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二月初二,我們這裏叫龍抬頭,早上要吃野菜煎餅和炒豆子。


    一大早我媽就起來忙著做飯,白小紅也起來幫忙。


    我起來的有點晚,起來後又覺得頭有點暈暈的,就歪在床上看書,但是總是也不下去,心煩意亂的。


    到她們都做好了飯我才慢騰騰從床上起來,走出屋門卻看到太陽已經老高,曬的地麵一層金黃。


    我媽說:“鵬鵬,你快點吃完飯去地裏跟你爸一塊把菜地裏的草收拾一下,都比菜高了。”我一邊答應著,一邊按著額頭,覺得疼的越來越厲害。


    到真的吃完飯,我媽看我也去不了,就交待白小紅說:“早上你爸趕集買了兩條魚,我已經醃上了,一會兒你用油炸一下,鵬鵬不得勁就讓他歇著,我去地裏看看。”說完就出了門。


    我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醒來後看到白小紅一個人坐在屋裏吃魚,她吃的很快,甚至連魚刺都不吐。我平時看她吃飯都很少,而且非常慢,沒想到她吃魚卻又快吃的也多,我出裏屋門的時候看到她已經吃了一條,桌子上擺著一根長長的大骨。


    她看到我出來才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一陣紅,喃喃地說:“我……我好久沒吃魚了,所以……,不好意思高鵬,沒等你們就……。”


    我本來的一點不解,在聽到她這麽解釋後,再加上平時也鮮少看她對什麽食物這麽感興趣的,就跟著說:“沒事,你喜歡吃就吃吧,明兒早上我再去買兩條,你要早說你愛吃魚,咱過年的時候也多買點。”


    白小紅尷尬地笑著沒說話,但是那剩下的一條魚也沒在吃。


    我準備出門到院子裏透下氣,卻看二成嬸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往我家裏跑,忙站住問她:“咋了嬸,跑成這樣?”


    二成嬸子一到我們家就歪在大門邊上,喘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想把她往裏扶扶,她卻一邊給我擺手一邊給自己順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快去銀山家,不好了。”


    我站著沒動,銀山家不好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二成嬸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急的不行,抓著我的手說:“快去啊,小紅的哥哥把銀山家的人殺了。”


    我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又問她一句:“你說啥?”


    她“嗷”一下哭出了聲音,大聲嚷著說:“小紅的哥把銀山一家殺了。”


    我像被雷劈了一樣,站著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反應,白大哥竟然去殺人了?


    二成嬸子看我怔著不動,拉著我就往外跑。我們兩人跑到明山家的時候,院子外麵已經圍了一圈的人,裏麵一層是唐家的兄弟們,再往裏麵能看到派出所的人在檢查屍體。


    跑來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就手帶著刀來的,一尺多長的砍刀。”


    “銀山家要是早早把錢退給人家也不會出這事,一家人算齊了。”


    “他來倒是木直接砍人,還是好好說話,說別哩錢不說了,隻要把六萬彩禮退了就中,銀山兩口子都不撘理人家,他孩兒還要上去打他,兩個人推攘起來,他就拿出了刀。”


    “不就是幾萬塊錢嘛,本來也是人家哩錢,扔給人家可算了,弄成現在這樣。”


    “他哪有錢給人家,一家人見個錢跟弄啥哩一樣,早花光了。”


    我穿過人群往院子裏看,銀山夫婦的屍體疊在一塊,銀山媳婦兒被砍掉了頭,脖子處的血這時候已經流幹了,模糊成一片,像一個巨大的血洞,那個已經掉了的頭滾落在手邊,咋一看去像是提在自己手裏一樣,眼睛還是睜著的,滿眼的恐懼。銀山是從肩膀處斜斜向下一直砍到胸腔,裏麵的內髒和血順著刀縫往外流,攤了一地。這刀輕易就看出了砍他的人的憤恨,不是恨到極致怎麽會有如此狠勁,我連在電視上都沒看到殺人可以從肩膀一直砍到胸腔的。


    人們還在議論著,一邊“嘖嘖”地稱殺人的人太狠,一邊說著銀山家罪有應得,當然這都是小聲在說,也隻有我站在外緣偶爾聽到兩句,誰也不敢叫唐家兄弟聽了去。


    進到屋裏的警察也出來了,不知跟站在前麵的唐金山說了什麽,隻看他轉過身,甩著一隻胳膊拔開人群往外走。


    警察想哄開這些看熱鬧的人,隻是說了幾遍也沒人離開,都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唐霞還在屋裏哩,也不著啥樣了?”


    “啥樣?準也不給她留個活口的。”


    “這人也是有良心,唐處飛跑迴自己屋裏,拿媳婦兒擋著,這人殺紅了眼也木動他媳婦兒和孩子,硬是把他砍死在自己家大床上。”


    “他也是木人性還拿媳婦兒跟孩兒擋哩。”


    “他有啥良心,要是有良心也不會弄成這樣哩。”


    “可不是,他媳婦兒到這會兒還嚇的蹲地上不動,倆孩子都嚇哩不會哭了。”


    “這一家人也是笨豬,三四個人弄不住一個。”


    “你是不著哩,北村那個是老實人,老實人一著急誰也擋不住,再說一開始殺一個,紅了眼更沒法兒擋了。”


    後來我們都看到唐霞被抬出了屋子,她的腿和胳膊全部被砍了下來,隻剩光禿禿的一個上身到屁股那裏,衣衫完全爛掉,沒能遮住她的羞處。頭雖說沒完全掉下來,也隻剩一層皮連著,歪歪扭扭地搭拉在抬她的床單上。她被抬到外麵以後,赤身裸體地放了一會兒,唐家才有人想了起來,把抬她的床單折了一點給唐霞蓋在身上。我不知道白大哥是有多恨這個女人,死也讓她死的這般難看。


    唐處飛後來也被抬了出來,他的傷倒是沒有那麽慘,隻是在肚子處砍了兩刀或者三刀,眼睛瞪的像牛眼那麽大,裏麵恐懼像死前看到了怪物。


    有人還在說:“殺的人哩?”


    “跑了唄,他來後一頓就砍完了,出了門,還都不著咋迴事哩。”


    “那也不會跑遠吧,要追也追的上。”


    “哪兒去追去,他出門一到街上,正好看見停了一輛車,上去就把車給人家開走了,這邊人攆出去就看到車在路溝裏,人早不著哪兒去了。”


    “現在也木個青棵子,一眼看多遠,能跑哪兒去,交通啥哩也有管製,應該能逮住。”


    “那誰著哩,他要跑到哪兒的山裏藏著,誰也找不著。”


    我跟著看熱鬧的人群一起散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挪迴家的,一進家門才想起白小紅還在。正不知道怎麽跟她說這事,推開門卻看到她一個人仍然坐在茶幾旁,麵無表情地在吃剩下的魚。


    我過去抓著她的手說:“小紅,咱哥殺人了。”


    她像是在夢遊,雙眼無神地轉頭看了我一眼,就把剩在盤子裏的魚頭使勁塞進嘴裏,然後左右腮幫子一動就咽了下去,連一點骨頭渣都沒剩。


    我怪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一早知道這個信息受了刺激,還是怎麽迴事。


    正不知所措,看到我爸媽也慌慌張張地從地裏迴來,一看到我們倆的樣子,小心地問我:“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向他們點點頭,拉著兩人往外走。


    到了外麵才說:“我看著小紅不對勁,不著咋了,我出去看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把魚都吃了。”


    我媽說:“吃個魚算啥,她愛吃以後多買些。”


    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解釋白小紅的不同尋常,小心地往屋裏看了一眼才說:“連骨頭都沒吐地吃了個淨光。”


    我媽仍沒明白,不過她也沒追著這事不放,低聲問:“小紅知道他哥的事嗎?”


    我說:“說了,看她不太對勁,我也不知道是咋了。”


    正說著,白小紅卻從屋裏出來了,眼裏流了眼淚說:“我知道了,都是我大哥衝動,我都勸了他很多迴了,就是不聽。我隻聽他說以後再說這事,沒想到會這麽快。”


    我媽忙上去安慰她說:“人已經跑了,隻要不迴來也木事,那家人也是惡事做盡,活該。”


    白小紅還在抽抽搭搭,我媽示意我拉著她進屋先休息一會兒,然後又把我拉出來說:“她哥跑了,怕派出所的也要挨家查哩,你們得有個準備,別叫小紅受了苦。”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穿著警服的人被村裏人帶著進了院子,一看我們都站在院子裏就問:“誰叫高鵬?”


    我往前站了一步說:“我是。”


    我媽已經急了:“咋了,俺孩兒又沒犯事,幹啥找他。”


    那兩個一臉厭惡地說:“就叫他迴去問個話,誰說他犯事了,著啥急哩。”說著又叫白小紅。


    白小紅從屋裏出來,已經止住了哭,隻瞟了他們一眼,便率先往外麵走。


    那兩個警察也忙拉著我跟了出去,白小紅腳步輕且快,兩個警察怕她跑了,一邊拉著我要快點,一邊喝令白小紅站住。


    白小紅遠遠地站著,迴頭看我們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裏像是冒血一樣的紅色,兩個警察臉色怪異地互看一眼罵了句:“媽的,怎麽像鬼一樣,眼是紅哩。”


    我怕白小紅被他們欺負,忙著解釋:“剛才哭哩了,她也不知道家裏會出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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