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衛東對薑美美,可謂言聽計從。在家裏,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美美喊她,都是一溜小跑著過來。


    在別人看來,這男人活成這樣,也的確是有點窩囊了。


    可蔣衛東不這樣看,他是真愛美美。


    在一起工作的時候,美美是領導,他們因為工作關係,是經常接觸的。


    在接觸到過程中,蔣衛東看到了美美身上的閃光點。


    美美對工作,是投入了極大熱情的,而且極為認真,一絲不苟,那付投入的樣子,讓蔣衛東心醉。


    他知道美美不愛他,但他不灰心,決心用自己的耐心,讓美美終究會有一天了解他,認識他,愛他。


    特別是美美失去權力的這段日子,身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脾氣也變的極大。


    不管美美怎麽衝他發脾氣,他都不急不惱,想方設法把美美的脾氣給化解掉。


    美美衝蔣衛東發脾氣的時候,基本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得不到一點的反擊,脾氣反而發泄不出來。


    可越是這樣,她越不喜歡蔣衛東。這人,還不如一團棉花呢!


    都當工會主席了,也用不著端廠長的架子。美美上班,就不再坐公交,而是讓蔣衛東騎姚遠給他們買的那台70摩托車,帶著她了。


    不管怎麽說,蔣衛東都是他的丈夫,她就是不喜歡他,也得和他過日子,在一個桌上吃飯,在一個被窩裏睡覺。


    但她也不反感蔣衛東。這人對她這麽好,除了他,誰還肯這麽對她呀?她也就是覺得這人挺悶的,沒什麽情趣罷了。當丈夫,也湊合啦。


    姚遠從劉健那裏走的時候,美美也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了。


    工會裏平時沒什麽事幹。組織個體育比賽,文娛演出,這就算比較忙的時候了。這個都有專人負責,人家隻是跟美美匯報一下,她聽聽,點個頭算是同意,基本不說什麽意見。


    她現在是非常時期,言多必失。


    剩下的,頂多就是各科室報點辦公和組織活動費用,她看看沒問題,簽字蓋章也就完了。


    她在辦公室裏呆不住,就想著迴家了。這時候,搖搖和媛媛都迴來了,不如迴家逗著她們玩呢。


    於是,她就給蔣衛東打電話,讓他也早下班,騎車到廠門口等她。


    現在,廠裏實行新製度,不到下班時間,早出廠門就得有請假條,請假也會扣工資。


    蔣衛東早下班,就得向車間主任請假,拿蓋了章的請假條。


    美美是一個單位的領導,她有公事出入證,不用請假。


    其實,美美也不在乎蔣衛東有沒有工資。


    她有個牛掰姐夫啊,家裏吃穿用度,根本花不著他們的工資,想要什麽了,跟牛掰姐夫一說,順手就給你弄迴來了。


    連她和蔣衛東結婚的戒指,都是姐夫給買的。她隻是跟著去,看看什麽樣的,滿意了,就說一句“我要這個”,然後,那個就歸她了。


    蔣衛東的父母來自富庶的南方,好不容易攢一點錢,也給兒子帶來了。可看到美美結婚的那個豪華場麵,直接就沒好意思拿出來。


    那時候,美美還是礦機的實權人物,她結婚,自然就高朋滿座。


    人家訂的酒店厲害呀,全市最好的涉外酒店,這一般人誰訂的起呀?蔣衛東父母那點養老錢,恐怕連一晚上的費用都不夠。


    而且,美美結婚,從市委到地方,光幹部就來十幾號,這哪兒是老百姓結婚的場麵啊?


    所以,美美說工作忙,過年不迴家,二老也沒啥脾氣。兒媳婦不是一般人物啊,年紀輕輕的,大型企業領導,地市級的幹部啊!


    這些排場的花費,自然是她大傻姐夫的。美美從小花姐夫的錢花慣了,根本就沒覺的有什麽。


    再說啦,我是讓你逼著嫁蔣衛東的,花你的錢就對啦!


    至於她和蔣衛東掙的那仨胡倆棗,人家大傻姐夫根本就沒放在眼裏,留著自己當零花錢吧。


    零花錢,掙多掙少的也就無所謂了。


    美美也不願意趕在下班的點出來,被人家指指點點,問長問短,麵子上掛不住。不早下班,就得等到大家都下班走了,晚一些出來。


    與其坐在辦公室裏無聊,還不如早點下班迴家,幫她媽哄孩子玩兒呢。


    她從廠門口出來的時候,蔣衛東已經在大門很遠的地方等著她了。


    她走了半天才走到蔣衛東那裏,心裏就有些不痛快,問他說:“你跑這麽遠幹什麽?”


    蔣衛東就解釋說:“這都連著三天了,我老是在門口等著,怕人家注意到,影響不好。”


    美美就問:“有啥影響不好?我們是兩口子,又不是婚外偷情,還怕別人看啊?”


    蔣衛東就嘿嘿兩聲說:“你畢竟還是領導嘛,老是這樣被別人看著早下班,還是我帶你迴去,我怕別人笑話你。”


    這個蔣衛東,還真是不會說話。


    這句話一說出來,薑美美立刻就煩了:“誰笑話我?我一個工會主席,算什麽領導?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膽小?幹什麽都思前想後的,一點意思沒有!”


    薑美美心裏對蔣衛東算是失望到家了。


    要是她姐這樣了,估計姚大傻能直接跑到工會辦公室門前等著,看見抗抗出來,沒準兒敢直接摟著她走。


    這才叫男人,越是女人孤獨無助的時候,越是可以表現出男人大無畏的氣概。這蔣衛東可好,還沒她個女人有勇氣呢!


    蔣衛東讓抗抗搶白一頓,心裏越發慌張,摩托車接連打了兩次火,一鬆離合,又給憋死了。


    薑美美就煩了,說蔣衛東:“下來,下來!”


    蔣衛東隻好從前座上下來,美美坐上去,一腳蹬著火,讓蔣衛東坐在後麵,左手鬆離合,右手加油門,摩托車後尾煙筒裏冒一陣青煙,“嗖”一下就躥出去了。


    美美兩口子迴到家裏的時候,姚遠已經迴來了,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麵,教搖搖和媛媛玩乒乓球。


    這院子很大,除卻各自屋前有兩米寬的走廊,院子中間還種了三顆葡萄樹,搭了架子,遮出好大一片蔭涼。


    另外,還有一塊不小的空地,薑姨過來,種了一畔韭菜,一畔蔥和蒜,還有一畔黃瓜,夏天黃瓜接了可以直接生吃,又脆又甜。


    而院子中心的葡萄架下,姚遠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石頭的八仙桌,夏天一家人就在那個八仙桌上吃飯。


    除了石八仙桌,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姚遠為了倆孩子迴來能多運動一會兒,就弄了個乒乓球案子。


    這些東西,那時候市麵上買不到,就算買到也不便宜。可姚遠總有辦法淘換來,也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麽渠道給弄來的。


    其實,姚遠都是從舊貨市場裏劃拉來的。沒事兒的時候,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轉舊貨市場了,從古書到古董再到這些亂七八糟,看見什麽就買什麽。


    美美推了車進院子,蔣衛東在後麵屁顛屁顛跟著。美美拉著臉,始終不說一句話。


    搖搖和媛媛看見美美迴來了,就不玩乒乓球了,都嘴裏喊著“小姨”,衝她跑過去。


    美美最近沒了事做,陪孩子玩的時候就多了。她的工資又不用來過日子,就都便宜倆小猴了,什麽新鮮,什麽好吃就給買什麽。


    也隻有看到倆孩子的時候,美美臉上才會有開心的笑容。


    倆小家夥看見小姨,拚命往她那裏跑,自然是希望看見小姨又給她們帶好吃和好玩的來了。


    果然,美美迴來的時候,在街口買了三串石榴粘兒,給倆孩子一人一串,留下一串,就跑廚房裏去,給她媽吃。這時候,她媽應該在廚房裏做飯了,美美看見廚房門開著。


    薑姨的確是正在廚房裏切菜。


    原來這個廚房是兩家共用的,後來又給抗抗讓出一塊地方來,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現在,這個廚房隻薑姨一個人用了,就比原來在礦機宿舍的廚房大了不止一倍,做飯就方便多了。而且,現在做飯也不用燒火了,都是液化氣,比原先省事了不少。


    不僅廚房寬敞,外麵的院子也大呀,種菜、種花,還有葡萄樹,周邊還有兩米多寬的走道。要不是抗抗嫌弄髒院子,味道不好聞,薑姨都打算在院子裏養雞了養鴨了。


    薑姨做夢都夢不到自己可以住這樣寬敞的地方,這都是多虧了她的大傻女婿。


    開始的時候,薑姨惦記著她礦機宿舍裏的那些朋友,來城裏住是不怎麽情願的。可住下了,她才發現,城裏比礦機要方便多了,街口就有小賣部,賣什麽的都有。菜市場也多,菜的花樣更多,想吃什麽都能買著。


    特別是她那些礦機的朋友過來看她,見她有這麽大的院子,那麽寬敞的住房,都羨慕地不得了。


    女人不管到了啥年紀,都有虛榮心。薑姨讓她那些朋友給說的心裏美美的,倒不願意迴去住了。


    到這時候,她已經完全習慣了這裏的生活。而且,在這裏住,倆閨女都可以圍在她身邊,整個礦機,還有誰能比她有福呢?


    正切著菜呢,一支冰糖葫蘆就到了她的眼前,嚇她一跳,側頭一看,卻是美美在看著她笑。


    薑姨就放下菜刀說美美:“都多大了,還跟孩子似的?”


    美美就舉著冰糖葫蘆,笑著說:“媽,咬一口,看甜不甜?”說著話,冰糖葫蘆就塞到薑姨嘴邊上了。


    薑姨就咬下一個來,在嘴裏嚼著,含混不清地說美美:“又給那倆猴兒買了是不是?都說你多少迴了,你姐不讓你給她們買東西,說把孩子給慣壞了。”


    美美就一臉得意,自己也吃一個糖葫蘆,邊吃邊說:“我願意買,她管得著嗎?”


    薑姨咽了糖葫蘆,看著美美說:“你姐說話也是有道理的。有道理,咱就得聽。”


    美美就問:“有啥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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