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放了電話,心裏也挺沉重。


    他心裏明白,他打這個電話,就是在催促小慧趕活。


    小慧絕頂聰明,一定能猜到他快支撐不下去了。


    小慧心裏愛著他,也一定會為他拚命幹活。


    他不能給小慧什麽,這樣利用小慧的感情,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可是,不這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現在也是在拚命,出去買布料,挨家到代工戶那裏收貨、送貨,還得對每一件成品進行檢查,不合格的得罰款。沒有一套成型的製度,就是代工這種方式也進行不下去……


    其實,他比小慧要累許多。


    後來,他就想,為了掙錢這樣不要命的忙活,不僅把小慧推進去,還把抗抗和薑姨也給推進去,都跟著他忙的馬不停蹄。這樣做,值得嗎?


    要不,幹脆就不做這個專賣店,還是做裁縫鋪算了!


    可是,錢都投進去了,開弓沒有迴頭箭,不做也不行了。


    姚遠咬著牙逼小慧的時候,也是在逼自己,逼薑姨,逼抗抗,逼翠霞姊妹,反正,隻要和他有牽連的,沒一個不被他逼著去拚命。


    但返過頭來說,誰在逼他呢?他也搞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情是真理。無論處在什麽時代,無論你有多少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本事,不具備常人沒有的付出和辛苦,就想著得到常人得不到的財富,具有常人不具有的地位和享受,那叫癡人說夢。


    天上掉餡餅,一腳踢出塊金元寶的事情,對咱們小老百姓來說,最好隻在夢裏丫丫,不要去現實社會裏實踐,那是要碰個頭破血流的。


    專賣店的銷售速度,姚遠是用概率和統籌法計算出來的,誤差不是太大。


    他原先算著可以堅持半個月,告訴小慧是十天。這也是當初當培養幹部,預先留餘量的習慣。


    但他還是料不到,第十天,他告訴小慧的話不幸變成了現實。


    早在幾天之前,大部分好賣的時裝,就沒了貨,連樣品都給買走了。


    這個銷售增長速度,要是放在今天做業務的業務員們身上,他們很可能要彈冠相慶了。


    可是,放在姚遠身上,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就是在幾天前,有好多顧客,都是拿著別人買的衣服做樣品,來找抗抗要衣服的。


    店裏擺放的服裝,已經沒剩下幾款了,有些連樣品都賣掉了。整個店裏好多地方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就有些冷清的樣子了。


    許多顧客過來,看到這個場景,就埋怨說,你服裝店沒衣裳賣你還開門幹什麽,你這不是糊弄人嗎?


    抗抗跟姚遠脾氣大,跟顧客可不敢,隻能陪著笑臉,裝出認真的樣子來,拿著個本子,把人家要的衣裳樣式、尺碼記下來,嘴裏道著歉,好言好語地把人家打發走。


    可好多人要她服裝到貨的確切時間,抗抗認實,就把小慧答應送貨的時間告訴人家了,讓人家在貨到後第二天過來拿。


    姚遠迴來,抗抗就苦著臉看著他說:“我可答應好多人了,十天以後貨就來了,要是到時候小慧還是幹不出來,我可沒法和人家交代,人家還不得把我給吃了呀?”


    姚遠還笑她:“你平時不本事蠻大的嗎?說你兩句就瞪眼,這會兒怎麽沒脾氣了?”


    抗抗果真就瞪眼說:“那是跟你!顧客是上帝,這不你教的嗎?你當初不弄這個店,咱們哪裏有這麽多麻煩?你個姚大傻,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瞎折騰,折騰的我和媽都焦頭爛額,這下你舒坦啦?我看你就沒按好心,看我閑著你就難受!”


    眨眼之間,抗抗答應人家店裏到貨的時間就到了。


    這天晚上,兩個人坐在店裏發愁,而翠霞姊妹,還得在樓上趕服裝。


    抗抗已經好幾天都沒迴礦機看媛媛和搖搖了,這時候就想起孩子來,哭喪著臉說:“姚大傻,我不和你幹了,我得迴家看閨女去,我想她們了。”


    姚遠心裏也挺煩,就順口說:“你迴去這店咋辦?我明天還得迴去收內衣,要不然內衣也沒得賣了。”


    抗抗就抱怨說:“人家來買衣裳,咱們又沒有,我光看人家的臉子了,這罪太難受了!”


    那時候,像這樣的三線城市,整個城市也就兩三條主要街道,商店也就是國營的一個百貨大樓,加上些小街巷裏的集體單位。


    像姚遠這樣的服裝專營店,整個城裏除了百貨大樓,也就一兩家。而那些店裏,賣的服裝幾乎千篇一律,大家也早就看厭了。


    隻有姚遠這裏,能夠吸引更多的人過來。


    可是,人家來了,你沒有東西可賣,人家當然就不高興了。


    這也算是一個奇景吧,其他店裏衣服擺著賣不動,姚遠這裏卻沒有衣服可賣。


    姚遠就哄著抗抗說:“沉住氣,再等等,小慧很快就送衣服過來了。”


    抗抗說:“你說小慧十天就送衣服來,今天整好是第十天,我等了整整一天,連個人影兒也沒見著。這都晚上九點了,她肯定不會來了。可是我答應好多人明天給人家衣服的。明天人家來了我怎麽和人家說啊?要不,咱明天關一天門算了!”


    姚遠說:“做買賣才不到一個月就關門,有這麽幹的嗎?”


    抗抗就問:“那咋辦?明天好多人都來要衣服,你讓我怎麽說?”


    姚遠說:“你就再和他們對付唄,就跟我哄你似的,哄著他們唄。”


    抗抗就嚷:“我沒你撒謊跟說真話一樣的本事,我不會哄。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坐車迴家看閨女去,我不和你玩兒了!”


    姚遠就急了,高聲說:“薑抗抗!你怎麽跟小孩一樣,你多大了你呀?這店鋪是誰的,是我一個人的嗎?我整天這麽忙活為了誰,為了我自己呀?有了困難,夫妻應該怎麽辦?應該站在一起,共度難關。哪有像你這樣的,有困難就抽腿?你抽腿了,剩下的困難誰來抗,你讓我自己扛著嗎?”


    姚遠真發火了,抗抗就不說話了。撅著嘴,坐在那裏,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瞅著姚遠。


    姚遠餘怒未息,繼續說:“你還沒人家小慧懂事呢。你看小慧,明明知道十天給我送貨有困難,可她愣是一個難字不說,一口就答應下來,讓我放心,保證把貨送到。你再看看你,都是這兩年我由著你淘氣,把你慣壞了,以後你別想我再慣你!”


    抗抗就小聲嘟囔:“她答應的倒輕巧,也不琢磨她根本幹不出來,送不來貨,我這裏可咋辦!”


    姚遠說:“你死腦筋呀?她說十天,你不會打出兩天富餘來呀?真是的,人家怎麽說,你就知道鸚鵡學舌照搬,一點腦子不用!”


    抗抗就又不說話了。


    姚遠也知道自己說話口氣有些重了,就緩了語氣說:“抗抗,我不是要訓你,我也是心裏挺煩的,說話不好聽,你別往心裏去。”


    抗抗不出聲,好一會兒說:“知道。我知道你也是為了這一家人,我就是忍不住跟你抱怨兩聲,又不是真就不跟著你了。我也知道小慧挺難的,這陣子肯定還在拚命趕活呢。可是,她就不會把趕出來的活先送過來嗎?怎麽比我還笨呢?”


    姚遠就笑了說:“傻抗抗啊,小慧離著咱們六十離地呢,村裏也不通汽車,她要過來,又得走路又得倒車,很費勁的。你琢磨著,她幾件幾件地給你送衣服,現實嗎?”


    抗抗就咧著嘴笑了。然後就收了笑容說:“大傻,我發現最近一提小慧你就有精神。你跟她迴老家兩次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


    姚遠讓抗抗嚇一哆嗦。心裏在想,要不要把那天晚上自己和小慧呆了一晚上的事兒,還有小慧說的話,告訴抗抗呢?


    仔細一想,還是不說的好。抗抗知道了,肯定會影響她和小慧的關係。


    其實,隻要自己把握的住,不做對不起抗抗的事,就是不告訴她,也不算壞事。


    想到這裏就問抗抗說:“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啊?”


    抗抗說:“那你為啥一提小慧就這麽有精神,總是誇她。你為啥不誇我啊?”


    姚遠就過去,刮她鼻子一下說:“你是我媳婦,你辛苦也是為我們自己,應該,我為什麽要誇你?人家小慧在拚命幹,可是為了咱們,你說咱們應不應該感激人家?”


    抗抗剛想說什麽,就聽見門口傳來了馬蹄聲,到了店門口那裏,馬蹄聲就停下了。


    姚遠臉上露出興奮來說:“小慧來了!”


    這個時代,城裏經常有馬車來,路上有馬蹄聲也並不奇怪。


    抗抗就問:“你咋知道是小慧?”


    姚遠說:“小慧做事認真仔細,如果她今天來不了,一定會給美美打電話,美美會來城裏跟我們說的。她沒打電話,就說明她一定會來送貨。”


    說著話,就過去把大門打開了。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裝了許多用紙箱子放著的貨。


    小慧的兄弟坐在馬車前麵,手裏拿著馬鞭子。


    小慧已經下了馬車,店裏門口透出來燈光來,她就看到了姚遠,喊一聲說:“姚大哥,你等急了吧?”


    抗抗跟在姚遠身後,也跑出來,拉著小慧說:“慧兒,快一個月見不著你了,想死我了!”


    小慧抱著抗抗說:“抗抗姐,我也想你。”


    然後又轉迴身來對姚遠說:“姚大哥,貨都齊了,一樣不少!”


    姚遠就點點頭說:“辛苦你了。你跟你兄弟都進屋歇著,我自己卸貨就行了。”


    小慧就說:“讓他和你卸吧,我跟抗抗姐進屋說話。”


    進了屋,在燈光下,抗抗突然就驚訝地看著小慧喊:“慧兒,你咋一下瘦成這樣了?你看這眼圈,咋都變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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