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你跟我出來!”


    “我不去。”羅道夫斯慢吞吞的說,一盞油燈出現在他手中,被他晃兒著拎上來,於是他銜在嘴邊的浪裏浪當的笑便明亮了,“沒看見外麵在下雨嗎?”他說,“我從巴斯大老遠的來找你,晚飯都沒吃,等了你一個鍾頭,你就是這麽待客的?”


    silber沒把他立刻轟出去已經是特別對待了,這樓裏全是麻瓜小孩,羅道夫斯這個食死徒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闖進來,還不跟餓狼進了羊圈一般?她的半條命直接被嚇掉了。silber反手把身後的大門甩上,看了眼正在好奇地來迴打量他倆的梅瑟裏和孩子們,本想向他們解釋幾句自己和羅道夫斯的關係,卻發現根本無從說起。當務之急是把羊群跟那頭餓狼隔離開,她快步走進了左手邊的一個房間,在屋裏衝羅道夫斯喊:這裏沒下雨你能過來了吧?!


    羅道夫斯就過去了。


    他腳後跟往身後一磕,門對著外麵的麻瓜嬤嬤關上;26個麻瓜小屁孩被她當犢子護,也關上。他知道silber心情很糟,剛才他左等右等沒等到人,索性就對那麻瓜嬤嬤用了攝魂取念,隨即便料到,silber是找那幾個欺負她犢子的德國佬算賬去了。他也懶得問她事情經過,把油燈往房間裏唯一的那張木桌上一放,搓了搓兩手子虛烏有的灰塵,然後就開始發難:


    “這破地方哪裏比得上萊斯特蘭奇莊園了?”這是他的開場白。


    silber在屋子中央涼涼地看著他,胳膊一抄,兩眼已警告地眯了起來。羅道夫斯背著兩手繞屋子溜達,挑剔地左看右看:“被子這麽薄,蓋著睡的著?床這麽小,你晚上沒滾下來?”


    “這裏的床本來就是做給孩子睡的!”silber說,“你是來幹嘛的?”她已語氣不善,但羅道夫斯渾而不覺,他繼續溜達:“連窗簾都沒有!”他伸手指指,“衣櫃也隻有一隻,這麽小,兩雙襪子就能塞滿!”他嫌棄地別別嘴,“上迴我見你偷偷摸摸進這棟樓,還以為裏邊有什麽乾坤,現在看,裏邊比外邊還沒內容。”他迴到她跟前,痛心疾首的搖頭總結:“就這麽個乞丐住的狗窩條件,也讓你住得樂不思蜀,你也太好滿足了!”


    silber的臉上山雨欲來風滿樓,但嘴角咧著,在笑,她說:“你空著肚子跑這麽老遠就是來參觀我今晚住的地方的?好興致呀!”


    確實好興致呀!羅道夫斯心想。大冬天的,他冒雨趕了一百英裏路來參觀一所麻瓜孤兒院,楞是參觀了一個鍾頭,背後還防賊似的跟著二十多個麻瓜小屁孩,跟得他這個食死徒的人生觀都要顛倒了。究竟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為了來跟silber說你明天就要去蘇格蘭了今晚就迴莊園睡吧?還是為了來告訴她,上次她看見那女的隻是他的一夜風流帳,並不是他的姑娘?


    那樣說,她肯定會看輕他的。


    他怕她看輕自己。這想法將羅道夫斯驚住了。


    這不是silber第一次受他的冷言冷語,上至她的魔法水平下至她的字跡,她早就已被他批得體無完膚,silber連還嘴都很少,她生就一顆金剛不壞之心,隨便你怎麽埋汰我反正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這是她慣常的態度。但是,她萬萬受不了他埋汰巴拿督。


    每個人都有觸碰不得的命門,巴拿督就是silber·斯泰因的命門。


    “羅道夫斯,如果你今晚是專程來找我吵架的,我很累,沒心情奉陪。你看不上這所孤兒院,我完全理解,你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大少爺,隻是萊斯特蘭奇這個姓就值十個百個巴拿督,你有父有母,你的父親還是了不得的高官,你沒愁過吃穿也沒遭過誰的白眼,出門都受人尊敬,這裏的孤兒可沒你的好命,別說住好房子,能有個擋雨的屋簷都是萬幸。我們這裏確實是狗窩,這隻狗窩真怕髒了你這個貴人的鞋。”


    她走去拉開房門,迴頭冷冷地看著他:“你走吧,不要再到這裏來。”


    羅道夫斯早已斂起了原本攜在嘴邊的若有似無的笑容,他那股特有的、對什麽事都無所謂的態度已退散不見,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真的抬腿就走。


    其實,要是他果真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少爺,被她這樣說笑笑也就算了。可羅道夫斯不是。他沒見過自己的母親,打小,他的父親對他常說的一句話是:雜種,看見你我就覺得丟臉。


    這句話羅道夫斯在飯桌上聽過,在要錢交學費的時候聽過,聽他的父親說聽他的繼母說,這句話伴隨著他的童年和少年,早在他還沒進入霍格沃茲前就已傳遍大不列顛。


    正式加入食死徒以後他有了獨立的經濟能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下巴斯的公寓,好搬出沒人歡迎他的玫瑰石莊園。至於他的婚姻……不提也罷!他娶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女人,隻因他那個從來不承認他是自己親生兒子的父親急需要一筆政治資本。


    以上種種,silber全都知道。但她仍是對他說出了剛才那席話,她真不知道這對他是誅心之言?


    人一旦來了氣,就什麽也不想說了,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跨出孤兒院的大門。


    梅瑟裏和孩子們都聽見了屋裏針鋒相對的對話,跟出來,不出聲地站到silber的身後,像某種無言的支持。夜風挾著豆大的雨點拍上羅道夫斯的臉,他邁下台階,站在雨裏,最後還是迴頭看了silber一眼。她在屋簷下靜靜地注視著他,臉上毫無讓步之意,身後站著二十多個麻瓜,她擋在他和他們之間。天這麽黑雨這麽大,她是不會挽留他的。因為他是一個食死徒。


    被人保護是什麽感覺?全心全意地保護一個人,又是什麽感覺?


    1973年12月21日,雨夜,羅道夫斯與silber第一次不歡而散。


    —————————————————————————————


    晚餐桌上,氣氛沉悶,silber的沉默寡言感染了孩子們,沒人問她剛才那個人真是您的丈夫嗎?你們為什麽要吵架啊?或者,他為什麽要叫您貝拉特裏克斯呢?孩子們很乖,見silber眉心不展,連喝湯都盡量不發出聲音來。


    和以往一樣,晚餐是在孤兒院的食堂裏吃的,六張木頭方桌被接在一起,兩邊各拚上六條長凳,多餘的桌凳被堆放在食堂四周,一直堆到了天花板。當它們全部擺上時,這間食堂想必是極熱鬧的。那時候的巴拿督一共有109個孩子,在這間孤兒院長大的梅瑟裏依然記得35年前的這個數字:109個。


    然後戰爭打響了,孤兒院能募到的捐款越來越少,外麵的人自顧不暇,誰還有同情去施舍給這些沒爹沒娘的孤兒們呢?連管事的嬤嬤們也熬不住,相繼離開了。於是109個一年年減少,餓死的,病死的,凍死的……到今天,隻剩下這六張桌子六條凳子,這26個孩子了。


    silber對黯然抹淚的嬤嬤說:現在這26個,一個也不能少。嬤嬤就苦笑:我隻有一個人兩隻手,如何照顧得了他們呀?silber捏捏她的手說:還有我呢。


    silber等到晚餐結束,才告訴孩子們自己隻能在這裏住一夜,明天一早就要北上,去蘇格蘭。


    坐在她身旁的迦南將頭埋到餐桌下,咿咿的哭起來:“姑姑您怎麽才迴來又要走啦?”


    silber將男孩抱到腿上,捧起他淚眼汪汪的臉蛋,親了親說:“姑姑去蘇格蘭掙錢,掙好多好多錢,隻要一年,就能在埃及買一棟大房子,讓你和哥哥姐姐們去那兒生活,還可以上學。迦南知道埃及嗎?那裏有比大笨鍾還高還大的金字塔,比泰晤士河還藍的尼羅河,那裏沒有戰爭,沒有特別壞的德國老爺。”


    隻有五歲大的迦南,他不懂什麽是金字塔,也不懂什麽是尼羅河,在他這短暫的一生中,他從沒走出過髒亂而貧瘠的貧民窟,埃及,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他唯一知道的是斯泰因姑姑才剛迴來又要離開了。男孩哭成了淚人。


    “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silber將他揉進懷裏,輕輕的拍打著他單薄的背:“姑姑最多隻離開半年。”她說,“半年過後就迴來接迦南,然後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迦南在她懷裏不停搖頭,不說話,隻是哭。


    許多孩子的眼圈都紅了,但懂事地吸著鼻子不哭出來,幫著梅瑟裏收拾餐桌。比利抱著一疊餐盤,站在silber的餐桌對麵,頭深深低著,臉頰因緊咬牙關而繃得極緊。他忽然重重放下餐盤,大聲說:“我不要您去掙錢!我會掙錢養您,保護您,您就在巴拿督,不要去蘇格蘭!”


    怕她不信自己,少年咬了咬唇接著又說:“我認識幾個遊擊隊員,他們一直拉我入夥,我明天就去告訴他們我要參加。有了槍,我去殺光倫敦的德國鬼子!”


    silber放下迦南站起來:“你敢給我去!”


    比利轉身跑出了食堂。silber追出幾步,被梅瑟裏勸阻:“你別去了,這孩子需要靜一靜。”silber死死攥住她的手:“琳娜,你要看住他,你一定要看住他!”


    梅瑟裏被她攥得生疼,但神色安祥,她安慰她說:“你不要害怕,他這是一時衝動的氣頭話,他去參加了遊擊隊,剩下的弟弟妹妹怎麽辦呐?德國人會把孩子們全關進集中營的,比利不會想不到這個後果。倒是你……你為我們做的,太多了。”


    多嗎?


    26隻裝著聖誕禮物的小盒子,和兩瓶治療感冒和外傷的魔藥,就是她現在能給這些孩子們的全部。除此之外她還給了他們什麽?


    次日清晨,微雨。


    silber提著行李,輕輕推開了巴拿督的大門,撐開雨傘走下台階。孩子們尚在熟睡,院子裏的老槐樹無精打采的伸著枯黑的枝椏,枝頭歇著幾隻肥碩的烏鴉,懶懶地打著盹,在silber的六棱傘從樹下穿過時,烏鴉們頓時發出被吵醒的生氣的叫聲,撒翅飛開,催著那頂六棱傘向孤兒院的院子外靜悄悄的走去,直到消失在生鏽的鐵欄杆外。


    二樓的一扇窗戶裏,紅發少年雙手扶在窗棱上,眺望著她的去向。他無聲地對她說了一句話,她卻是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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