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有收藏價值的將校軍常服,姚遠倒有些舍不得給薑美美了。


    於是說:“這個,厚,穿,熱。”


    薑美美有些失望,但還是說:“我看這軍裝比我姐的漂亮呢。”就和姚遠商量,“反正過幾天就入秋了,我不怕熱。要不,我就先穿著?”


    在薑美美心裏,穿軍裝就是一種時尚,熱也不怕的,隻要是軍裝就行。


    姚遠理解不了這種時尚。好好一漂亮大姑娘,穿這男人穿的軍裝,有什麽好看的?


    關鍵他還是心疼這身將校服,這在以後會值很多錢的。


    他想半天就說:“再,找找。肯定,還……有,薄的。”


    於是,兩個人又翻箱倒櫃,終於在炕頭的櫥子裏找到一個包袱,裏麵還有一套普通軍裝,卻是穿的發了白的。


    這下美美高興了,越是發了白的,越是時髦。


    這身軍裝是純棉布料的,也跟薑抗抗的軍裝不一樣。薑抗抗的軍裝,是滌卡布的。估計這軍裝也是五十年代的,將來也會值錢。可總比讓美美把那套將校服給糟蹋了強。


    當薑美美拿著那套發了白的布軍裝過來的時候,薑抗抗的眼睛都綠了。她懂貨啊,這種軍裝,是第一代軍裝。能穿這種軍裝的人,都是幹部家的孩子,是目前最時髦的裝束了。


    於是,薑抗抗變的大方起來,願意用她爸那套沒穿過的軍裝,換這身舊軍裝,甚至搭上她那頂軍帽都行。


    薑美美不懂這些,但薑抗抗忽然變得如此大方起來,她心裏也懷疑姐姐居心不良。可是,能多換一頂軍帽也值得。


    可惜的是,那套布軍裝,薑抗抗穿著小。


    薑抗抗就煩躁了,沒好氣地對姚遠說:“你爸怎麽長這麽小的個子,你怎麽長這麽大?你是你爸親生的嗎?”


    薑姨就不幹了,罵薑抗抗:“你會不會說人話?誰讓你長這麽快的?你還不是我親生的呢!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以為姚大廈不知道自己是抱養的,又知道他並不傻,薑抗抗這麽跟他說話,是很不妥當的。


    姚遠倒不在乎薑抗抗胡說八道,嘿嘿笑著說:“個小,子彈,打……不著,才,能活著,當大官,有,軍裝……穿。”


    薑姨卻說:“別看你爸個小,那可是咱礦機最有能耐的人。老礦機人都知道,沒有你爸,就沒有今天的礦機。現在的幹部,連給你爸擦屁股都不夠資格!”


    下午上班的時候,邵玲就過來叫姚遠,一起去村委會推了車子出來,到寬街上掃地。


    “咱們隻打掃寬街,胡同走道不用管。”邵玲告訴姚遠說。


    寬街是土路,倒是不用掃土,隻把街上落的樹葉和人們亂丟的垃圾掃起來,裝到小推車裏,最後將垃圾推到村北一個挖防空洞時留下來的大坑裏就可以了。


    掃街的時候,遇到路上出了坑,就鏟些土來,把坑填平,再用鐵鍁拍實。


    另外,下水道都是露天的,沿著街道邊上小水溝。水溝堵了,或者出現了缺口,廢水流到外麵來的,也要修補一下。


    這些不用邵玲說,姚遠也會幹,而且幹的還相當不錯。姚遠不讓邵玲幹活,隻讓她在一邊看著,他自己幹。哪裏幹的不對,遺漏了,邵玲就跟他說。


    整個村子裏就四條寬街,用不了倆小時,姚遠就都打掃幹淨了,然後就是去兩個公廁,噴消毒水,撒生石灰。


    消毒水夏天兩天噴一次,春秋一個星期一次,冬天一月一次。生石灰兩天撒一次,冬天沒蒼蠅的時候不撒。


    邵玲去女廁所,姚遠去男廁所,也很快就幹完了。兩個人就把工具再放到居委會院子裏,各自迴家。等差半個小時到下班點的時候,再一起推了車子迴二村大院的清潔隊,交了工具下班。


    兩人放了工具各自迴家,走到姚遠家房頭的時候,正看見張建軍從家裏端了鐵鍁,鏟著一堆雞糞,扔到寬街上。


    姚遠走到他跟前,淡淡問一句:“你,沒,上班?”


    張建軍正迴身往自己家走,起先沒看著姚遠。姚遠一說話,嚇他一跳。迴身看見姚遠,仍舊是一臉不屑說:“你又不是我們領導,我上不上班,你管得著嗎?”


    這句話一說,姚遠就知道張建軍是對自己心有餘悸的。因為他這話的口氣,沒把姚遠當傻子,而是和正常人說話的語氣。


    姚遠說:“你,不……上班,我,管……不,著。你,亂……扔垃圾,我,管。給我,鏟,起來,扔,垃圾場,裏去。”


    張建軍嘿嘿一笑,看看他說:“大家都扔垃圾場裏,還要你幹什麽?你的職責,就是把我扔的垃圾,打掃起來,懂不懂?”


    姚遠就搖搖頭,然後說:“不……懂。”就問,“你鏟……不鏟?”


    張建軍不搭理他,一臉得意往家裏走,突然襖領子一緊,不由自主就迴來了,正迎上姚遠瞪起來的牛眼和舉起來的拳頭。


    “我,再……問,你,一遍,鏟不鏟?”姚遠咬著牙問,樣子也變得猙獰起來。


    張建軍心裏就打個哆嗦,連聲說:“鏟,我鏟行了吧?”


    姚遠就放了他,看著他把那堆雞屎弄幹淨,對他說:“記著,我再,發現,你,使壞,我就把……你扔的,都扔,你們,家院子裏!”


    張建軍邊打掃邊說:“姚大傻,你就狂吧,有本事你就扔一個我看看!”


    姚遠就過去,把張建軍手裏的鐵鍁搶過來,要往他們家院子裏扔。


    張建軍急忙攔著他說:“算我沒說,算我沒說行不行?”


    姚遠就嘿嘿冷笑說:“你,記住,傻子打……死人,不償命!”


    張建軍臉色就白了,嘴裏罵:“你特麽是傻子嗎,我怎麽越看你越不像傻子呢?”


    姚遠迴罵:“你,才……才,傻子!”


    看著張建軍打掃幹淨了,姚遠才放他走了。


    邵玲遠遠看著,張建軍走了,這才走過來說:“咱們推車下班吧?”


    姚遠就問:“不,迴家……了?”


    邵玲說:“你和他鬧這一場,都到點了,還迴什麽家啊?”


    兩個人再往迴走,邵玲就問:“原先我記得你挺老實的,老是讓他欺負,也不敢還手。這迴這是咋了,你都敢打他了?”


    姚遠過一會兒就說:“這……年頭,人……善,被人欺。”


    邵玲就點頭說:“這就對了。你人高馬大的,幹嗎要怕他呀?這家夥可壞了,你媽掃街的時候,他就經常欺負她。”想到姚大廈他媽沒了,這話有點犯忌諱,就閉了嘴不說了。


    姚遠卻站下了,瞪眼看著她問:“他……欺負,我媽?”


    邵玲就奇怪,這傻子今天這是怎麽了?張建軍不止欺負他媽,經常是連他帶他媽一起欺負,他怎麽連這個都忘了?


    但在邵玲想來,姚大廈腦子有問題,過去的事兒忘了也沒什麽好新鮮的。


    就說:“對啊。你媽沒的前一天,在街上掃街,他還打了你媽一耳光呢!”


    邵玲畢竟年齡小,說話不知輕重。這句話一說,姚遠就知道姚大廈他媽為什麽要跳河了。


    那是解放前的大學生啊,過去曾經是家財萬貫的資本家大小姐,混到掃大街這一步,心理已經近於崩潰了,張建軍再給她一巴掌,她哪裏受得了?


    好你個張建軍,小兔崽子,我知道我為什麽要穿迴來了。


    在姚遠最後的日子裏,是姚叔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癱瘓的他,姚叔也是姚遠那時候唯一可以說話的朋友了。


    老天爺讓我迴來,就是替姚叔報恩,也是替他報仇來了!


    他不再和邵玲說什麽,自己低著頭,向著前麵去了。


    晚上躺在炕上,姚遠拿著詩詞選朗讀一陣,覺得比前幾天說話流利了不少。


    練一會兒朗讀,他把詩詞選放下,就靜靜地仰躺著,睜著眼睛想心事。


    種地,這時候季節不對,種什麽都不合適。再過半個月,秋收之後,就把院子裏種上小麥。


    種小麥也得提前準備呀。兩個廚房得拆掉,拆了磚頭瓦塊的往哪裏放?還有廚房裏的東西,也得有地方放才行。


    另外,種地還得先翻地,得有翻地的工具,還要準備鋤草,收割的工具。還得需要有種子。


    撅頭鋤鐮刀,村前五金土產商店裏有賣的,可以去買。種子,就得去農村淘換了。


    對了,農村蓋房子也得需要磚頭瓦塊和木梁,可以用這個換種子和農具。


    種地還需要肥料。這時候化肥估計是買不著。但是,在公廁邊上的空地裏,他看到有摻了爐灰,曬著的肥料,那是劉二趕曬的。


    有時候,公廁裏糞多,劉二趕拉不了,就會在那裏,將拉不走的糞便,摻和了爐灰,曬成肥料,攢到多了,什麽時候公社的拖拉機有空,就讓拖拉機過來,一並拉走。這是姚大廈過去和他說過的。


    和劉二趕說說,估計自己用他些肥料,他不會不答應。實在不行,自己就出些力氣,幫著他曬肥料。


    雖然這活又臭又髒,可迴到這個時代了,就顧不上髒不髒,臭不臭了。


    對了,也可以托劉二趕到他們村裏打聽一下,誰家蓋房需要磚頭瓦塊的,幫著他聯係,換些種子農具過來。


    薑姨一家,是對姚大廈最好的,所以姚大廈說他們家的事情,說的最多。


    後來,薑姨好像一輩子沒有再嫁人。把兩個閨女拉扯大了,都不在身邊了,還是一個人過日子。


    幾年之後,薑姨最終還是從農村給姚叔找了個媳婦,給他做飯收拾,姚叔這才不用薑姨管了。不過,姚叔仍舊是不時過去看她,就拿她當娘了。


    薑抗抗最後去了哪裏,姚叔沒有說。現在姚遠猜測,估計是那一紙誌願書,因為沒有像現在這樣抽迴來,而當真去了建設兵團,再沒有迴來。


    薑美美一直在礦機當工人,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後來,廠裏經濟效益不好,薑美美好像下崗了。但薑美美在將來長什麽樣,具體是哪一個?姚遠就不記得了。


    姚遠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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