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在雪地上來迴踱步,不時往林子裏的宿營地張望,這片營地傍著山腰,上麵已修起了兩排樓房,是本尼維斯的麻瓜礦工和家屬們的宿舍,不遠處還有兩座樓房正在施工,麻瓜們井井有條的忙碌著,熱火朝天的建設著自己的家園。就在鄧布利多默默觀察的當兒,一支十人礦工隊已經在營地的空地上集合完畢,準備出發前往礦井,他們的工作在那裏;這些人也在好奇地打量鄧布利多:


    這個老頭子已經來了好些天了,一到時間就來這裏“站崗”,要求見萊斯特蘭奇夫人——哦不,應該叫布萊克小姐了,她說她離婚了,所以大家得改口了。哎,真是可惜啊!萊斯特蘭奇先生不僅人好,條件又那麽優秀,大夥都覺得他和布萊克小姐最般配不過了,好好的,兩人怎麽會離婚的呢?


    還有這個名字叫鄧布利多的老頭,大家已經知道他是一名巫師了,巫師應該都是好人吧?麻瓜們都是這樣認為的。因為silber和羅道夫斯對他們很好,所以麻瓜們便先入為主地認為巫師都是善良的了。可是,這個叫鄧布利多的巫師,卻進不了營地,因為布萊克小姐一直沒有答應見他,這兩人是有什麽矛盾嗎?


    礦工們小聲的議論著,排著隊爬上了一輛鐵皮車廂,一名巫師站在車廂旁,等這批礦工都上車了,他跳上車廂揮舞魔杖,無精打采的說了聲“走”,車廂便吱嘎吱嘎地開動起來,沿著彎彎繞繞的鐵軌,載著這群礦工往礦井飛快地駛去。


    麻瓜們在車上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唿聲,時至今日,他們仍然對魔法充滿了好奇,盡管他們現在每天都能看見魔法了——礦場上來了好幾名巫師,聽說都是布萊克小姐去年就雇傭了,來管理礦場事務的,他們過完年就迴到本尼維斯的工作崗位上了——每當這些巫師施展魔法,麻瓜們都興致勃勃地圍觀,發出“哎呀!”、“哦呀!”、“哎喲媽呀!”的驚歎,魔法真的好神奇啊!


    巫師們都快被煩死了。他們想不通,這些麻瓜怎麽一點也不怕巫師呢?居然還有人提著老母雞跑來拜師,要學魔法!老板居然也不管管,還說不準他們對麻瓜假以辭色,要和麻瓜平等相處。真是太過分了,我們巫師的威信都沒了,這讓我們以後怎麽開展工作嘛!


    至於被晾在宿營地外麵的鄧布利多,巫師們還是很敬重他的,不過,眼下給大家發工資的人是貝拉特裏克斯,不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所以,大家對鄧布利多這幾日遭受的冷落,隻能默默的報以同情,卻不好多說什麽。


    鄧布利多在雪地上等了半天,胡須和頭發都覆上了一層白雪,但他並沒有失去耐心,他知道今天一定能見到silber,因為她有求於自己。


    果然,鄧布利多看著那群礦工坐車離開後,又等了一會,便看見silber從宿營地出來了,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這座秘銀礦場原屬於埃文·羅齊爾,羅齊爾的家族在此地已經經營了數代,為之設置了完備的魔法陣,以防止麻瓜誤入,同時抵禦巫師的覬覦,畢竟,這裏開出的是價值連城的秘銀,難保不會有人心生貪念。這些魔法陣對外人是很不友好的,來者若是沒有獲得礦場主人的允許,是不能走入魔法陣防禦的宿營地和礦區的。此刻,鄧布利多就站在魔法陣的“門檻”外麵。


    以鄧布利多的實力,不是不能跨過這道“門檻”,不過,正如他之前與尼可·勒梅所商議的,他來這裏的目的是說服silber,要她與鳳凰社聯盟,共同對抗伏地魔,要是他一來就不請自入,豈不成了還沒結盟就撕破臉皮了麽,那樣反而不美了,所以鄧布利多每次拜訪,都自覺的等在“門檻”外麵,向這裏的主人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silber走過來時,身後跟著一個麻瓜,麻瓜打橫抱著一個男孩:穿著嶄新的棉襖,還蓋著毯子。男孩一動不動的,仿佛睡著了。silber領著那麻瓜徑直向鄧布利多走來,鄧布利多往男孩的臉龐看去一眼,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


    silber開口說道:“麻煩你,請再用一次那個魔法吧。”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拿出魔杖,輕點在男孩的額心,默念了一句咒語。在他的魔法的作用下,男孩原本已經變得暗淡的膚色,再度紅潤了起來。


    鄧布利多收迴魔杖,說道:“這個魔法隻能讓屍體保存三天,三天後需要再施法一次,而且時間長了,效果會越來越差,到時候屍體依然會……”


    看著男孩年幼的模樣,鄧布利多不忍說出難聽的話來,他見silber隻是盯著孩子看,神情木然,不由得再歎了口氣:“你還是,葬了他吧。”


    silber輕輕撫摸著男孩的臉頰,說:“你可以教我那個魔法嗎?”


    鄧布利多猶豫了一下,“可是可以……”


    silber轉頭將他看著:“那你教我吧。”


    “這……唉,好吧!”


    這個魔法不難,鄧布利多隻是示範了兩次,silber便學會了。見她木然的臉孔終於有了一絲鬆動,鄧布利多很想說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卻也能體會她的心情。三天前,他在這裏第一次等到silber,沒想她竟是從山下而來,孤身一人蹣跚地走在山路上,懷裏抱著這個孩子。


    鄧布利多不知道這個男孩和silber是什麽關係,但他認識silber當時的眼神。


    那是一個母親的眼神。


    她懷裏的孩子已死去多時,從她的眼神中,鄧布利多感受到了一個母親遭遇這最大的不幸時,那洶湧的痛苦與複仇的狂怒,他心知這種時候若是唐突地提出結盟的事,定然會引起對方的反感,所以他當時對此隻字未提,卻是主動告訴silber,他可以用魔法保存男孩的身體,使之不會腐壞。


    他的舉動讓silber卸下了少許心防,甚至也許博得了她的好感,因而有了今天第二次見麵的機會。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silber問道。


    鄧布利多說:“華萊士老夫人告訴我的。你庭審那天,她派了自己的孫子去魔法部找我,想為你作旁證,我從那時知道了你和華萊士家關係匪淺。我猜想他們也許知道你的行蹤,後來去她家打聽,華萊士老夫人告訴我你可能在這裏。”


    “哦,原來是這樣,你找我有什麽事?”silber抬手整理著男孩身上的毯子,很直接的問道。


    鄧布利多看了眼抱著男孩的麻瓜,沒有說話。


    silber對那麻瓜說:“納什,你先把迦南抱進去。”


    待那麻瓜走遠了,她迴頭看向鄧布利多:“現在沒有旁人了,你可以說了。”


    “三天前,德國人在倫敦的集中營受到毀滅性襲擊,死傷無數,有麻瓜在現場拍攝的錄像證明,襲擊者是一個戴著麵具的女巫,那個人是你吧?”


    “是我。你是來抓我的嗎?”silber說道,她很快的點了點頭:“我不僅殺了人,而且違反了巫師不得幹涉麻瓜戰爭的國際公約,魔法部肯定是要派人抓我的。”


    她這樣說著,神色間沒有絲毫懼色。可以想見,她在襲擊那所集中營之前,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了,她現在坦然地麵對鄧布利多的質問,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說明她根本不在乎魔法部將怎樣對付自己——是什麽讓她心如死灰了?是那個男孩的死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告訴過魔法部我的猜想,他們並不知道襲擊集中營的是你,也沒有懷疑到你身上。我今天來找你,代表的不是魔法部,而是鳳凰社。”


    說到這,他頓了頓,隨即沉聲道:“你,不是貝拉特裏克斯。”


    silber木然地看著他,對這句直白的試探沒有任何反應。


    她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鄧布利多暗暗心想,看來那個男孩的死對她打擊真的很大。


    這讓他預先設計的談話方式都沒用了,再談下去,他不知道結果是否還能為自己掌控。但他絕不能就此放棄,他想了想,沉聲道:“我在魔法部看到了那段錄像,襲擊集中營的女巫使用的是一支暗紅色的魔杖,外形短小,看上去很像是未成年巫師使用的那種啟蒙魔杖,但它卻有不弱於死亡法杖的威力,曆史上,這根魔杖曾經出現過一次,在三十年前,德國聖仆l使用的就是這根魔杖。時隔三十年,這根魔杖重現人間,在你的手中。魔杖不會有兩個主人,你就是l,你的真實姓名是silber·斯泰因。”


    silber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她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蓋勒特在哪?”鄧布利多問道。


    “誰?”


    “蓋勒特·格林德沃。”


    “那個德國黑巫?他不是失蹤很多年了嗎,我怎麽知道他在哪?”


    鄧布利多愣住了:“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silber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掉頭往宿營地望去,鄧布利多心知她是牽掛那個男孩,倘若他再不說到重點,恐怕她就要送客了。


    “請你,幫助我們對抗伏地魔吧!”他沉聲說。


    “我為什麽要幫你?”


    “這是你寫給我的信。”鄧布利多拿出一封信,紙上正是silber的筆跡,“你已經開始幫助我們了。”他見silber仍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免有些焦急,“你不想知道英國首相和隆巴頓現在怎麽樣了嗎?他們確實陷入了危險,要多虧你的提醒,鳳凰社才及時做出了應對,否則這兩人極有可能已經遇害了。”


    “我對鳳凰社正在做的事情沒有興趣。”silber打斷了他,“如果你來找我隻是想讓我幫你們對付rt,我可以告訴你,這沒有必要——rt已經死了,我親手將他殺死了。”


    饒是鄧布利多已預想過各種情況,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伏地魔死了?……什麽時候?在哪裏?!”


    “在風語堡,具體時間我不能確定,我缺失了一段記憶,隻能告訴你是在1月3號到1月5號之間,在我前往倫敦襲擊那所集中營之前,我用阿瓦達索命咒殺死了他。”


    鄧布利多沉默了一會,古怪地盯著她:“你是在告訴我,你殺死了伏地魔,就在你剛剛嫁給他,成為了他的妻子之後?”


    聞言,silber仿佛遭到了當頭一記重擊,露出了極度震驚的神情,她愕然叫道:“你說什麽?!”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連自己和伏地魔去魔法部登記結婚也忘記了吧?”


    鄧布利多一邊說著,一邊刻意地瞟了眼她的左手,silber的無名指戴著一枚戒指,造型樸實無華,上麵鑲嵌著一顆黑色的石頭,在鄧布利多說到結婚時,silber下意識地伸手就去觸摸那枚戒指。她沒有立即迴答他的話,而是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思索,她臉上的震驚之色很快淡去了,似乎,她對自己嫁給rt這件事,並不覺得太難以接受,又或許她對此也完全不在乎了。鄧布利多一直暗中觀察著她,此時見她垂下了觸摸戒指的手,搖頭說道:“我確實不記得了,不過關於他的死亡,我不會弄錯的。”


    “你怎麽能夠確定?”


    silber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雪地,用木然的聲音說道:“我殺死他以後沒有馬上離開,我在他身邊待了兩個小時。每隔五分鍾,檢查一次他的心跳,還有唿吸,我可以確定,他是真的死了。”她抬頭看著鄧布利多:“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風語堡看,他現在還在那裏,我沒有動過他的身體。”


    “我會去的。”鄧布利多說,“雖然他在風語堡設有禁製,要破除需要很多時間,也許需要很多天……但是,我會去的,我必須親眼確認這件事。”


    鄧布利多的心髒咚咚狂跳,他觀察silber的語氣和神色,不像在撒謊,她也沒有撒謊的必要,可是,這可能嗎?伏地魔被殺死了,如此容易?!


    “我今天找你還為了另一件事。”鄧布利多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穆迪夫人?阿拉斯托·穆迪的母親,她在庭審那天襲擊了你。”


    “是,但是她失敗了。”silber目光空洞地看著遠處,迴憶著:“rt救了我,他替我擋下了那次攻擊。”


    “不錯,由於那次襲擊事件,穆迪夫人被魔法部以故意行兇罪逮捕了,她被關進了阿茲卡班,刑期是十年。”


    鄧布利多將聲音緩了一緩,繼續說道:“阿茲卡班有很多攝魂怪,它們對人類的精神摧殘非常可怕,穆迪夫人的年紀很大了,她在那裏熬不過十年的,事實上,她大概一個月也熬不下去,我本來希望,你能以你對伏地魔的影響力,勸他向魔法部撤訴,免去穆迪夫人的牢獄之災,按照法律程序,那次襲擊事件的受害人是他,所以隻要他提出撤訴,我有把握魔法部會釋放穆迪夫人。可是現在你說伏地魔已經死了,那麽這個辦法就行不通了,不過,我想,既然穆迪夫人想襲擊的人本來是你,以你的身份提出撤訴的話,興許還是可以管用的。”


    “我為什麽要提出撤訴?”silber突然說道。


    “因為……”


    “她要殺我,如果不是有rt在,我已經死了,我為什麽還要幫她?”


    因為……


    因為……


    鄧布利多怔住了,他突然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去說服silber,他原本以為silber一定會答應自己的想法是那麽的荒謬,完全是他一廂情願的想當然。鄧布利多不禁思考,自己以前為什麽認為silber會願意救一個企圖謀殺自己的老人?難道在他潛意識的認知中,silber是一個以德報怨的善良女子?這可能嗎?蓋勒特的聖仆,l,手握屠刀卻心懷慈悲,我真的這樣認為嗎?


    鄧布利多不了解真正的silber,其實,若是他見過過去的silber,他會發現在她身上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集中營的那個黃昏,那裏的槍火和死亡,對silber的生命進行了一次洗禮,從前她眼中的天真和熱誠消失了,她開始用一種全新的方式看待這個世界,她的目光和態度都變得涼薄,當人們向她尋求幫助,她開始思考值不值得,開始計算得失,也許在這世上仍然有她在乎的人和事,但那僅僅局限在這座礦山上,對山下的一切,她都不再關心了。


    這樣的蛻變,有人說是人性的麻木,也有人說這是成熟。


    成熟是一個很痛的詞,它不一定會有所得到,但一定會有所失去。


    鄧布利多想到了那個死去的男孩。他看著silber木然冷漠的眼睛,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說服這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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