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笙揉揉跳動的眉心,記憶接收過程漫長無邊,好像她把原主的人生都經曆了一遍。隨著夏桉的麻木自殺而戛然而止。因為是原主身體的記憶,所以都是以她的角度來讀取的。她的怨恨,她的自責,都會影響了若笙的判斷。若笙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讀取是不是對的,剛才心中好像突然跳動出那樣的想法,甚至也那樣做了。


    夏桉怨恨的根源在於宋梣因為一己之私毀了她眷戀的一切。她深深恨著宋梣。恨不得將他抽筋拔骨。


    若笙感覺到讀取記憶時夏桉強烈的夙願。


    解除夏桉執念的方法無非是保住夏家,不讓宋梣得逞,迴報方於旭這些年來的溫情。然後,讓宋梣生不如死,聲名俱敗。


    若笙沉默了,也許夏桉已經逝去成為世間一絲執念,因此她並不知道。她自殺之後的宋梣是怎樣的,又何止的是生不如死,名聲俱敗。


    可是後來的若笙卻知道。


    ……


    ……


    她濃密卷翹的睫毛煽動了幾下,睜開了那雙透徹明媚的眸子,眼中一片清明。


    室內還是之前的模樣,不過現在一片昏暗,看起來是夜裏了。


    若笙直起身子,忽然牽動了手上的針頭,溢出一滴血珠來。她仰頭看著正源源不斷輸進她身體的葡萄糖和營養液。她低頭勾了勾嘴角把針頭扯開。


    宋梣的套路還是和從前一樣,他恐怕以為自己還睡著吧?


    二級麻醉藥,鎮定劑,ethoxyethane,還有微量笨酸因卡。宋梣就是這樣讓那段時間的夏桉無比嗜睡,幾乎沒有醒來的時候,全部都是他在伺候她的一切。


    自己又歸來了,這次可不是毫無準備。若笙轉動手腕,使長時間僵硬的關節恢複。她發現身上已經又換了一件裙子。


    朦朦朧朧黑色稀紗裹住了內裏蓬鬆柔軟的素白棉質裙,上身鏤空的白色v字領,袖子和裙子上的黑紗如出一轍。


    窗簾被人束起,外麵的月光懶懶散散的灑在她身上,襯的若笙格外的素淨典雅,溫和靚麗,亭亭玉立,宛如月光女神。


    這個宋梣的審美還挺合她心意的,雖然這並不是若笙的steyle.至少說明在宋梣心中這種風格最適合夏桉。


    不知道一會宋梣看到她醒著會有怎樣精彩的表情。若笙站在窗前,她觸摸著窗子裏的倒影,真是一張精致的臉,眉眼的距離恰到好處,秀發卷垂在胸前,眼睛透徹明亮,睫毛卷翹的很。


    尤其是她那猶如點睛之筆的紅唇,若笙總算見識了什麽叫天生讓人一見就想要一親芳澤。嘴唇天生櫻紅,好像嘟著,好像隨時都在索吻。


    想到她孺軟酥甜的聲線,與迴憶中冷淡執孤的性子十分不匹配,卻又不突兀,大有冰山美人的感覺,簡直是反差萌。


    她對著鏡子一勾嘴角,鏡子裏的女人便甜甜的莞爾一笑,嘴唇舒開,顯得更加剔透誘人。


    毫無疑問,這副身子的姿色條件都是上等的,最重要的是,她有優點。不像其他姿色出眾的女人,雖然單看都是沉魚落雁,可是放入一堆這樣的美人裏也就平平了。可她,幾乎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溫唇。再難相忘。


    這樣很好。


    若笙理了理耳邊的幾絲亂發,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想,自己手裏可能一直握了一張底牌。


    這是原來的夏桉到死也不知道的。


    若笙看著指間的“聿戒”,首先要想怎麽讓明天的宋梣發現她醒來不再強迫給她注射**。讓他放鬆警惕卻不能讓他覺得突兀而懷疑。


    宋梣是個十分敏感的人,就算他會被一時的幸福麻痹衝昏頭腦,可心裏滋生的懷疑會一點一點啃食他的神經,增加讓他矛盾發狂的可能。


    若笙歎了口氣,怎麽她這個係統的功能這麽狹隘低端啊,給她增加了不少難度啊……


    “啊唔……”她打了個哈欠,算了,先睡吧。反正睡著和昏迷一個樣子。


    ……


    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眼睛望向遠方,那麽悠遠深長。他低唿出一口朦朧。


    他以前從來不抽煙的。


    可是他的心很亂,像被狠狠揪著來迴搓碾。很難受很難受,透不過氣來。


    她今天突然醒來了。


    沒有絲毫征兆,完全沒有。


    他發現時她正在窗子邊。從玻璃反射看到他時若笙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宋梣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狠狠的漏了半拍,此起彼伏的爆裂聲相繼在腦海裏炸開。


    她醒了!她要逃跑!


    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快抓她!她一逃就再也不迴來了!


    腦海裏不斷傳來氣急敗壞的嘈雜聲音,他的心髒跳動的一下比一下快,快的要跳出胸膛來,他幾乎想要信步朝她奔去,緊緊箍她,不讓她跑掉。


    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想要這樣做。那種感覺壓抑到撕裂。仿佛下一秒就會撕開他的皮膚嘣綻出來。


    可他的兩條腿僵在原地動也動不得。


    他動不了。


    他的腿是抖的。


    他很害怕。


    像做錯事的孩子被嚴厲的父母當場逮住,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很害怕她的討厭,對她做的事,對她在乎的人做的事。他瘋狂想要逃避此時的場景,他不想看到她怨恨的眼神。


    他恐懼她離開。


    幾乎想要開始求她,求她不要離開,不要讓他一個人,她的轉身是那麽的殘忍,無助的感覺蔓延全身,像掉進極北無情冰山下千百米深海刺骨滲人的冰窟窿裏。


    他是如此矛盾。


    難受的想要死掉。


    他感覺心裏堵著深厚的渾濁,想要統統釋放出來,壓抑的感覺像深陷黑暗,痛苦無涯,幾乎忍不住噴湧而出。


    可是那怎麽行呢?那樣會嚇到她的。


    怎麽可以嚇到她。


    終於,他撐起蒼白顫抖的臉,把顫抖的手藏在身後。尷尬微笑的對著她說:……原來你醒了。


    他看到她微頓的身形,慢慢轉過來的臉龐。


    他的尾音顫的厲害,說的話幹煸生硬。


    他看到她詫異狐疑的眼神和打量的目光。


    他想,他可能要再一次傷害她了。這是如此的悲哀與淒涼。


    因為他開始貪戀她安靜酣睡的模樣。想要再把她變成乖巧聽話的木偶,她不會再厭惡他,逃離他。隻有他們的安靜世界。


    真是有蠱惑力。


    他看著她軟下去的身形想到,她的臉上還保持著驚恐,不可意義的表情。


    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給她注射保持她昏睡的藥物,要保持她的營養,他又給她注射葡萄糖,維持生命的鹽機水。可她的皮膚會逐漸幹枯失去水分,臉上也不再有生氣,他當然不能讓她這樣子。於是又讓她沐浴在forever中,拉丁文名為永恆的液體裏,植物人大多都要不斷擦拭這個。


    他輕輕將頭埋在她頸間。她終於不再拒絕,安靜的像瓷娃娃一樣。


    如果有錯,就來懲罰他一個人吧。


    他隻是貪戀溫暖。


    縱使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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