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書房,書桌清漆斑駁,黃色的藤條椅因為時光久遠而泛白。老人走進書房,在書桌後麵上的藤椅上坐下。顏簡坐在書桌前,看向老人,靜靜等著老人開口。


    顏鶴章拉開抽屜,從抽屜裏拿出老花鏡,顫巍巍地戴上。


    “那塊玉,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老人輕歎了一聲,“這玉其實當初我並不想給你。”


    顏簡驚訝地挑了挑眉,他沒有問原因,等著老人下麵的話。


    “但是祖訓——必須要交給家族成年長孫。唉……那玉扣你也看到了,雕工粗糙,玉質下乘。顏家祖上雖然算不上是鍾鳴鼎食之家,卻也曾是世家大族,若無特殊原因又怎會拿這種寒磣之物作祖傳之物。而且,那玉並不吉。”顏鶴章說道。


    “特殊原因……”顏簡喃喃道。


    顏鶴章點點頭,繼續道:“至於具體原因族譜上也沒有記載。但是我父親傳給我的時候千叮萬囑,一定不能弄丟這塊玉。”


    “弄丟?”顏簡的聲音因為內心起伏而稍稍大了一些。


    “對。”顏鶴章捧起桌上的紫砂壺,“每一個拿到這塊玉的人在開始幾年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也會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你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很正常,但是不能弄丟玉。”


    顏簡眯起了眼睛。他在拿到這塊玉的時候並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也沒有做奇怪的夢。恰恰相反,他真正做惡夢並遇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在那塊白玉扣消失,血玉出現之後。


    “爺爺,你也做過奇怪的夢嗎?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事情?”顏簡問道。他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在接過玉的頭幾年,我常常會夢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那氣息卻駭人得緊。”顏鶴章迴憶道。雖然幾十年過去了,但是那詭異的夢曾經糾纏他好幾年,讓他至今難忘。


    “就這樣?”顏簡側頭問道。


    “嗯。”顏鶴章安慰道,“但是過一兩年就好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自己心愛的孫子被噩夢困擾。而且當初給將玉交給顏簡的時候,他特意沒有告訴他這些,就是希望他不要因此而受困擾。他覺得做惡夢也有主觀原因在裏麵。而如今,顏簡雖然不知道這塊玉的事情,卻依舊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可見這塊玉本身是有問題的。想到這裏,顏鶴章心情就沉重了起來。


    這塊玉就像一個擺脫不去的詛咒,緊緊束縛著顏家。他不知道祖上為何要留下這樣的祖訓和這樣一塊兇玉。


    “如果這塊玉不見了呢?”顏簡終於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據說會有血光之災。”顏鶴章沙啞的聲音響起。


    “血光之災?”顏簡的眼皮跳了跳,“這又怎麽講?”


    顏鶴章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這塊玉沒有消失過。每一代人都很仔細地保存這塊玉,因為接過這塊玉的時候都會被囑咐要好好保存。”


    雖然他將這塊玉傳給顏簡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具體的事情,但是他也曾小心叮囑過顏簡一定要好好保存,不能弄丟。顏簡這孩子,他還是放心的。


    顏簡的確是有好好保存,特意放在了書房的保險箱,就連同居男友都沒有被告知過這塊玉的存在。但是,這塊玉還是消失了。


    莫名消失,沒有任何被盜的跡象……


    “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顏簡決心瞞住爺爺玉已經消失的消息。畢竟他爺爺一把年紀了,受不得這樣的驚嚇。況且種種跡象表明,這玉消失,所謂的血光之災並沒有波及他的家人。如果告訴他們血玉的存在,才是真正牽連了他們。


    那個玉雕工匠,就是這樣被無故牽連。他賭不起。


    “爺爺這次大壽,我就不將玉帶迴來了。”顏簡笑道,“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地將玉弄丟。”


    顏鶴章摸著手裏得茶壺,說道:“既然這樣,也行吧。原本想著這樣也算是將玉傳給了你,然後再將這塊玉放迴我這老頭子手裏保管,你也可以遠離那些噩夢了。”


    顏簡說道:“沒事的,爺爺當初不也挺過去了嘛。”


    顏鶴章笑容慈愛,“難為你了,顏顏。”


    顏簡一副輕鬆的模樣:“沒事的。”


    因為怕血玉跟著他而連累他的爺爺奶奶,所以顏簡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借口工作忙離開了老宅。


    在車快開到顏簡住所的時候,顏簡忽然背後一涼。他用餘光瞟了一眼副駕座,果然看到副駕座上,一塊血玉靜置其中。


    血光之災——


    顏簡苦笑了一聲。可不是嗎?從那塊白玉螭龍扣消失之後,他遇到的事情,可不就是血光之災嗎?


    經過這些天的極致恐懼和憤怒之後,顏簡反而淡定了下來。


    迴到住所,顏簡將玉拿出。玉扣更加紅豔,仿佛一晃就能滴出血來。


    顏簡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將玉扔進了水杯。玉扣周圍緩緩飄出淡淡的血帶,擴散,漾開……水杯裏透明的水很快就變成了淡紅色,並繼續加深。


    顏簡將水杯拿起,湊到鼻子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入他的鼻間。他將玉從水裏撈了出來擦幹淨,豔紅的顏色不見變淺。


    雖然迴了一趟老宅,但是顏簡的疑問卻沒有得到解答。相反,他的疑問反而更多了。他不明白顏家的祖上為什麽要將這塊兇玉傳下來。而那塊白玉為何會消失?


    ※※※


    顏簡依舊做著噩夢,每次的夢境都以夢中那個看不清臉的男子頭顱滾落結束。


    夢裏的“顏簡”稱唿那個男人叫“惟”。雖然隻是一個發音,但是顏簡卻覺得那個“惟”一定是這樣寫的。


    ——一種莫名的肯定。


    顏簡以為他會一直重複著這同樣的夢,永遠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隻能看清那雙怨恨和不甘的眸子。


    夜


    顏簡再次做夢了。


    隻是這一次,夢境裏不是無邊的沙漠,而是一處雄偉府邸。


    “顏簡”坐在正廳裏,手裏端著一盞茶。但是他的注意卻完全不在茶上,不時朝門外看去。


    “顏簡”似乎有些不耐,對一邊侍候的下人說道:“不是說今日將軍迴府,為何現在還未到?”


    一人上前,恭敬道:“郡王,將軍可能是在路上耽擱了。”


    “顏簡”強自壓下不耐,拿起茶杯輕刮了一下杯沿。過了許久,外麵忽然來報:“將軍迴府了。”


    “顏簡”臉上露出了激動之色,將茶杯放在桌上站起來身。將軍府的大門被打開,走在最前麵的人身著銀白鎧甲,高大挺拔,一身肅殺之氣。


    “顏簡”見到那人,臉上輕飄的笑容也真實了起來,他走上前,“惟,你迴來了。”


    這一迴,顏簡看清了那人的臉。俊眉修目,模樣俊美,然而眼眸卻銳利如鷹隼。


    那人看到顏簡時,冷然的目光柔和了起來,雖然嘴角沒有笑,但是整個人的氣質少了幾分肅殺。


    “阿簡,我迴來了。”那人說道。


    “顏簡”嘴微張,似乎還要說什麽。但是這個時候,顏簡忽然醒了過來。


    顏簡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時間:03:00,外麵依舊一片漆黑。


    這是這麽多天來,顏簡唯一一個不血腥的夢。在夢裏,顏簡甚至能感受到那個長相同他一樣的人心中的喜悅。


    顏簡緩緩坐了起來,他揉了揉眉心。夢醒過後,他覺得很疲憊,卻毫無睡意。


    床頭放著一瓶安眠藥,玻璃杯裏還剩一半的水。這是顏簡睡前服安眠藥留下的。


    顏簡再次拿起那瓶藥,倒出一粒,想要和著水服下。當他把瓶子放迴床頭櫃的時候,忽然發現床頭站著一個影子!


    當他看清那影子的時候,他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那人影一身銀白鎧甲,沒有帶頭盔,長發散亂,俊美的臉表情冷厲,眸子帶著嗜血的兇光。他腰間的長劍緩緩抽出,淌血的劍刃閃著冷光。那場景前幾天也同樣出現過,不同的是這一次那人影沒有帶頭盔。


    那張臉,赫然就是剛才顏簡夢中那將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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