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石頭扔在床邊的桌子上,轉身出去。


    待把飯做好後,迴屋看到白小紅仍然坐在床上,眼睛也依然盯著那塊石頭。


    我重新拿起來看著說:“這有什麽好看的?”


    她聲音清冷地說:“你仔細看看。”


    我把眼睛湊近了去看那塊石頭,發現表麵並不光滑,顏色不一的駁跡斑斑,像刻著什麽東西,忍不住又湊近了一點,甚至覺得屋裏光線不夠明亮,拿到了外麵的去看。


    陽光在石頭表麵撒下慘白的光,照出明暗不一的角度。


    我的眼睛完全被吸引,像看進了一潭水裏。


    水下是一根長長的細絲線,線上係著一段秸杆,漂浮在水麵上。


    水麵的樹上坐著兩個小男孩子,光著腳和背,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根秸杆。


    離他們不遠處池塘的一角慢慢走下一個小姑娘,她往水裏挪動的時候麵色茫然,在她的腳邊,水的深處一團白色的影子跟著她點點往水的中心移動。


    我看不清那團白色的影子到底是什麽,但是能感受到它在水裏的力量,像揪著一個人的胸口,又像是一團棉花,從口腔直接塞到的胸腔裏,以至於唿吸越來越難。


    我像掉進了水裏,渾身冰涼,一股滑膩的水流順著嘴巴,鼻子,耳朵灌入體內,身體慢慢下沉,沉到水底的汙泥裏。


    我還沒來得及確認自己是否已經死了,畫麵就切換到了一個陰濕黑暗的四角天裏。


    老鼠橫竄,臭味入喉,身體的周圍都是稻草,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頭發完全蓋住了麵部。


    他蜷著身體,頭縮進自己的懷裏,像要掉下來一樣被自己的雙手抱著。


    我覺得他很眼熟,就想走過去看看他是誰。


    一直到我走到他身邊,他都一動不動。


    我俯下身,臉幾乎貼近他的頭,已經能聽到他微弱的唿吸聲,還有牙齒咬著的聲音。


    用手挑開他的頭發,一張滿是泥垢痛苦的熟悉的臉露了出來。


    那眼神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驚慌失措,看清楚我後渾身顫抖,嘴裏不停地說:“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聲音也是熟悉的,我仔細辨認,越看越覺得他的麵孔像是見過,於是重新把他的頭抬起來,借著外麵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湊近細看。


    是的,很熟悉,因為我看過二十多年,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那是一張跟我一樣的臉,連眼角的一顆小黑點都在相同的位置。


    那個人還在不停地叫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像一台舊式的錄音機不停在重複播放,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像受到了他魔力的引導,也跟著說起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猛然間眼前燈光大亮,我驚慌抬頭,看到太陽已經穿透雲層,一片明媚普照大地,而剛才的一切像是瞬間被拉遠的布景,越來越模糊。


    我想不明白是怎麽迴事,難道剛才自己站著睡著了嗎?還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可是這夢裏的一切如此清晰,像是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走迴屋裏,白小紅已經從床上起來,正慢慢收拾著床鋪。


    看我進來,輕聲說:“我現在去做飯。”


    我有些迷糊,一時鬧不清楚身處何地,攔著她問:“你認識這塊石頭嗎?”


    她仍然沒有接我遞過去的那塊石頭,用眼光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後說:“我以為你會記得。”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追著不放地問:“為什麽?”


    她很受傷地紅了眼圈說:“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送你的就是跟這個一樣的石頭。”


    我像是在夢裏,不由自主地問:“是嗎?不是早就丟了嗎?”


    白小紅也問我:“丟了?丟哪兒了?”


    我迴她:“我不知道。”


    她看著我說:“你怎麽能把它丟了,你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曆嗎?”


    我站著,木然搖頭。


    白小紅終於拿起了那塊一直被我捏著的石頭,把它敬在我們兩人之間,聲音像來自夢幻般說:“這是被我奶奶做過法的石頭,它可以保你平安,免於邪物侵擾。”


    我怔怔地問她:“什麽是邪物?”


    她眼神疑惑地看了一眼後才慢慢地說:“記得小時候的一隻老鼠嗎?”


    小時候我們家住的是土房子,到處是老鼠,我不知道白小紅說的是哪一隻,我記憶裏,自己打死過無數隻想要偷吃糧食的老鼠呢。


    白小紅突然蹲下去,挑來我的褲管說:“這裏的傷是哪裏來了?”


    我也蹲下去跟她一起看著腳踝處的一條顏色有異於其它地方的傷疤,自然記起了很多年前在我家煙地裏與一隻老鼠的惡鬥。


    抬頭看著白小紅問:“這個事情我跟你說過嗎?”


    白小紅沒有看我,低著頭,以至於聲音有些沙地說:“說過呀,你自己總是說過的話就忘了,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還能都想起跟我說過些什麽?”


    我心裏不解,但也找不到她話裏的破綻,隻能問她說:“這跟石頭關係嗎?”


    白小紅問我:“你當時身上是否帶著這塊石頭?”


    我搖頭說:“不記得了。”


    她欲言又止,最後起身拿著那塊石頭走開了。


    我追過去問她,卻看到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也就改了話題:“你怎麽了?”


    白小紅迴身就瞪了我一眼說:“高鵬,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在乎我,從開始到現在沒有重視過我的任何東西。”


    我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我們剛剛才談討這塊石頭和老鼠,怎麽一轉眼就到了我的身上,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這樣戲劇醒的鬼臉?


    我到現在還是一腦子迷糊,完全搞不清楚夢境和真實,不過白小紅生氣的臉倒是把我拉了迴來。


    看著她問:“我也很奇怪,自從跟你認識以後,我的生活裏發生好多怪事,現在都解釋不清。”


    白小紅似乎是氣急了,轉身把手一揚,那塊石頭在她手裏脫手而起朝著我就飛了過來,在飛的過程中中發出一聲淒利的貓叫聲。


    我本能地想躲過石頭,卻沒能如願,正中心口就是一擊。


    其實隻有很小一塊,就是甩的時候用力再大,因為冬天隔著棉服也應該沒有那麽痛才對,但是這塊石頭砸過來後,我的心口就像被重石擊中,痛的揪心。


    竟然很想先前夢裏的感覺,躺在水底,心裏在不斷揪緊,最後窒息。


    我看著白小紅,等著她解釋。


    她卻什麽也沒說,出門往外走。


    我沒有追她出去,手裏一直握著那塊石頭,想產生一種幻覺,一會兒它變成一顆大黑扣子,一會兒又成了石頭,那種以前發生過的所有人都像一下迴到了腦子裏,如剛剛發生過一樣,一遍遍的迴放,甚至包括夢境。


    那個草堆裏的乞丐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為是我的臉?


    現在想來那樣的環境應該是牢房才對,是不是將來有一天我會去住在那裏?


    那我為什麽會坐牢呢?因為指證崔恆嗎?


    對,崔恆,白小花說過崔恆可能跟唐家殺人案有關?那是不是被冤的人到現在還在牢房裏呢?他嘴裏不停說著不是他,我也知道不是他,兇手是那團白色的像棉樣的東西,可是這個事情誰信?


    白家又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所有關於唐家的事情都好像跟他們有關係一樣?


    還有這塊石頭,丟了那麽多年,為什麽突然會在床上出現?


    白小紅說它帶著靈異,是來保護我救我的。


    當年在煙地裏跟老鼠打鬥時,口袋裏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又迴來了,也許我是帶著它的,而且我還聽到了一聲貓叫,正是因為這貓叫,那隻老鼠才跑走。


    那隻老鼠又是怎麽迴事,那時候還小,根本沒去細想這裏麵的詭異,可是今天迴憶起來,那有一隻老鼠就那麽厲害,不膽不怕人,還跟我鬥的死去活來,甚至它完全占了上風,如果不是那聲貓叫,它會不會把我打死呢?


    重新把石頭舉到眼前,對著從門口斜進來的光去看它,表麵的印痕似乎是從裏麵透出來的,一點沒影響到它外麵的光滑,並且入手冰涼,倒不像是一塊石頭了。


    白小紅出去很久沒有迴來,我自己想的腦袋疼,最後不得不把石頭放下,把早已經放涼的飯熱了吃一些。


    剛吃完飯就見白小紅從外麵迴來。


    她一進門就像早已經忘了之前我們的爭吵,靠在我身邊說:“我去看玲玲了,她可真是可憐,現在想想,還是你好。”


    我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她依然靠著我說:“唐濤自從他媽死了以後都不再理玲玲了,也不給她一分錢用,她一個女人著孩子,不能做事,卻要用錢,日子好艱辛。”


    我不想說當白小紅的麵說唐濤太多不是,所以淡淡地迴她:“農村女人不都是這樣,那還有天天享清福的,你也不用老去他家裏跑,唐家事情多,本來跟咱們又這事那事的,讓別人說閑話。”


    白小紅起了身,憋著嘴說:“你現在的語氣跟媽真像。”


    我沒好氣地說:“是,我是像我媽,我是她兒子,怎麽了?”


    白小紅沒說話,站起來迴了房間。


    自己在坐了會兒,又覺得氣的毫無來由,於是進屋找她說:“我把飯給你熱熱,吃飯吧,天天這事那事的,沒個消停,心煩,你也別事事都往心裏去。”


    白小紅“嗯”了一聲,算是跟我和解,隨著我去廚房,然後自己動手熱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鄉野怪聞之貓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裝0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裝01並收藏鄉野怪聞之貓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