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的季節。蟄伏了整個寒冬的妖怪們也同樣感受到春之妖精的唿喚,紛紛從沉眠中醒來,繼續新一年的生活。


    離太陽花田還有一段路程,以我的聽力已經可以聽到從花田方向傳來的喧鬧……明明這裏可是幽香的大本營,這幫小妖精竟敢如此鬧騰,難道風見幽香已經鎮不住場子了?


    “春天到啦~春天到啦~”


    嬌小的白色妖精飛過花田,同時興奮地宣告春日的到來。


    “這是白莉莉,她是最早感受到春天的妖精,因此又被稱為春季的季語。”


    稗田阿求指著興奮地四處飛舞的白色妖精說道。跟琪露諾、大妖精、三月精這類妖精一樣,白莉莉體態輕盈,個頭嬌小,背後長著數枚輕薄的羽翼。


    妖精的力量比起其他妖怪要弱很多,因此我稍微鬆了一口氣,不再戒備那些隨處可見的不知名小妖精。


    一直走到花田腹地,風見幽香都沒有出現,這讓我有點疑惑。畢竟這麽多妖精在花田裏鬧騰也就算了,難道她連對花田的日常護理工作都不做了?


    “我說,難道你來這裏是想要采訪風見幽香?”


    越是接近幽香的木屋,越能感受到隻屬於大妖怪的威壓……上次在有頂天麵對氣場全開的風見幽香,我可沒忘記她那天的暴虐。


    “沒錯哦,幽香算是幻想鄉裏老資格的妖怪了,說她見證了幻想鄉的曆史到也不為過呢。”


    “但是就我的了解,她似乎不喜歡被打擾呢……”


    “大概是因為喜歡安靜同時長期離群索居,所以忘記了與人溝通的能力吧。”稗田阿求轉過頭對我叮囑了一句,“千萬不要惹她生氣,不然你會死的很慘……”


    “既然知道你還來!?”


    “身為禦阿禮之子,當然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退縮。”


    “唔,姑且問一句,對你而言什麽才是大事?”


    “當然是編撰完成《幻想鄉緣起》呀。”稗田阿求微笑起來,“這可是,隻有我才能完成的工作呢。”


    非常誠摯的笑容,沒有不甘也沒有怨憤,完全是最真實的情感流露。


    【或許,她短暫人生的意義,就是完成這本書的編撰工作呢……難道我真要基於一己之見就將她自己決定的人生徹底扭曲?】


    【明明我隻是想幫助她,僅次而已……】


    ·


    風見幽香的木屋建在花田的南端。喧鬧的妖精們在這裏完全絕跡,看來即使是腦袋空空的小妖精,基本的理智還是有的。


    麵對緊閉的大門,我和阿求頓時犯了難。


    “我們要敲門麽?或者等她出來?”


    “我覺得還是等等她吧。”


    阿求猶豫著,好幾次伸出手想要敲門,但最後時刻又退了迴來。風見幽香的兇名,說是止小兒夜啼的程度都不為過啊……


    還好,我們並沒有等太久。


    “外麵的,請進。”


    與平時一樣淡淡的話語從門內傳來。風見幽香似乎並沒有因為我們的打擾而生氣,這讓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打擾了!”


    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眼前所見是一間很普通的房間。一張床,一套桌椅,除此以外別無長物。風見幽香正安靜地坐在床邊看著我們。


    “稗田阿求,我記得你。”不等我們說明來意,幽香突然開口,“阿一,是你吧?”


    “沒錯,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那麽一定也知道我的來意吧?”


    “阿一,是個笨蛋,你也是。”


    風見幽香突然歎了口氣,然後起身走到不知所措的稗田阿求麵前,溫柔地伸出手撫上她的頭頂。


    “幽香小姐……怎麽了?”


    來自於稗田阿一的記憶一定告訴她幽香是個兇殘的妖怪,但是眼前的幽香卻是如此溫柔可親,想必此刻的阿求一定混亂了吧。


    “傻孩子,明明,可以拒絕,紫的要求。”


    “但是除了我,除了禦阿禮之子,沒人可以做到……”


    “所以說,笨蛋。”


    【這又是什麽展開?風見幽香知道稗田家的工作並不奇怪,但是聽她口氣似乎跟稗田阿一有過交情?還有八雲紫又是怎麽迴事?】


    “謝謝幽香小姐的關心,但是我早就有了覺悟。”


    “你們,都很固執。那麽,加油。”


    小插曲結束之後,稗田阿求終於開始了采訪。雖然風見幽香說起話來還是一字一頓而且極其簡短,但看得出她已經很配合阿求的工作了。


    今天風見幽香的表現完全出乎意料。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對某個人表示出如此程度的關切,這樣的大妖怪應該根本不會把人類放在眼裏才對……


    【不過,似乎她也反對阿求繼續工作呢,要不要把她也拉下水?】


    【總感覺,前途多艱呢……】


    ·


    “雲帆君,我們該迴去了哦。”


    耳邊突然傳來阿求輕聲的唿喚,我睜開了眼睛。


    【誒?我居然在幽香的眼皮底下睡著了嗎?】


    “雲帆君,抱歉呢,幽香小姐把你扔出來的時候我沒能阻止她……”


    “這不是你的錯。我說怎麽會睡著呢,原來是被幽香姐扔出來了啊……啊哈哈哈,幽香姐還真是記仇呢,明明上次異變都過去這麽久了。”


    【果然我就說嘛,這家夥不把我抽筋扒皮就不錯了,想她成為同伴什麽的絕對不可能!】


    我趕緊從地上一躍而起。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妖怪們差不多也到了外出覓食的時間,再不迴去路上可就不安全了。


    “阿求,你會飛嗎?”


    “除了魔理沙或者靈夢那樣的人類,否則不可能飛上天呢。”


    “那今天,我帶你飛一次吧!”


    “誒?”


    沒等阿求反應過來,我已經橫抱著她飛上了天。


    “不用害怕,看吧,這可是平時看不到的幻想鄉呢……”


    腳下的大地突然變成遙遠的風景,大概任何人都會被嚇一跳吧。感受到懷中少女微微的顫抖,我趕緊輕聲安撫道。


    最初的慌亂過後,阿求終於從我懷中探出頭。


    此刻,幻想鄉的全貌盡收眼底,無論是平時隻能仰望的妖怪之山,還是常人難以靠近的魔法森林,就連彼岸的大片花田和雲端的有頂天,都向我們敞開了懷抱。對於習慣了地上生活的人類,想必永遠也無法看到這樣的風景吧。


    “翱翔的感覺,如何?”


    對阿求來說這一定是次難得的經曆,因此我特地飛得很慢,這樣她就能有更多時間欣賞這片她所深愛著的土地。


    “雖然被你嚇了一跳,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呢,雲帆君!”阿求的語氣中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真是非常棒的感覺!”


    飛翔,那是人類最初的夢想。果然如我所料,第一次飛上天空的阿求表現得如同剛剛見到新玩具的孩子。


    “雲帆君,以後你也能帶著我飛嗎?”


    “當然沒問題。”


    “哈哈,我也能飛啦~”


    【雖然不能為她分擔痛苦,但我可以為她帶來快樂。八雲紫,你說的沒錯,我能做的,真的很多呢……】


    看著懷中少女燦爛的笑臉,我不由也同樣微笑起來。


    “抱緊我,我們要加速咯!”


    ·


    在太陽落山之前,我在稗田家的大門前平安降落了。


    懷中的少女已經在旅途中不知不覺睡著了。畢竟奔波了一天,對於身體本就孱弱的阿求來說確實有點壓力。


    “雲帆先生,小姐怎麽了?”


    看到抱著阿求的我,似乎在門口等待多時的稗田家幾位家老一齊湧了上來,負責阿求生活起居的侍女趕緊從我懷中接過阿求。


    “請安靜。阿求小姐沒事,隻是太累了而已,今天就先讓她休息吧。”我趕緊解釋,要是被稗田家誤會那我可就悲劇了。


    “雲帆先生,非常感謝您能陪著小姐這麽長時間。”稗田家家老中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朝我鞠了一躬,“但是從明天起,您可以不用來了。”


    “可以給我個理由嗎?”


    我皺了皺眉,拚命壓製住差點暴走的怒意。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告訴我……似乎有什麽不幸的消息正在等著我。


    “阿求小姐身體太弱,比起在外麵奔波,不如讓她在家中靜養更好。何況您在寺子屋也有工作,總是麻煩您也太說不過去了。從明天起,我們稗田家會負責起阿求小姐的工作,所以您可以不用來了。”


    中年人再次鞠了一躬,禮節完備、理由充分,令我無法開口反駁。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是八雲紫看破我的計劃,想要提前把我從阿求身邊調開?還是魔理沙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這段時間,真的很感謝雲帆先生了……”


    中年人接下來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我已經徹底沒有心情再聽下去,強忍著將這麵前這張寫滿虛偽的麵皮撕下來的衝動,我頭也不迴地離開了稗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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