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吳村礦各單位的下崗名單,都報到了礦工資科,工資科正加班加點核對被列入下崗名單人員的資料,準備上報集團公司核準。就在這關鍵時期,集團公司緊急下發了一份《補充通知》。通知說,每個礦的下崗方案,必須召開全礦職工代表大會討論通過,礦屬各單位也要召開職工代表會,並經礦工會和各單位車間工會同意方可實行。通知特別提出,有正常生產任務的企業,原則上不得安排九類人員下崗:配偶方已經下崗失業的;離異或喪偶撫養未成年子女者;市級以上勞動模範;烈士遺屬;現役軍人配偶;殘疾人、工傷5至10級、因病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歸僑和僑眷;孕期、產期、哺乳期的女工;持有享受城鎮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證明的人員。礦上接到通知後,隻好將上報來的員名單重新發迴各單位,根據文件規定篩選確認。

    吳村礦的職工代表大會很快就召開了,參加會議的代表以舉手表決的方式通過了下崗方案。各單位的車間工會也連忙召開了職工代表會,通過了本單位的下崗方案。礦用電器廠的職工代表會由工會主席王樂新主持,參加會議的職工代表都是班組長,開會的時候,職工們都在會議室外麵聽。會議召開了不到十分鍾就結束了,代表們隻幹了一件事,就是舉了舉手。

    劉鵬和馬健飛也擠在人群裏聽,本想借會議召開之際鬧鬧事,發發心裏的怨氣,沒想到會議這麽快就結束了。

    劉鵬說:“操,什麽職工代表會呀,純粹是走個形式!”

    馬健飛說:“礦上的職工代表會都開了,下崗方案一致舉手通過,咱廠不通過也沒辦法。”

    劉鵬氣憤地說:“職代會職代會,我看呀,幹脆叫幹代會得了,職工代表裏沒有一個職工,全是他媽的幹部!”

    馬健飛說:“得想想辦法了,不然咱哥們真得下崗了。”

    劉鵬沒再言語,他不知道能有什麽辦法能挽迴下崗的命運。

    第二天,馬健飛沒來上班,廠裏也沒追究,對列為下崗的十六個人也不再點名了。

    第三天,馬健飛把一張僑眷證明擺在了孟友光麵前。原來,馬健飛的大伯早年去了馬來西亞,多年沒和家裏聯係,改革開放後,終於和家裏聯係上了,幾年前還迴來過一趟,平寧縣政府僑務辦公室和集團公司有關部門的負責人都參加了接待,馬健飛聽說集團公司要求歸僑和僑眷原則上不安排下崗,就想起了大伯,他跟大伯通了電話,還專門到縣政府僑務辦公室寫來了證明,蓋了縣政府僑務辦公室鮮紅的大印。

    孟友光看著馬健飛寫來的證明,說:“這件事,廠裏也作不了主,這樣吧,廠裏把你的證明交到礦上,請示請示看怎麽辦,如果礦上說你的情況符合上級文件規定,那我們就把你的名字從下崗人員名單裏去掉。”

    馬健飛說:“那你快點啊,給我個準信,這幾天我可總是睡不好覺。”

    夜裏,馬健飛值夜班。幾個廠領導輪流值夜班,不準迴家,就在辦公室睡覺,廠裏有一間休息室,有床鋪和洗涮用品。

    礦山的黑夜很喧鬧,到處都有燈光,天輪在轉,拉煤的火車夜裏還有一趟,所以和白天沒有什麽區別,尤其是井下,生產三班倒,下了井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孟友光十二點多沒還睡,他到車間裏轉了幾圈,幾位上夜班的工人還在幹活,搶修井下運上來了一個電器開關,孟友光一直盯在旁邊。幹完活,已經兩點多了,夜裏進礦拉煤的火車已經開走,礦裏稍微顯得靜了一些。

    孟友光迴到休息室,洗洗了臉,脫掉衣服躺在床上休息。天輪還在轉,發出“吱吱嘎嘎”的叫聲,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噪音,很快在噪音裏睡去了。突然,有種聲音把他從夢中驚醒,他豎起耳朵一聽,有人在敲門,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他問了一聲:“誰?”。沒人迴答,敲門聲卻依舊響起,從聲音裏他聽得出敲門人很堅定執著,他不開門,絕不罷休。孟友光隻好披上衣服,下床開門。

    門開了,孟友光嚇了一跳,進來的是紅紅。紅紅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一頭秀發披散開來,渾身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你,你幹什麽?”孟友光被紅紅渾身散發出的香氣弄得有點慌亂。

    紅紅笑了笑,沒有說話,迴手把門關好,轉身把羽絨服脫了,隨手扔在地方,上身露出裏麵的一件緊身小衣。借著屋外廠房裏透進來的燈光,孟友光看到了紅紅年輕的身體,這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身體,通透著誘人的體香,凹凸著曼妙的曲線。紅紅繼續脫著,屋子裏繼續響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孟光友看到了紅紅粉紅色的胸罩,她的脖頸潔白如玉,如月亮般皎潔……

    孟友光感覺到自己快站不住了,他有點搖晃,身體裏有一股烈火就要如火山噴發般燃燒,他知道,如果燃燒起來,將會燃燒掉自己,除了情欲之外,還有名節、道德、倫理等一切一切。

    天輪又“吱吱嘎嘎”響起來,理智讓孟友光打了個機靈。他立即轉過身,把自己的眼光從紅紅已經裸露出來的身體上離開,說道:“你這是幹什麽?快穿上衣服!不象話!簡直是胡鬧!”。

    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了,孟友光轉過頭,看到紅紅呆在那裏,趕忙把地上的羽絨服揀起來披在她身上。突然,紅紅一下子抱住了孟友光,把身上的羽絨服抖落,身體靠在了孟友光身上。孟友光隻穿了一件內衣,他感到一個溫熱的東西刹那間包裹了他,要把他呑食,要把他身體裏的火山點燃。同時,孟友光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伸進他的內衣裏,把他上麵的衣服掀起來,那雙手象魚一樣滑,很快就滑到他背後,緊緊把他抱住,孟友光的身體和那個溫熱的東西貼在一起了,這是他除了老婆之外第一次與異性有肌膚之親,這個溫熱的身體更年輕更光滑更富有女性的氣息。

    那個溫熱的東西裹挾著他,慢慢向床邊靠進。孟友光在暈眩裏倒下的一刻,嘴裏罵出了一句話:“別不要臉!”

    那個溫熱的東西立即不動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傳來,孟友光看到紅紅身上光潔的地方重新裹進紅色裏,紅紅穿上了羽絨服。

    孟友光剛想說點什麽,紅紅抽抽咽咽地哭起來,邊哭邊說:“廠長偏心,為什麽不要我?”

    孟友光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是幹什麽啊?年紀輕輕的,不能幹這種事呀。你說我偏心,我對全廠職工都一視同仁,我知道,你下了崗,心裏不好受,但也不能想出這種辦法呀?”

    紅紅說:“這種辦法,又不起我想起來的。你當廠長的,要睡別人,也應該睡我!”

    孟友光驚訝地說:“你不要亂說!我什麽時候睡過別人?我孟友光除了自己的老婆,對別的女人連手都沒有摸過。”

    紅紅輕蔑地哼了一聲,說:“全廠誰不知道,廠花為了怕下崗,留下來陪值班的領導。人家陪領導睡咱不羨慕,我生氣就生在憑什麽你們當領導睡別人不睡我呀?我長得沒有廠花好吧,她年齡又大皮膚又不好,除了風騷外哪點比得上我王紅紅?”

    孟友光知道,紅紅所說的那個廠花名叫張豔,十多年前從當時的礦務局技校分配來廠,長得的如花似玉,被廠裏推舉為廠花,張豔作風不太正派,男朋友談了一打,二十八九了才好不容易結了婚,婚後仍不斷地給丈夫戴綠帽子,經常被丈夫打得鼻青臉腫的,作為廠領導,孟友光對張豔沒少犯頭痛。紅紅說的事,立即讓孟友光想起了紀委書記孫濤的談話,這種事情,張豔絕對做得出來。

    孟友光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對紅紅說:“不管你信不信,我絕對沒有收受張豔的性賄賂,也請你自重。下崗這種事,我孟廠光做得光明正大,公平公開公正,我作為廠長,不希望任何一名職工下崗,但這件事不是我說了算的。時候不早了,請你迴去吧!”

    孟友光一邊說,一邊把紅紅推到了門外,插上了門,又在屋裏轉了一圈,找了根拖把頂在門上。

    孟友光重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睡,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爬起來洗刷。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他的頭還泡在盆裏想清醒一下頭腦呢,聽到電話鈴聲也顧不上擦臉,就摸起了電話。

    電話裏傳來老婆連哭帶罵的聲音:“孟友光,你這個挨千刀的!家裏門都出不去了,你還死在廠裏!你跟你的破開關過去吧,還不趕緊迴來!”

    孟友光放下電話,找到一名工人騎著摩托車馱著自己就往家跑,來到樓下,騎摩托車還未熄火他就跳下來,心急火燎地跑上了樓。四樓上,已經站著幾名保衛科的人,看到孟友光跑上來,大家都閃開了一條路,孟友光看到自己家的防盜門上,粘滿了大便,雖然是冬天,依舊散發出陣陣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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