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能不說。小鎮的夜晚實在是有此寂寞和機關仙,個小一食堂,食堂雇了一個當地的農婦來給家不在鎮上的鎮幹部們做飯,一天三頓飯,每天兩塊五毛錢。在食堂裏吃了晚飯,安在濤就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兼宿舍。實在是沒啥事幹。便躺下在床上看著老路送來的相關資料。


    到了九點多鍾,窗外偶爾傳來聲聲的狗吠聲,隱隱還有行人匆匆的腳步聲,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大早,他網起床,一個麵相憨厚跟他仿佛年紀的小夥子,就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笑了笑,“安書記。您先洗把臉,吃點東西今天路主任安排我跟您下去轉一轉


    安在濤哦了一聲,一邊洗臉一邊問道,“你是?”說了,安書記以前是省裏有名的筆杆子大記者,讓俺好好跟您學一學”。


    “哦。”安在濤笑了笑,網要端起水盆去倒掉水小路趕緊一把搶了過來。


    安在濤走出辦公室,下樓去在院中隨意活動了一下手腳,望著東邊天際絢爛初升的朝陽,以及那被漫天紅光普灑的幽深群山,一股子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匆匆吃了幾根炸得黑乎乎的油條,喝完一碗苞米粥,安在濤就讓小路帶著出了鎮機關大院,沿著那條相油馬路向山裏行去。而他離開的時候,鎮上機關的大多數幹部還沒有來上班。焦煌家在縣裏。每天都坐著鎮上的吉普車返迴縣城,等他上午口點趕到鎮上,跑去安在濤辦公室準備跟他正式談一談的時候,卻見房門緊閉。


    問了幾斤小人,誰也不清楚安在濤的下落,他就幾步闖進黨委辦的辦公室,向老路招了招手,“老路,安書記上哪了?”


    老路的笑容很平淡,他站起身來大聲道,“焦鎮長,安書記一早下鄉去了,他說要轉一轉看一看,我就讓小路跟著他呢


    焦煌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麽。扭頭就走。


    鎮裏這條拍油馬路越往裏走越狹窄,在走了半斤。多小時之後,就變成了土路,也不是那種專門修建的硬化路麵,而大體是行人多了,就漸漸被踩出了路。


    同行了這大半個小時,安在濤才知道,原來這看上去有些老實的小路竟然是黨委辦主任老路的兒子。房山師專畢業後,一開始在鎮上的聯中教書,老路費了不少勁才把他弄進鎮政府裏來。


    “安書記,鎮上所在的村子叫資河村,前麵這個村莊叫河頭村,您看我們走進村轉轉還是”小路解下自己背上的軍用水壺,遞了過去。


    安在濤接過喝了一口,然後指著麵前通往山裏的小徑,“就不去村裏麻煩村幹部了,我們上山去看看。嗯,太陽都老高了,前麵的坡地上都有人出來幹活了走,去看看!”


    安在濤將水壺遞給小路,大步行去。望著他同樣年輕的背影,小路暗暗歎了口氣:看看人家,比自己還小兩歲,但人家現在已經是副縣級的領導幹部了,這年頭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但他馬上就迴過神來,追了上去。


    小徑兩旁,是一塊塊並不規則的山坡地。山坡地裏滿是一壘壟綠油油的低矮農作物,有些已經盛開了淡青色的五瓣小花,在和煦的春岡中左右搖擺。安在濤停下腳步,走進路邊一塊地裏。俯身看了看,迴頭笑道。“小路,這是枯梗?”


    小路笑了笑,“是的,安書記。是祜梗。”


    “我聽說鎮上種了不少掛梗?現在收成怎麽樣?”安在濤蹲在那裏。隨手掐了一枚枯梗葉子捏在手裏把玩著。


    小路歎了口氣,也蹲在了安在濤的身邊,“安哩,現在行情不好,枯梗賣不出去呢,隻能賤賣,勉強混個溫飽”像我們這裏的這種坡地,也就是種掛梗,種別的糧食根本就不成!”


    “現在鎮上大多數的山坡地都種著掛梗,反正村民一年下來,也就是弄個千把塊勉強維持生計罷了。小路苦笑著,“我們家也種哩,我媽種了兩畝地。”


    安在濤哦了一聲,他知道鄉鎮上的很多幹部家都在當地農村,一般是男人在鎮上,女人還在家務農。這種情況很多。向小路父子雖然吃上了皇糧,但他母親卻還是農村戶口。


    他站起身來,點燃一顆煙,望著身前身後一片片綠色的祜梗田,漸漸陷入了沉思中。


    不遠處,幾個農婦扛著鋤頭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不多時就各自進了旁邊的坡地裏,開始為自家的稍梗除草,偶爾也俯身下去為祜梗間苗。


    安在濤擺了擺手,小路,走。我們過去幫幫忙。”


    “這個?”卜路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麽,卻見安在濤已經邁進了一家的枯梗田裏,踩著鬆軟的泥土俯身拔起了草,他便趕緊也追了過去。


    那個的多歲的農婦穿著一件破舊的長袖小花襯衣,正挽著袖子俯身鋤草,見來了兩個小夥子


    “凹”引”她站直身子放肆地笑了起來,“喲,這不走路家的大侄子?今兒個太陽是從哪邊出來了,怎麽跑俺家地裏幫俺幹活哩?咦,這大兄弟是”


    小路笑了笑,“三嬸,我


    他正要說什麽,卻看見安在濤向他使了一斤。眼色,不由就生生明下了話去,“三嬸,這是我同學哩。來我們山裏轉轉玩玩,反正我們又沒事幹,就幫你拔拔草。”


    那農婦口中嘖嘖連聲,繼續俯身鋤草,偶爾迴頭來看兩人一眼,大咧咧地招唿一聲,“可千萬別把俺的掛梗苗給拔了喲,可要不得!”


    太陽越升越高,山坡上幹活的農婦越來越多。安在濤直起身來抹了一把汗珠,心裏有些奇怪,便小聲問身後的小路,“潞,怎麽都是一些女人來幹活,鎮上的大老爺們呢?”


    小路將手裏的一把雜草攥緊,低聲道,“安書記,鎮上的壯勞力不是去了小煤窯下井挖媒,就走出去打工,要是一家人都熬在這幾畝山田裏刨食吃,還不得餓死喲!”


    安在濤雖然從小吃了不少苦,但卻還從來沒有幹過這種農活。


    本來以為拔拔草是很容易簡單的事情,但堅持拔了半個多小時,他就腰酸腿疼渾身吃不消了。


    見他有些吃力小路趕緊笑道,“安書記,我們還是走”


    安在濤苦笑一聲,望著快要到盡頭的一壟祜梗,他擺了擺手,“善始善終小路,我拔完這一壟。你也搞完那一壘,然後我們再走!”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清脆而淡然的唿喚聲,“安書記?”


    安在濤一怔,直起身迴頭看去,見副鎮長孫曉玲帶著幾個人慢慢從小徑上快步走了過來。


    安在濤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雜草,走出掛梗田來,站在原地打了個招唿,“原來是孫鎮長,你們這是?”


    孫曉玲穿著一件紫紅色的長袖襯衣,下身去一條黑褲子,腳上蹬一雙青色的布鞋,看上去精明幹練。她手裏提著一個竹籃,裏麵也不知道放了一些什麽東西。


    她眼角閃出一絲奇光,一邊上前跟安在濤握手,一邊心裏暗暗疑惑:他不在辦公室裏呆著,跑野外田裏來幹什麽?圖好玩?


    “安書記。我帶鎮裏農技站的人來看看掛梗田,這個季節,正好是枯梗開花壯根的關鍵時刻,千萬不能斷下鋤草和施肥。我過兩天還準備縣上請幾個專家過來。到鎮上指導一下掛梗種植。”孫曉玲放下手裏的竹籃,等身後農技站的工作人員上前跟安在濤握手寒暄已畢,才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嗬嗬,這個我也不太懂,孫鎮長看著辦不過,不是說枯梗市場行情不好嘛,實在不行就讓群眾改種別的作物安在濤笑了笑,語出試探。


    孫曉玲眼角閃出一絲不屑一顧的神色,但卻一閃而逝。她嘴角抽*動了一下,俯身下去,從路邊扯了一根格尾巴草起來,“安書記,其實不是枯梗行情不好,現在的行情已經轉好了,我從年初就開始收集信息。我在省裏有一個大學同學,她跟我說,價格早就開始慢慢恢複了。”


    “安書記,我們鎮上展掛梗種植本來是非常合適的,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卻始終形不成規模哎,這其實不是祜梗本身的問題!”孫小曉玲歎了口氣,將那顆狗尾巴草緊緊的攥在手裏。


    安在濤見孫曉玲欲言又止,笑了笑,也沒說什麽。他初來乍到,目前隻是以調行了解情況為主,對鎮上的任何工作,他都不會表任何觀點小或者意見。


    猶豫了一會,孫曉玲還是將心裏憋著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安書記。我們這裏最大的問題是交通,交通不好,山裏有再好的東西也出不去!這個道路問題。直接製約了鎮上的經濟展和農民致像這掛梗,因為交通不好,有多少成品隻好積壓在山裏?”


    “我本來想通過同學的關係。找幾家大公司過來,跟鎮上聯合一起搞搞掛梗的規範化種植,但是就因為交通問題,人家沒有一家公司願意來投資!安書記,您是縣委常委,又是省裏來的幹部,您能不能幫著想想辦法,修修路?”


    孫曉玲有些火熱期待的目光落在安在濤英挺而年輕的麵孔上,但旋即又撇了開去,心裏暗歎了一聲。埋怨自己多嘴,這種公子哥兒來山裏不過是來鍍金的,怎麽肯為鎮裏做什麽實事?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了。


    見安在濤隻是笑了笑,她心裏越加地失望,就懶得再跟安在濤說話。招唿著農技站的幾個人就下了田。


    看看天色到了晌午,安在濤就帶著小路慢慢迴返,路上,他有一搭無一搭地跟小路說著鎮上的一些閑話。似是無意間也說起了孫曉玲來。


    聽安在濤提到孫曉玲,涉及鎮領導,小路不敢多說什麽,隻是支支吾吾地說孫鎮長是一個務實的好明,雲雲,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安在濤心裏暗笑,心道這小路似乎也不像表麵上看去的這麽老實,心裏還是有幾分門道的。


    他停下腳步,迴身望去,見孫曉玲舟舊帶著一群人在田裏往來忙碌。隻是如今她的頭頂帶上了一頂自色的遮陽帽。已經有些火辣的太陽照射在身上,渾身燥熱,再加上剛才在地裏拔草出了一身臭汗,他聳了聳肩,加快腳步沿著山路向下走去。


    通往鎮上的拍油馬路出現在眼前。但不遠處的路邊上卻圍攏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似是在爭執著什麽。不多時,人群就開始混亂起來。旋即散開,兩個力出頭的小青年廝打在了一起,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兩幫人就展成群毆,場麵亂成一團,慘叫聲謾罵聲嘶喊聲夾雜在


    起。


    “怎麽迴事?”安在濤掏出手機,見有信號,就撥打了,舊手機通了。但半天卻沒有人接。


    小路苦笑一聲,“安書記,別管這些閑事了,鎮上這種打架鬥毆的事情多了,,鎮上有好多這種年輕人,沒有文化去城裏找不上工作,留在家裏又不肯出力種地,就整日整日地閑逛在街上,喝上酒幾句話不對勁就開始打群架,”


    安在濤瞥了小路一眼,又再次撥通了,就這迴有人接了,但態度非常地不友好,“幹啥?大中午頭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安在濤氣得頓了一下,但還是耐著性子低低道,“河頭村的村口有人在打群架,你們派出所趕緊來人。”


    “他們愛打就打去,打死了,有人給他們收屍。”電話那頭漫不經心地迴了一句,然後就猛然扣掉了電話。


    安在濤緩緩將手機蓋子扣緊,臉色有些難看,將手機遞給了小路。“馬上給孫勝利打電話”。


    孫勝利帶著幾個協警騎著片三摩托車趕了過來,那群鬥毆的年輕人一看派出所的摩托車響,都轟然一聲散去,隻留下幾個頭破血流地栽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不住地呻吟。


    安在濤麵色鐵青地帶著小。路理也沒理孫勝利和幾個協警,大步揚長而去。孫勝利心頭一跳,迴頭瞪了幾個協警一眼,“看什麽看,趕緊處理現場!剛才是誰接的電話,迴去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偷雞摸狗的事情,打架鬥毆的事情。鄰裏之間為了一些瑣事就打成一團的,幾乎每天都在生。連日來。眼中看到遇到的這一切的一切。讓安在濤心裏慢慢有些煩躁。果然是窮山惡水多刁民,窮困是一切罪惡之源啊!


    這個資河鎮的問題,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鎮政府機關上下等了好幾天也沒見這位小安書記燒起火。上任好幾天了,他幾乎啥事也沒有幹,即沒有開會也沒有整頓,更沒有出什麽“新指示。”隻是每天一大早就帶著小路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就連焦煌想要跟安在濤正式地談一談,都沒有機會。


    不過,後來見安在濤這樣,焦煌也懶得談了。


    鎮上的幹部們並不清楚,在他們眼裏這位年輕的小安書記,這些天出去並不是遊山玩水的,他帶著小路轉遍了全鎮的每一寸土地,跑遍了山嶺和溝溝坎坎,鎮上的人不怎麽認得這位小安書記,但很多村裏的村民卻每天上坡時經常會遇到這個腳蹬白色旅遊鞋穿著一件米黃色,恤的年輕鎮委書記,有好幾個農婦甚至還跟他混了個臉熟,見麵會打個招唿。


    周五下午,安在濤坐著鎮上的綠色吉普車迴了縣城。


    五點小多,剛剛下班走上樓來的劉彥,習慣性地望了對門一眼,見門口放著一雙髒乎乎的白色旅遊鞋。眼前一亮,就上前去輕輕敲了敲門。


    安在濤正在洗澡,也沒聽見有人敲門。劉彥敲了一會,見沒人開門。也猜出安在濤應該是網從鎮裏迴來正在洗澡。她輕輕地退了開去。走進了自己家。


    洗完澡,安在濤用家裏的座機撥通了濱海夏家的電話,他見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正是夏家的電話,便迴了過去。


    原來是濱海市裏組織了一個出國考察團,由夏天農帶隊,周日要出。目的地正是美國。夏天農看了看日程安排,正好路過夏曉雪所在的城市,便要順道去看自己的女兒。而他想起安雅芝正要出國。就想讓安雅芝一道跟團出去。


    能這樣最好,安在濤當然是非常高興,免得母親一個人出去他還是有些不怎麽放心。所以。打完電話,他立即又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說了這事兒。安雅芝倒是沒有任何意見。隻是放心不下竹子。


    安在濤想了想,便決定明天一早迴去一趟,安排一下竹子的生活。


    這兩天,他心裏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讓竹子轉學來歸寧,自己也好就近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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