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黑暗無邊無際。


    屋外的雨,一直沒有停,打在窗戶的雨棚上劈啪作響。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幾天幾夜的連續失眠,讓杜曉仁完全沒有睡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她慢慢地拖著手開了燈,準備起床去上廁所。


    這是一個在京都市幾乎沒有任何辨識特征的普通居民小區。她與孫成昊好了之後,就一直租住在這裏。


    原來還準備買房紅璽台。而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自從手腕被權少皇擰斷了之後,杜曉仁請了病假沒有去上班。無處可去的她,隻能暫時居住在這裏。她出的那件事情,由於少教所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加上她已經被釋放,也就沒有人再去追究她的事情了。


    工作算是保住了,可她的臉也算丟盡了。


    她的手雖然是權少皇親自擰斷的,她卻不敢告訴占色,甚至都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情。審訊室裏的一幕,那徹骨的寒意,太可怕了。為了避免更大的打擊報複,她隻能選擇了沉默。


    一邊在這裏養著手傷,同時也逃避著別人的有色眼光。


    手腕受傷了,一個人居住的她,生活起居特別地不方便。


    衛生間裏,她上完了廁所,衝水時看著已經在洗衣機裏泡了兩天的衣服,說不出來的沮喪。睡不著了,想著明兒或許會天晴,她索性插上了洗衣機的電源,一隻手在裏麵搓揉了幾下,準備把衣服都絞幹淨了,明天再晾曬出去。


    “咚——咚——咚——”


    屋外,響起了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她在京都沒有親人,也幾乎沒有什麽朋友。更何況與孫成昊的事情也不算太光彩,因此,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住在這裏。


    大半夜的,會是誰來了?


    心懸了起來,她擦了擦手,走到客廳的門邊兒,緊張地問,“誰?”


    “我,快開門。”孫成昊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很小聲,似乎還喘著氣。


    杜曉仁心驚肉跳。


    他怎麽會迴來了?


    按理說,他不是應該還被關押在裏麵麽?


    她在門邊站了幾秒,在孫成昊不耐煩的又一次敲門後,終於打開了門。


    屋門口的聲控燈,燈光很微弱。映照在孫成昊蒼白的臉上,樣子有些恐怖。他的身體緊貼在牆壁上不停地喘著氣兒,身上的衣服濕漉漉地滴著水,臉上不知道在哪兒劃破了皮,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看上去猙獰不堪,一片狼藉。


    “你,你怎麽迴來了?”杜曉仁的聲音有些抖。


    孫成昊像是被嚇破了膽兒,警覺地迴望了一下過道,推開她擋在麵前的身體就飛快地躥了進*去,惡狠狠地衝她吼。


    “老子養了你,愛來就愛,你管得著?”


    “你不是……被抓了?”杜曉仁奇怪地問。


    孫成昊一腳踢上房門,完全不管她纏著繃帶的手,掐著她的脖子就往屋裏推。


    “還敢說?這事是不是你告發我的?”


    “我……?”杜曉仁被掐得差點窒息,瞪大著眼睛,不停地搖頭,“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我的事除了你,誰也不知道。”孫成昊咬牙切齒,把在zmi機關審訊室裏受的罪全都算到了她的頭上。勒住她脖子的手越發用力,一臉猙獰兇狠,嘴裏唿哧唿哧喘著氣,好像要把她掐死。


    杜曉仁用力掰著他卡在脖子上的手,使勁地掙紮著,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很快,她的唿吸不暢,雙眼鼓瞪了出來。


    滴答……滴答……


    她不知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聽,窗外一種好像滴水的聲音,在一種瀕臨死亡的空靈狀態裏,顯得格外的清晰,一下下的傳入了耳朵裏。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為要被孫成昊給掐死的時候,他終於放開了掐住她的手,重重地喘著粗氣,罵了一聲。


    “這次就饒了你!快去給我煮碗麵,快餓死了。”


    杜曉仁吐出一口氣,身體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一時迴不過神兒來。


    “愣著找死啊,還不快去?”死裏逃生的孫成昊,儼然成了亡命之徒,兇橫毒辣的程度,比以往,有增無減。


    “我……這就去。”


    杜曉仁眼角餘光掃著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有氣無力地應諾著。心裏在思考,到底應該先喊救命,還是找機會拿著手機報警。她想,在這樣的雨夜裏,如果喊救命,大概救援的人還沒有到,她就會被姓孫的給弄死了吧?


    她心裏忐忑著,見孫成昊往臥室裏去了,就準備向沙發上移動。


    不料,那孫子到底也不是傻的,突地想了什麽似的,迴過頭來陰毒地看著她。


    “杜曉仁,你不要想報警。我要真進去了,這事兒也跑不了你。”


    “我沒想報警……還有,你的事……我可都不清楚……我……”


    見她還想紅口白牙的申辯,孫成昊又調過頭來,一把抓住了她的領子。


    “你個臭婊子,少在我麵前裝逼了。你真以為你能清白得了?嗬嗬,我問你,少教所為什麽會鬧鬼,你心裏很清楚吧?我實話告訴你好了,我是間諜,間諜懂不懂?我潛入少教所,就為了去男生宿舍拿317院的結構地圖。你想想,這些事情,如果沒有你的接應,怎麽會行得通?他們要知道了,能饒了你嗎?這要是殺頭的大罪。杜曉仁,這一次我沒有把你給供出來,就是看在咱倆過去的情份上,你他媽要敢出賣我。我一定會把這些髒水都潑在你身上,到時候反正我大不了一死,而你……”


    說到這裏,他陰陰地看了看她包紮的斷腕,作勢抹了一下脖子。


    “哼!而你被擰斷的可就成這裏了……”


    杜曉仁傻呆呆地任由他拽著領口,心髒差點停止了跳動,臉色也是瞬間就灰敗了。想到自己在那個冷凍室裏的遭遇,一動也不敢再動。


    孫成昊見她老實了,諷刺地哼了哼,大步往臥室去了。


    看著他猥瑣的背影,杜曉仁慢慢地蹲了下來,脊背上全是涼意。


    臥室裏。


    孫成昊換下了身上濕透的衣服,顧不得先去洗澡,也顧不得這會兒自己體力透支嚴重,為了活命,還是先打開了電腦,準備聯係碩鼠。


    人就是這樣,一旦被壓到了極點,就會反彈得更厲害。


    現在他的情況已經走投無路了,zmi機關都準備要槍斃他了。那麽,他在國內還有什麽立足之地?好不容易潛逃出來的這幾個小時,讓他不敢想象往後要像老鼠般躲著過日子,會是一個什麽樣子。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碩鼠的身上。準備把之前在zmi關押時,無意之中得來的重要情報傳遞給satan組織,爭取立功,讓組織安排他這個功臣藏匿或者出國。要知道,他雖然暫時嚇住了杜曉仁,可他心知那個娘們兒是一個不肯消停的主兒,不考慮好後路,指不定哪天就交代在她手裏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房門口,按照碩鼠教給的緊急時聯係方法,他從隱藏的文件裏打開了一個軟件。軟件運行時,發出‘嘀’的一聲響,借著室內的光芒,他一臉蒼白,而麵前的電腦,卻泛著幽幽的藍光,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劈裏啪啦……


    他從軟件裏翻找著組織暗語,慢慢寫上。


    “碩鼠碩鼠,人魚成功出逃,得絕密情報……程貫西,代號狸貓,係zmi機關在satan的臥底人員……現人魚請求去國外組織總部……”


    ……


    “麵好了。”


    杜曉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把孫成昊嚇了一跳。他雙擊軟件隱藏,飛快地合上了電腦,把鼠標一放,隨口問了一句。


    “你動過我的電腦?”


    點了點頭,杜曉仁‘啪’的一聲,把麵碗放到了電腦桌上。


    “在家呆著無聊,玩了一下遊戲,你先吃麵吧!”


    孫成昊想到軟件有密碼,料定依她的本事,就算擺在麵前也沒有辦法弄明白那些東西,也就沒有再多問。端過麵碗來,唏裏唿嚕就吃了起來。餓了這麽久,一碗麵條,也吃得特別香。


    好一會兒,杜曉仁就站在旁邊,定定地看著他,看得他有些發毛,才皺著眉頭,轉過頭去,“怎麽?你也要吃啊?要吃自己做去。”


    杜曉仁盯著他掛著傷的臃腫肥泡臉,心裏有些反胃。


    “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你是偷跑出來的吧?不要連累了我。”


    孫成昊咧了咧還沾著一點麵條沫兒的牙齒,陰笑了起來,“我養了你那麽久,現在怎麽也輪到你來養我了吧?”


    杜曉仁臉色一白,默默地不吭聲兒。


    吃完了麵條,孫成昊恢複了些力氣,把麵碗往電腦桌上一放。


    “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不叫你,不準進來。”


    杜曉仁不動聲色,默默地退了出去。臥室裏隻有鍵盤的敲打聲,而孫成昊坐在電腦麵前的身體,很久都沒有挪動過。過了好一會兒,他打了個嗬欠,突然站起了身來,一把推開了就在電腦桌前的窗戶……


    ……


    叮……


    外麵的沙發上,杜曉仁正直愣愣地看著電視走神兒,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停電了?!


    她住在這個小區的時間不長,可還從來都沒有斷過電,家裏沒有可以隨時應急的手電,她條件反射地慌了慌,正準備摸索著站起身,臥室裏的孫成昊就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


    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男人撲到她身上,就急促地唿吸著上下其手。


    “你……做什麽?”杜曉仁的痛手被壓在下麵,痛得冷汗直冒。


    男人一把將她的睡衣剝掉,揚手拋在了地上,就著沙發把她推倒了下去,濃重的唿吸聲,夾雜著說不出來的喘急。


    “你說我做什麽?跟你還能做什麽?……臭表子!”


    與他做這件事兒自然不是第一次。在黑暗裏,杜曉仁將傷手往旁邊挪了挪,有些慶幸突然停電了,她什麽也看不見,也不用再看見他猙獰不堪的猥瑣樣子了。


    一個女人用身體去換取金錢,去換取前途到底有多下賤她不知道,可她卻知道,伺侍孫成昊這件差事兒,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做得下來的。


    姓孫的不僅人長得醜,在這件事上也從來不消停。大概有錢人的通病,玩女人玩得太多,一般太正常的玩法都沒有勁兒。所以,他每次總能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哪怕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算完。


    當然,這不是說姓孫的床上功夫有多好。事實上,他不僅不行,還非常的差勁兒。但是越是那方麵不行的男人,越喜歡變相地找各種方法來折磨女人。而孫成昊每次做這件事兒,他要麽就下死手狠狠地擰她,掐她,要麽就狠狠用牙齒咬她,還非得逼她裝出舒服叫喊不可……


    瞪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她看著黑壓壓的天花板,像往常那樣,盡量讓自己把這件事兒幻想得美好一點。然而,人的感官總那麽真實,這迴比往常有過之而無不及,姓孫的肥膩膩的身體在她身上聳動著,手下更是半點不留情的死擰著她身上的脆弱點,在黑暗裏發出畜生一般的興奮喊聲,痛得她渾身直打顫……


    “小婊丶子,你叫啊,快叫啊……”


    “……你快點行不行?我的衣服還沒有洗完。”


    “你說什麽?嗯,說什麽?你在找死?”


    男人又卡上了她的脖子,嘴裏謔哧謔哧地喘著,估計怕把她掐死了,很快就轉移到了下麵,狠狠地掐著她,一下比一下狠,那興奮時的喊聲,像極一個哮喘病患者,好像陷入了一種極度癲癇般的興奮中。


    杜曉仁沒有再亂說話,也沒有再掙紮,配合著他咿咿呀呀了幾聲。


    突地,她聽到男人悶悶地‘哼’了一聲,身體篩糠般痙攣著抖了起來。接著,耳朵邊上響過一記沉悶地‘噗通’聲兒,身上一輕,男人肥胖的身體就重重地滾到了地板上,再沒有了發出半點兒聲音。


    躺了幾秒,杜曉仁覺得不對勁兒,喊他。


    “孫成昊?”


    “……”沒有迴應。


    “孫成昊?”


    “……”還是沒有迴應。


    杜曉仁摸索著,用那隻好手撐著沙發,借助著玻璃窗外透進來的點點光暈,往倒在地上的黑影身上摸索了上去。


    “孫成昊,你怎麽了,你說話……”


    黑暗裏,男人還是沒有動靜。


    整個世界安靜了,靜得好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的唿吸。


    眼睛慢慢地適應了黑暗,杜曉仁摸索著把手機拿了出來,用那幽暗的光線往孫成昊的臉上照了過去。乍一看,她瞪大了眼睛,尖叫著‘啊’了一聲兒,手機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


    翌日。


    翻看日曆,已經是七月十五日了。


    綿綿的細雨未停,漫長得像是要鋪滿整個夏季。


    被現代化汙染過的城市天空,濃重的陰霾也讓人特別的壓抑。


    占色剛把小十三送到上學的車上,就接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孫成昊死了。


    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是孫青。


    而孫青,也是從無情的嘴裏知道的。


    因為孫成昊的死,嫌疑犯逃竄的社會危害就輕減了,而無情本來應該受到的處分程度,也會相應地減輕。


    孫青告訴她說,孫成昊在昨晚逃亡後,又潛迴了與杜曉仁的租屋裏。出事時,兩個人正在沙發上做丶愛,男人在高度興奮的狀態下,突然間掉落地麵,就不省人事了。


    杜曉仁當即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可是當醫護人員趕到小區時,該小區正處於停電狀態,電工在搶救線路。那個時候,孫成昊就已經處於重度昏迷狀態了,等醫護人員摸索著把人給抬到醫院,哪怕卯足了勁兒,也沒有把他從鬼門關搶救迴來,於淩晨五點宣布死亡。


    至於死亡原因,一開始認為是因死者做丶愛時情緒激動,誘發了心腦血管類的疾病,發生了性猝死。


    可是,孫成昊的家人在得知消息後,卻認為這個死亡原因很可疑。因為一般來說,性猝死的人一般都年紀較大,或者身體機能本就存在問題。而他們的兒子向來愛惜身體,每年都有在醫院體檢,從來沒有發現過任何疾病,怎麽可能突然死亡?


    再壞的人,也是有親媽的。


    孫家這麽一鬧,直接就報了警。


    不管孫成昊到底犯了什麽事兒,當他變成了一具屍體時,還是有人權的。


    於是,這件事情,很快就介入了司法程序。而杜曉仁身上有傷,在警察麵前的口供更是疑惑很多,錯漏百出。作為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她當即就被公安機關帶迴審查。而孫成昊的那台電腦,直接進入了追命同誌的庫房。


    當然,孫成昊沒有白死,他在潛迴租屋之後,很快就完成了權少皇對他‘寄予的殷切希望’,將程貫西是zmi組織潛伏人員,代號‘狸貓’的消息,利用組織秘密網絡傳達給了碩鼠。


    至此,孫子的演出完美落幕了。


    得知他死亡的消息時,權少皇正在去zmi機關的路上。


    沒有半點意外,他淡定地撐著額頭,語氣涼涼地告訴無情。


    “找一個可信的人,以匿名的形式,‘偷偷’給孫家父母送筆錢。”


    “老大……”無情正在辦公室裏撚著詞兒寫檢查,腦子昏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你錢太多了,沒地兒花了是吧?要不要兄弟替你消費幾個?”


    權少皇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聲音,帶著一種從毛孔裏透出的冷。


    “等你犧牲了,老子會給你發特殊撫恤金。”


    特殊撫恤金?


    無情嗆了一下,腦子極速的轉著。


    前因,後果,左左右右一聯係,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悻悻地迴答。


    “老大,你這水平太高了。我學一輩子,也學不會你這歹毒勁兒啊……”


    “操,你是在誇老子?”


    聽著老大的嗬斥聲兒,無情懶洋洋地玩著筆頭,迴答得漫不經心。


    “必須是誇啊,一環扣一環,環環不離,環環相扣……嘖嘖嘖,真是想不佩服你都難了。幸好了,兄弟我跟你是一夥兒的,要不然,哪一天被你給整死了,說不定還會在閻王殿裏為你祈福,盼著你在陽間長命百歲呢。”


    “滾蛋,寫你的檢查!”


    “報告首長,一定完成任務!”


    擱下電話,無情的脊背還在躥涼。


    能將一個死人的利用價值最大化,除了權少皇大概沒別人了。很明顯,他給孫成昊父母的這一筆特殊撫恤金,為這個反間計的環節,添上了最有力的一筆精彩。


    而且……


    這麽一來,不僅可以救了程貫西,就連準備秋後算賬的杜曉仁,現在出了事,也與他半毛線關係都沒有,不會讓他在嫂子麵前有一點為難。


    一環,又一環。


    丫實在是太高了!


    *


    果然。


    一切都沒有偏離權少皇的計劃,satan組織對此事的迴應,也恰如權少皇所料。因為孫成昊從逃離、到突然匯報的情報、到他要求去國外組織總部的申請、再到權少皇暗地裏派人給的特殊撫恤金,他們反倒相信了一直還在進行身份甄別的程貫西。


    事實上,satan之前會懷疑到程貫西頭上,主要來自於京都市的那場明裏‘掃黃打非’,暗裏捉拿龍把頭的行動。不過,現在有了孫成昊告密事件的連鎖反應,satan突然悟出了“真相”——當時龍把頭到達京都市時,接應他與安排臨時住所的人,正是孫成昊。而龍把頭第二日剛離開,警方就接到了zmi的消息,實在太巧合了。


    當時,satan為什麽懷疑程貫西,也是權世衡提出來的疑點。


    到了現在,在權少皇安排了這一場精彩大戲之後,他們自然認定出賣的那人就是孫成昊。而且,孫成昊的舉報,更是像極了賊喊捉賊的反戈一擊。


    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孫成昊於satan的價值,是不能夠與程貫西相比較的。他不過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而程貫西是satan一手培養起來的精英。孰輕孰重,自然很容易區分。


    七月十八日,zmi機關再次接到了狸貓報平安的消息。


    與此同時,satan組織也正式解除了對程貫西身份的甄別與懷疑,重新讓他投入了工作,並且升了職,且委以了重任。


    一出戲看似落幕了,可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


    京都市公安局法醫在對孫成昊的屍體解剖中,在對死者胃內溶物和肝髒進行化驗時,發現了大量致興奮類的藥物成分。經過進一步鑒定,結果確認孫成昊係服用興奮類藥物引發了性興奮,並損傷身體機能,在精神高度亢奮的狀態,導致猝死。


    通過對事故現場的調查,警方在電腦桌上的麵碗裏,提取到了同類藥物成分。因在現場找到杜曉仁與孫成昊搏鬥或爭執的痕跡,警方認定杜曉仁對孫成昊有殺人動機,於7月19日,正式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對她進行了刑事拘留。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占色沉默了。


    老實說,她不太敢相信殺人這件事是杜曉仁幹的。


    雖然她慣常會投機取巧,會幹點狠毒的缺德事兒,可她即便再怎麽膽兒大,真還沒有大到敢殺人的地步。更何況,這件事情裏,有太多的疑點……


    不過,當時出租房裏沒別人,孫成昊也確實吃下了那碗麵條。


    如果不是杜曉仁,又會是誰幹的呢?


    *


    三天後。


    雨還在纏綿,日曆翻到了7月21日。


    占色陪著孫青一起,剛做完了腰部扭傷的康複治療,權少皇就冒著雨迴來了。


    一迴來,他與她打了聲兒招唿,就徑直去了書房,行色匆匆。


    正好占色心裏也憋得慌,端了一杯茶就進去找他。


    書房裏,他正半眯著一雙銳眸,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一抹淺淡的光線隱藏了他鋒利的麵部輪廓,也襯得他嘴上叼著的煙火,忽明忽暗,深邃難測。


    見在他在忙,占色沒有走過去,遠遠地看著他。


    權少皇抬頭,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她手上。


    “端了茶不送過來,多沒誠意?”


    占色彎唇,淺笑著走近,將茶放到他麵前。


    “以為你在忙正事,不敢打擾你。”


    “說什麽屁話呢?夫人麵前,無正事。”權少皇眼尾帶著笑,邪邪地叼著煙,曖昧地拍了拍她的屁股,一隻手就順勢環上了她的腰,“嗯,我猜猜啊,你有話要問我?”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直接。


    見他都這麽問了,占色也就不跟他繞彎子了。攀著他的肩膀,她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抬頭望著他,語氣沉凝地問了出來。


    “四哥,那件事兒怎麽樣了?”


    權少皇略略蹙眉,隨口反問她,“什麽事兒?”


    “孫成昊那件事兒。”


    黑眸危險一眯,權少皇抬手撚著香煙又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煙頭摁滅在了煙灰缸裏,“人死了,與我們就沒有什麽關係了,案子的事情,警方自然會調查。”說到這兒,他目光掃到了占色臉上的情緒變化,勾了勾唇,又笑著補充。


    “你是在想你那位姓杜的同學吧?”


    “嗯,她現在情況怎麽樣了?”占色沒有否認。


    權少皇挑了一下眉頭,語氣冷鷙,“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心裏沉了沉,占色默了一下,又說:“四哥,我覺得孫成昊不是她殺的。”


    權少皇扶著她的腰,揚了揚唇角,“哦?”


    “四哥,你想想,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殺人,尤其像杜曉仁這樣的性格。就算她真的要殺人,肯定也會事先經過深思熟慮,算好怎麽逃避責任才對。又怎麽可能下了藥,還去打120?不可能,除非她腦子秀逗了!”


    權少皇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她身上有傷,不甘屈辱,報複殺人很正常。”


    占色眉頭越皺越緊,“不對,你再想想,孫成昊是突然逃跑的,杜曉仁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會突然迴去,更不可能事先就準備好了藥物等著給他下藥。這完全就是講不通的,對不對?”


    抬眼掃了她一下,權少皇放下了手裏的茶盞,環著她的身子往後一仰,懶懶地倚靠在了大班椅上,陰涼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笑意。


    “你說得很對。可是,她已經招供了。”


    “招供了?”占色失聲反問。


    “對!她殺的。”


    權少皇說得雲淡風輕。


    占色眉心微擰,有些懷疑剛才的判斷了。難不成,真是她想得太多了,想得太複雜了?事情也許很簡單,正好是孫成昊把她惹惱了,她突然就想到了這種巧妙的方法,殺了他,再製造出‘性猝死’的假相來逃過法律的製裁?


    可……不對,還是說不通。


    見她陷入了沉默,權少皇似笑非笑的把玩著她胸前的一縷頭發,眼眸微微一挑,在燈光下,仿佛跳躍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火花,更如同寶劍出鞘時劃過的光芒。


    “占老師,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身體。別人家的事兒,你操的哪門子心?”


    占色知道他關心自己的身體,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


    “殺人罪要坐實了,她會判死刑嗎?”


    “嗯,差不多吧……”


    權少皇語氣極淡,說得極無所謂。


    可占色聽到死刑兩個字,心髒卻像被什麽蟲子給叮咬了一下似的,說不出來那滋味兒。靜默一下,她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幽歎了一聲。


    “她雖然做了不少的錯事,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四哥,我真是沒有想到,她最後竟然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掌心撫上她的臉,權少皇目光涼薄。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點了點頭,占色把腦袋靠在他的肩窩裏,鼻子卻莫名的有點酸。


    以前,她對杜曉仁是有過怨懟的。可是,真到了這樣的一天,想到她有可能會被判處死刑,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她的心裏並不好受。腦子裏想到的,也不再是她做過多少對不住自己的事情,而是很多與她相處過的景象來。


    她與杜曉仁是同學,認真說起來其實算不得好朋友。但是在京都兩個人都舉目無親的情況下,在少教所裏,還是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互相幫襯過,互相取笑打鬧過。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


    人的一切罪惡,都來自於**。


    她曾經分析過杜曉仁傷害她的那些事情的心理成因。因欲成妒,因妒生狠,歸根到底,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弱小的人看到了身邊的同類突然改變了命運,一時沒有辦法接受現狀,走上了歧途罷了。


    現實的壓力與無奈,讓社會再難有淨土。


    當努力工作一輩子卻付不起一套房子的首付時,當周圍的人都在談論著美容旅遊,養生保健,而自己還在為每天該吃幾個饅頭發愁時,誰還會靜下來拷問心靈,究竟誰的靈魂比較幹淨?


    她默了。


    良久。


    還是隻剩下無奈地歎息。


    權少皇摟著她的身體,卻理解不透她的心情。低下頭來,他將她的腦袋從肩膀上扳開,抬起她的下巴來,仔細瞅了瞅她,抿著唇一勾。


    “占老師,不要想太多。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自己造就的。她如果不貪圖那些身外之物,又怎麽會去招惹上孫成昊?如果不招惹上孫成昊,又怎麽會落到現在的下場?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四哥……”


    占色眼圈兒有點紅。


    權少皇輕應了一聲,啄了一下她的嘴,柔聲問,“怎麽了,寶貝?”


    占色咽了咽口水,說出來的話有點兒哽咽。


    “你是不是覺得她罪有應得?哪怕不是她殺的人,也是活該。”


    “難道不是?”


    “你不明白……當你站在高處的時候,看見的全是別人的‘低小’,可是,隻有‘低小’的人才會了解。有時候,他們要的僅僅隻是一塊麵包而已。”


    “……她要的,可不僅僅隻是麵包。”


    “四哥,貧窮,太容易讓人喪失尊嚴。”


    “嗯。”權少皇歎氣,抱緊了她,“我理解了,不要傷心了,嗯?”


    抿了抿唇,占色長吸了一口氣,又擠出一抹笑來,“不知道她的父母見到她現在這樣兒,會不會後悔當初離婚的決定……”末了,她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偏過頭去,“對哦,四哥,她父母有到京都來嗎?”


    權少皇皺了皺眉頭,“我不清楚。你要想知道,讓孫青給你了解一下。”


    占色點了點頭。


    她能理解權少皇的心情,在他看來,是杜曉仁間接害得她流產,沒有了他們倆的孩子。依了他的脾氣,不上去再狠踩一腳就不錯了,又怎麽可能會多過問她的事兒?


    可是,她的想法卻不同。


    杜曉仁在京都舉目無親,父母離了婚,各人都組建了家庭,多少年都沒有管過她了。不管過去的好歹,兩人相交一場,人死如燈滅,一切的是非都過去了。到了這種時候。她於情於理,都該去關心一下。


    思忖片刻,她看著男人,“四哥,我想找個機會,去看看她。”


    “案件還在偵察階段,殺人嫌疑犯不能會見。”權少皇黑著臉。


    “我知道你會有辦法的……”


    權少皇無奈地瞪了她一下,輕輕捏著她的臉,勾起唇又笑了起來。不過,那笑容牽動著一汪眸底的波瀾,將掩藏在裏麵的邪惡因子通通都釋放了出來。


    “等你好了,每天讓我做一次,什麽事都可以答應。”


    占色默了,“……你就不能有點別的什麽追求?”


    “嗯。”權少皇點頭,嘴蹭過去親她,“那每天讓你做一次?”


    “……”


    *


    又半個月過去了。


    每個人的生活都重新走上了軌道,而事情似乎也塵埃落定了。


    在權少皇的整個計劃裏,最倒黴的人就數無情了。


    買好的一盒水波蕩漾型避孕套,一個都沒有用出去不說,在任務的中途,還被孫青給咬得鮮血淋淋。按冷血的說法,他那隻手腕算是作廢了,等結的疤掉了,指定還得留下一排牙印兒。


    更為淒慘的情況是,冷血同誌表示,為了不助紂為虐,殘害更多的婦女同胞,他拒絕給他配祛除疤痕的藥,希望他引以為戒,從此走上正途。


    另外,雖然孫成昊的事情是任務需要,但權少皇的表麵功夫還得做足了。無情同誌,自然又成了倒黴的替死鬼。由於他在執行任務期間‘玩忽職守’,致使在押嫌人員逃脫,zmi機關給了他一個黨內警告,同時還寫了一份深刻的自我檢查,在黨組會議上當眾宣讀。


    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小事兒。


    最讓他嗚唿哀哉的是,本來任務時也沒有占到孫青什麽便宜,可那個女人任務完了,好像他真成了登徒子和瘟疫似的,不僅不給他好臉色,從此見到他就繞道。除非工作必要,基本上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多扯啊!他還記得那幾個小時的親親我我,而孫青明顯給忘到了九霄雲外,壓根兒就沒把他當成一盤菜。這麽一來,無情公子所有的自尊、自信、自戀全部轉化成了悲催、悲情、悲壯……恨不得找塊兒豆腐一頭撞死。


    可人性本賤,果不其然。


    孫青越是這麽‘厚待’他,他越是不信她那個邪了。


    這麽些年在女人堆裏打滾出來的經驗,讓他自信還是了解女人的,心裏尋思著,憑著他的手段,還會有搞不掂的女人?


    不信邪的他,真的就開始追求孫青了。並且對外揚言,一定要把她給拿下來不可。


    然而,幾次吃癟下來,他痛定思痛,終天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是在矯情或者拿喬,而是確確實實視他如無物。捶胸頓足之餘,他覺得臉,簡直丟到姥姥家去了。


    可牛逼已經吹出去了,石頭也沉入了大海,半點兒旖旎都沒有,孫青就把她震壓迴了五指山,哭都沒地兒哭去!


    不過,單論感情這件事,比無情更淒慘的人,當屬追命。


    自從那天晚上偷雞不成,蝕了把米之後,她初吻沒有了,眼看初戀都要被奪走了。不知道為什麽,曾經愛得心坎上的權少皇,在她心裏越來越淺淡。


    因為,她沒有時間去想他,那種藏在心裏純純的感情,完全經不起冷血一日比一日狠的糾纏。她每天要疲於應付冷血各種千奇百怪的借口與理由,哪兒還頓得上對權少皇愛在心裏口難開?


    也不知道怎麽的,與冷血接觸得越多,她的腦子裏,關於他的記憶就越多。


    這一段時間來,她很容易迴想起,她剛到zmi上班時,勇敢得有些二缺的那些荒唐事情來。那一年,她是剛到機關的新人,除了電腦技術比別人牛那麽一丟丟,若論資曆,論背景,可算得上事事不如人。


    而且,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話持多,還大嘴巴。在一個以保密為原則的軍情機羊,她這個缺點,讓她屢屢違反規章製度。而冷血在zmi是有名的溫馴醇良,內斂又有風度的男人。


    她犯了錯,他會損她,可也總是他在幫她。她體能不過關,他會笑話她,卻也會給為單純傳授她一些小技巧。她性子倔強,出了錯還好賴不分,差點沒害死了自個兒。而那些事情發生時,也是他為她掃清了障礙,才保了她小命兒。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仔細迴憶往事,她才發現,進入zmi機關這兩年來,冷血似乎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兒。不遠,不近,不黏糊,不撒手。不管她在那個犄角旮旯養神兒或療傷,他總能第一時間找到……


    她曾經想過,這輩子,她生命裏最亮的一道風景就是權少皇了。


    可這麽一迴想,腦子裏怎麽全特麽變成了冷血?丫啥時候鑽進來的?


    不敢想了,一想她就累得慌。


    但是麽,憑著這些交情,去他家裏冒充一下女朋友,幫他交個差,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吧?


    *


    每一個人的生活,似乎都有改變。


    而生活本身,其實又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日子還是在那樣慢慢的流逝,與孫青和無情,冷血和追命幾個人發生的大大小小火花四濺的碰撞不同。艾倫小姐的追男史,簡直就是一部血淚史。她遇到的男人,是史上最難搞掂的男人。


    鐵手不冷漠,隻是不理睬。


    鐵手不生氣,隻是沒有表情。


    鐵手更不會罵人,隻是懶得迴應。


    鐵手對她什麽也沒做,因為他壓根兒看不見她。


    這樣的軟拒絕,比真正無情殘忍的拒絕,更讓人無法招架。


    這樣一來,在錦山墅完全無所事事的艾倫,為了消磨時間,就撿起了自己的專業,成了一名‘鑽業’的畫家了。她幾乎把錦山的每一個角落都搬到了她的畫架上。當然,她畫裏的男模,最多的還是鐵手。可,不管什麽角度畫下來,她畫上的鐵手,都是從來沒有過半點表情的。


    在占色的耐心說服下,她終於心甘情願地放棄了習慣的大鸚鵡造型,開始學著留長發,學著穿多少年都沒有觸碰過的正常裙衫。學著小聲而文雅地說話,學著為了鐵手做出一切的改變……


    可,成效甚微。


    微得她都有些焦躁了!


    *


    占色的小月坐完了,算起來,連大月都坐完了。


    好在,天兒總算放晴了,又是一天連著一天的大太陽,火辣辣炙烤著大地。


    在錦山墅裏活活悶足了一個月之後,在解除‘禁錮’的第一天,她就恢複了正常的工作。


    和往常一樣,照常還是孫青送她去的。


    雖然她覺得這樣挺耽誤她事兒的,而且有了杜曉仁的前車之鑒,她也不想在工作的地方讓人覺得招搖。可是,不管她怎麽擺事實講道理,孫青同誌還是堅持認為,老大的命令就是聖旨,一定要對她進行上下班接送的全方位服務。


    占色擰不過她,隻能接受!


    看守所與少教所,本來就隻有一牆之隔。她要進入少教所的大門,要從看守所的正門前經過。以前不覺得有什麽,每天看習慣了,與任何鄰居的門兒沒有區別。可是現在,看著那有著荷槍實彈武警戰士把守的鐵大門,她的心裏,莫名就有了些觸動。


    杜曉仁如今正是關押在這裏麵。


    說起來有些可笑,以前在少教所裏,兩個人還常常討論隔壁看守所的事情。有的時候,聽到了他們開飯時的哨聲與喊聲,杜曉仁還會坐在食堂裏,挑著眉頭問占色,讓她猜猜,他們今兒的夥食會不會比她們的強……


    時光易逝,人事易非。


    中午,一個人坐在食堂裏,占色默默地吃著飯,想到曾經的往事,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而這時候,旁邊桌上的幾個女職工正在那兒竊竊私語。至於談資麽,正是已經被正式解除公職,關押在隔壁看守所裏,等待著庭審的杜曉仁。


    “……聽說,她毒殺的那個男人,一直在包養她,還準備給她買房呢。”


    “……是不是做人小三了,上不了位,就起了殺心?”


    “什麽小三,那男的好像沒結婚吧?”


    “那好好的幹嘛要殺人啊……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姑娘。”


    “誰知道呢?……對了,你們知道嗎?噗,可笑死人了,我聽我檢察院的一個姐妹兒說的。那個男的發病的時候,正跟她在沙發上扯著呢。一開始,還說是馬上風,性猝死來著……你們說,還真是看不出來啊,她的腦子真不簡單……”


    “唉!好端端的……就是想不開。”


    “可憐的女人啊,想靠男人沒靠上,反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要我說,就是活該!你們不知道,瞧她那個樣兒,上次我給她介紹我娘家的堂弟,雖然說是農村的,可人長得比她那個男的強多了吧?!你猜什麽著,她還不樂意呢。我看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還當自己千金大小姐呢?一般人還看不上……”


    “……”


    輿論與八卦的精妙之處,就在於不用負責。


    幸災樂禍的有,落井下石的有,感歎糾結的也有,說什麽的都有。


    當然,以前這些人也曾用這樣的語氣說過她。而現在,當人們議論的焦點變成了杜曉仁之後,她不僅不覺得開心,反倒越聽越煩躁。隻不過,這種事情,她沒有與人理論的理由,更不可能有那樣的念頭。唯一能做的,就是飛快地扒幾口飯,然後默默地起身離開。


    正當午,天氣有些悶熱。


    一個人走過少教所的小花園,她腳步很快。


    “占老師——”


    不遠處,李管教正在辦公樓下招唿她。


    占色吸了吸鼻子,平靜了心情,才微笑著走近,“李管教,找我有事兒?”


    “我正到處找你呢。”李管教笑著,語氣裏有明顯的恭維,“恭喜你啊,要高就了。”


    “高就?”占色腦袋被太陽火辣辣一曬,有點兒發懵。


    “諾……看看吧。”李管教熱情地跑了幾步,過來將手裏的一份紅頭文件遞給了她,“剛接到的通知,艾所長讓我直接交給你就成。”


    通知?高就?


    難道是……?


    占色抿著唇,默默地接過來,一看,果然與預料的一樣。


    該來的通知,終於到了!


    通知上麵清楚地寫著大字的標題——《京都市公安局新錄用人民警察崗前培訓通知》


    按照國家招錄人民警察的有關規定,新錄用的新警通過公務員考試之後,還必須參加警察上崗前培訓,培訓為期三個月。通知上麵,清楚地寫著培訓起止時間,培訓地點,注意事項以及需要攜帶的物品。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她可以從少教所辦理離職手續了。


    也就是說,她很快就要穿上向往已久的警服了。


    拿著手裏蓋著鮮紅公章的通知單,她慢慢地側眸,抬頭,越過少教所與看守所之間相隔的那一堵高高的巡邏牆,看著衝天而起的幾白鴿,陷入了緘默。


    當初,她與杜曉仁一起興奮地參加了公務員考試的筆試……


    當初,為了麵試的成功,杜曉仁在過生日時,花了大筆的銀子在帝宮裏宴請了孫成昊,並且在那一天晚上**於他。而她,卻在同一天晚上,見到了宿命糾纏的權少皇……


    當初,她們兩個人,一起滿懷希望的參加了麵試,結果她铩羽而歸,而她誌得意滿……


    當初,她好不容易攀上了晏容,有了公務員考試的補錄資格,卻被她一個小小的計謀毀於了一旦……


    而現在,她身陷囫圇,她卻即將開始新的征程。


    最重要的是——她成了囚犯,而她成了警察。


    命運,總是這麽神奇而無奈,更從來不由人掌握。故事,冥冥中好像始終被人牽引著,卻尋不出那線頭在何處。可是在這一刻,在這個故事突然出現的大轉折裏,本來應該引吭高歌,慶祝全新生活的她,心裏卻突然湧現出了一種與此情此景不太相符的情緒來。


    悲憫。


    對,就是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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