結了。”


    催眠的問題,一般都是從易到難,從簡單的開始,慢慢地深入。呂教授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得心應手,而占色身體很放鬆,沒有絲毫抗拒地在她的引導下,聲音低低的,無意識地由著她的催眠指令迴答著問題。


    “占色,你認識權少皇嗎?”


    呂教授聲音輕柔而溫和,占色微微點頭,聲音緩慢如老僧入定。


    “認識。”


    “他是誰?”


    “我的男人。”


    對於這樣的問題,占色像前幾次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不決。


    “這樣啊,那你告訴老師,你愛他嗎?”


    “愛……”


    眯了眯眼睛,呂教授開始了重點,“你很愛他,他也很愛你,那你能不能告訴老師,你第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你們倆是怎麽相遇的?”


    眉心稍稍皺了一下,占色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第一次見他,是我的同學過生日。在帝宮的包間裏,燈光很暗,他的人把我拉了進去……他長得很帥,可我不認識他,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輕薄我。一開始我有點兒緊張,也害怕。可是慢慢地,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他的臉,總覺得他不像是壞人,也不會真的傷害我……”


    又是這樣的迴答。


    呂教授的眉頭擰緊了,心都亂了起來。


    “占色,你再想想,也許你以前就認識他了……”


    身體軟綿綿地躺在椅子上,占色的聲音沒有什麽氣度,卻十分肯定,“我以前不認識他……我想不起來……他說我們有一個兒子……醫生也說我生過孩子了……可我還是想不起來以前與他在一起的事情……我的頭好痛……”


    不僅她的頭痛。


    這一迴,呂教授的頭也痛了起來。


    在深度催眠的狀態下,按照正常的情況,隻要那段封閉的記憶還儲蓄在她的腦子裏,就是可以通過她的引導全部迴憶起來的。可是,不管她怎麽問,占色的答案都一樣——在帝宮之前,她不認識權少皇,也想不起他來。


    這真是一個詭異的事件。


    允許圍觀卻不允許開口的艾倫,不停地拿眼睛瞄著呂教授,她的眼神兒裏,明顯有著對她水平的懷疑。迴避著她審視的目光,呂教授狠狠地揉著額頭,幾分尷尬又幾分難受。


    可是,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出來原因來。


    心理諮詢師室,氣氛突然就凝滯了。


    好一會兒,眉頭緊皺的章中凱,擔憂地看了一下還在沉睡中的占色,才突然開口低低喊了一聲兒‘老師’,打破了室內的靜寂。


    “老師,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


    呂教授心肝兒都抽了,看著他,點頭,“你說說看。”


    章中凱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她的指定記憶,被損壞了。”


    “損壞?”呂教授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中凱,你再說詳細一點。”


    章中凱麵色十分凝重,“我這樣兒解釋吧,她之所以沒有解開封閉記憶的原因,並不是你的‘口令’出了問題,也不是你的催眠方式有問題,而是因為她的記憶根本就不是被你封閉了,而是已經被完全剔除了。打個比方,如果人的記憶鏈條是一盒錄像帶,那麽其中一段被指定的記憶狀態,已經被損壞了。這樣的損壞,也阻斷了她記憶恢複的可能。”


    良久,呂教授抿著嘴沒有說話。


    手指在額頭上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她的目光才又盯在了章中凱的臉上。


    “這個解釋,很合理,也不是不可能。隻是……我當初確實沒有破壞過她的記憶,隻是進行了封閉,並且設置了解除口令。”


    還有一點,利用催眠術來破壞記憶,先不說她會不會去做的問題,事實上,她自問依自己的能力也做不到。要知道,封閉一段指定的記憶,本來就已經是催眠界的難題了,更別說徹底地損壞和剪切掉指定記憶了。


    章中凱偏過頭去,看向占色。


    “老師,這也許隻是巧合。你知道的,催眠這個問題本身就存在許多不可解釋的意外。你當初給她催眠時,雖然是存了封閉的心思,可也許恰好就……損壞了。”


    呂教授梗了一下。


    輕輕的,她點頭,“也許是。”


    沉默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走過去喚醒了占色。


    “占色,醒醒。”


    額頭上的細汗打濕了絨毛,占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麵前的三個人,神色都很凝重。


    出什麽事兒了?


    一時間,她有些茫然。


    剛才她做了很多的夢,夢到了與權少皇在帝宮見麵的情況……等等,突然間,她恍然記起了自己來找呂教授的目的,心裏驚了驚,她又仔細地迴想了一下,腦子裏依舊沒有六年前的記憶。


    怎麽會這樣?


    刹時,她的臉白了白,小聲兒問:“老師……怎麽了?”


    呂教授神色凝重,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麵是懷疑,一麵是愧疚,壓得她心裏非常難受。緩了一口氣,她將對她催眠的過程,還有與章中凱剛才討論的可能性,就事論事地告訴了她。


    末了,又認真地道歉。


    “占色,是老師對不住你。”


    占色的小臉兒還有些發白,心裏沉了一下,她輕鬆地微微一笑。


    “老師你多想了。想不起來也就算了,反正也不影響我的生活。”


    見她的情緒沒有什麽異樣,呂教授沉重的心情,才稍稍地好了一點,遂又安慰她,“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人的腦子結構最為複雜,說不定有一天,你突然也就記起來了。”


    會突然記起來麽?


    占色沉默了一下,覺得連空氣都悶了起來。


    曾經的她,想方設法地想忘記……


    而現在的她,想盡了辦法要記起,卻再也辦不到了。


    這邏輯,還真是讓人覺得可笑呢。


    吸了一下鼻子,占色笑著問,“我覺得師兄分析得很對,在深度催眠狀態下都想不起來,隻有一個這一種可能了……這與真正的失憶不同,既然被損壞了,隻怕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眉頭緊緊一蹙,呂教授的語氣沉了下去。


    “占色,都是老師的錯,當初我就不該……”


    “老師——”占色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起身走過去扶住她的肩膀,將臉與她的頭貼了貼,親昵地說:“當初是我求著你的,與你有什麽關係?!你不要自責了,誰都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果,嗬嗬,其實想想,既然是我想忘的,想不起來,對我不是更好麽?”


    呂教授點了點頭。


    當然,作為權威專家,唉聲歎氣也隻是一會兒。


    很快,她又皺著眉頭思考了起來。然後,對這件事兒做了一下技術分析。她認為,就算是記憶鏈條被人為損壞了,但大腦有一個功能完善的自愈係統,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或者外部刺激之下,完全有可能因為觸發而迴憶起來。


    她的話,說得很認真。


    可是,在占色沮喪的思維裏,隻道她不過是安慰她罷了。


    興衝衝地過來,結果隻能意興闌珊地離開了……


    告別了呂教授,占色和艾倫就準備離開了。


    章中凱歎息著又安慰了幾句,執意要送她去停車點。占色心疼他的身體不方便,他隻笑著說這樣才能更好的鍛煉自己,爭執幾句,占色也就由著他去了。


    一路上,三個人走過大操場。


    聽著耳朵邊上學生們打鬧的喧囂聲兒,占色的心裏有點兒發堵。


    不一會兒,就要出校門了。


    占色推著章中凱,停了下來,低頭笑著說:“師兄,就到這裏吧,你不用再送我了。還有,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不要總是一個個受著,你得記住,朋友,就是用來麻煩的。”


    章中凱抿著唇笑。


    “色色,你的好意我都懂的,可是,過一輩子還得靠自己,我得習慣自己來照顧自己才行。而且,學校有幫扶,學生們也常來幫我做事,我在這裏挺方便的。”


    心裏揪揪的難受,占色悶聲不語。


    片刻,她才牽著艾倫,放開了輪椅的扶手。


    “那師兄,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先走了。”


    章中凱雙手撐在輪椅上,遲疑了一下,才抬頭看她說,“色色,那個事兒……你不要想太多。人的大腦工程很複雜詭譎,老師說得對,也許等到該恢複的時候,就自然恢複了。這個時候恢複不了,或許隻是天意。”


    天意麽?


    占色眯了眯眼,點頭微笑,“好,你迴吧!”


    “額娘——”


    一聲清脆的童聲兒入耳,占色猛地轉過頭去。


    陽光下,小十三燦爛的小臉兒耀入了她的眼簾,蹦蹦跳跳的身影兒像一隻小猴子,可愛又精靈。


    見到了兒子,占色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擴大了。她蹲下身來,衝小十三愉快地張開了雙臂。要不是懷著孕的關係,她一定會把這小家夥兒抱起來狠狠地啃一口不可。


    “額娘,我都想你了……”


    小十三落在她懷裏,巴著她不肯放。


    “乖兒子,額娘也想你了,很想呢!”


    占色心裏美極了,笑眯眯地捏了捏兒子的小臉,狠狠香了一口,才突然想起來不對勁兒。心裏滯了一下,她抬頭,凝著十三的小臉兒。


    “十三,你怎麽來了?”


    小十三笑眯眯地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轉過身來揚手一指。


    “諾,父皇帶我來的,我們來接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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