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很安靜,顏簡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但是他沒有再次試圖將這塊血玉扔掉。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如果找不到緣由,這塊玉隻怕會一直跟著他。


    他伸出手,拿起茶幾上的玉佩,指尖撫過玉麵,很冷。原本星星點點的血沁也擴散了一些。因為太明顯,所以顏簡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覺。


    這塊血玉有問題。在它出現在茶幾上的時候,顏簡就已經認識到了。


    顏簡決定按著這塊血玉螭龍扣找人仿刻一塊同樣的白玉螭龍扣。這塊血玉顯然糊弄不了家人。


    將木盒從保險箱中拿出,把血玉放在木盒中,顏簡合上了盒子。血玉的冰寒似乎都能透過木盒傳至他的指尖。


    連續幾天,顏簡都做著和那次午睡一樣的夢。每次他都是在頭顱滾落至“他”腳邊,與那頭顱死不瞑目的雙眼對視的一瞬驚醒的。


    深夜


    顏簡睡得模模糊糊,迷糊間,他感受到床邊似乎站著一個人。他睜開眼睛,發現床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鎧甲,腰側掛著一把長劍。顏簡唿吸一滯,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裏,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依然躺在床上沒有動彈。


    背著月光,顏簡隻能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卻看不清盔甲下的臉。那人緩緩抽出長劍,劍鞘與劍摩擦的聲音綿長又陰冷。月光照在劍上,劍刃冷光閃爍。


    最終,長劍全部被抽出。那人舉起劍,對著顏簡的脖頸狠狠砍下!


    顏簡大叫了一聲,坐了起來。他唿吸急促,冷汗直冒。他的手緩緩摸至心口處。心髒跳得很快,幾乎要超出它本身的負荷。


    這個夢太真實了,場景與他的房間重疊。特別是當那劍砍斷他脖子的時候,疼痛的感覺都是那麽真實。他現在還能迴想起身首分離時的疼痛和恐懼。


    幸好,這隻是一個夢。


    顏簡下了床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緊張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


    放下杯子,他拉開椅子坐在桌前。現在他很清醒,一點睡意都沒有。他想著最近發生的事,這古怪的夢是在那血玉出現之後才出現的。也許,這夢裏的場景和血玉有聯係。


    如何處理這塊血玉成了難題。


    或許,可以在刻完白玉螭龍扣之後,將這塊血玉找一個遠一點的地方埋掉?


    顏簡決定試一試這個法子。等他從思緒中迴神,他再一次看見桌麵上,那塊血玉就躺在他手前。


    月光下,血玉紅色的血沁更加鮮豔,血沁的範圍依舊在緩緩擴大。顏簡的心也隨著這塊玉的出現而懸了起來。


    他找出車鑰匙,連睡衣都顧不及換就衝出了房門。外麵的走廊,節能燈像是要壞了一般忽明忽暗,發出茲茲的聲響。


    他奔向電梯,拚命按著電梯按鈕。


    三樓,四樓,五樓,六樓——


    叮——


    電梯終於上達至樓裏,隨著一聲叮聲,電梯門緩緩打開。顏簡看著開門等待人入內的電梯,忽然覺得這電梯就像一隻張大嘴的怪物,靜靜等待獵物主動走入。


    他沒有進去,反而向後退了幾步。節能燈依舊茲茲閃爍著。顏簡覺得整棟樓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他心底的恐懼誘惑著他逃離這幢樓,但是他的直覺卻總覺得哪裏不妥。


    電梯依舊開在那裏,對比走廊的昏暗,電梯裏很明亮,充滿光明。


    顏簡卻直覺想遠離這電梯。對比位置的樓道和電梯,他覺得還是房子裏比較安全。


    他決定不離開這棟樓,就在房間裏等白天的到來。


    在走過走廊拐角遠離電梯之後,他就聽到電梯關門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上顯得格外清晰。


    退迴了房間,他就坐在書桌前,而他對麵則是那塊泛著朦朧血光的血玉。


    夜很漫長,顏簡就這樣枯坐了一夜。


    清晨的曙光似是故意一般姍姍來遲。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屋內明亮了起來。壓在顏簡心頭的壓抑感也被陽光驅散。


    顏簡站起身,走到浴室準備洗漱之後出門,但是當他站在鏡子前的時候,蔓延的恐懼再次攫住他的心。


    鏡子裏的自己,脖子上有一圈紅色的細痕。就像——


    頭被砍下來再次被放迴原處。


    顏簡的指尖觸摸到那圈細痕,沒有凸起也不疼痛,不是疤痕。他推開水龍頭,手上沾著水用力搓著這圈細痕,但是細痕沒有半分模糊的跡象,依舊和之前一樣。


    顏簡瘋了一般用手用力搓著這道紅痕,但是卻沒有任何用處。紅痕一點變淺的跡象都沒有。


    顏簡今天必須出門,所以在試過無數方法都無效之後,他隻好在脖子上係上一條薄圍巾。


    他拿起那塊血玉,然後就走出了房間。


    雕刻螭龍扣的人顏簡兩天前就已經聯係好了,是一個朋友介紹的。那人是古玩城一家門店裏的工匠,專門模仿古玉,是一個行家,所以雕刻這塊粗糙的螭龍扣易如反掌。顏簡前幾天就把血玉的照片發了過去,那人就迴了兩個字——容易。


    開車到了古玩城,顏簡照著那人發來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店鋪。


    店鋪不大,布置得古色古香。紅木博古架上放滿瓷器和玉器,牆上掛著很多字畫。顏簡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所以就徑直找到坐在櫃台前的一個中年男人,問道:“請問薑必成師傅在嗎?”


    中年男人緩緩抬頭看向顏簡,說道:“我就是。有什麽事嗎?”


    顏簡點了點頭,說道:“薑師傅,我就是兩天前同您聯係的顏簡。”


    薑必成輕哦了一聲,“你就是小顏啊,你把那塊玉給我看一下。”


    顏簡將手裏的盒子遞上前,“就是這個。”


    一雙滿是刀痕和老繭的手接過木盒,薑必成打開盒子,戴上手套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玉,將它放在燈下觀察細節。


    在觀察的時候,薑必成忽然說道:“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古怪的玉。這塊玉怎麽會冷得像冰?”


    顏簡聳聳肩,“這塊玉是我幾天前在一個地攤買的,隻覺得這玉比較有意思。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薑必成道:“玉這東西,有靈性。如果是古玉,最好不要亂買。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古玉的主人是什麽樣的,經曆過什麽樣的事。而玉,是有記憶的。”


    顏簡隻覺得無奈極了。如果他知道這塊血玉會給他帶來這樣的噩夢,他絕對不會買。但是如今,這塊血玉他是想甩也甩不掉。


    “多謝指點。以後我會注意的。”顏簡看了一眼血玉,說道,“大概需要多久才能雕刻出來?”


    薑必成將螭龍扣翻了過來,邊觀察邊說:“這玉雕工粗糙簡單,所以大概三四個小時就能完成。”


    顏簡笑了起來,“那就麻煩您了。”


    “你先挑選一下玉料。”薑必成放下玉扣,說道。


    “嗯,好。”


    薑必成將顏簡帶到裏間倉庫。倉庫裏滿是玉料,材質多樣,大小不一,成色有好有壞。


    顏簡一邊迴憶著祖傳的白玉螭龍扣的玉料,一邊挑選。但是他逛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類似的玉料。就連最差的玉料也比祖傳玉扣的料子油潤。


    “還有沒有其他料子了?”顏簡無奈問道。


    “沒有了,難道這些玉料都不夠好嗎?”薑必成問道。這裏的料子雖然不能說頂級,但是不少料子成色都不錯。


    “不是,我要的料子並不是好料子。”顏簡解釋後,繼續道,“有沒有幹澀發黑一點的料子?”


    薑必成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客人。別人都是要求要好玉料,顏簡是第一個要差料子的人。


    “幹澀發黑?”在詫異過後,薑必成迴想了一下顏簡的要求,喃喃起來,“隻有死玉才幹澀發黑啊。”


    薑必成重新抬頭看向顏簡,眼裏帶著疑惑,“你怎麽會要死玉?”


    “死玉?”顏簡從來沒有接觸過這詞,問道,“什麽是死玉?”


    薑必成奇道:“你連死玉都不知道,怎麽會形容得出來?”而後他解釋道:“死玉就是沒有靈氣的玉。一般來說,玉是有靈性的,人養玉玉養人,玉時間帶久了會變得更加通透油潤。但是死玉不同,帶得時間再久也不會有變化,沒有靈性。”


    “那有沒有死玉料子?”顏簡問道。


    “巧了,這裏是有一塊死玉料子。”這塊料子已經放這裏都積灰了,薑必成想著等清理倉庫的時候清理掉,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要。


    “那就用這塊料子吧。”


    薑必成想了一下,沒有說什麽。他也有私心,這塊料子扔了也是浪費,既然有人主動要也算不錯。


    薑必成點了點頭,“既然你想要,那就用這塊料吧。”


    顏簡和他談好價格,薑必成就動工了。


    四個小時過後,薑必成把那塊用死玉雕刻而成的白玉螭龍扣遞給了顏簡,說道:“你看看,怎麽樣?”


    顏簡接過玉,仔細看了一下。除了玉發黑的部位有些不同,樣子倒是和祖傳的玉扣非常像。如果不仔細觀察,基本分辨不出區別。


    “很好。”顏簡讚道。爽快地付了錢,顏簡拿著新雕出來的螭龍扣離開了店鋪。


    ……


    第二天,一樁兇殺案震動了整個城市。


    一位玉雕師傅被發現死於自己的寓所,身首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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