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韶鈞反手劈向秦緣的後頸,秦緣身體晃了晃,然後緩緩向下滑去。連韶鈞接住昏迷的秦緣,然後將他抱到床上。


    床上的秦緣,臉色蒼白,染血的唇呈現病態的紅,比之從前瘦了很多。連韶鈞的手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頰,指尖溫熱的觸感讓留戀不已,但是最終他的手還是離開了秦緣的臉頰。


    屋內很昏暗,連韶鈞站起身走到床邊將窗簾拉開。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驅散了屋內的暗沉。他推開窗,微風帶來清新的空氣,有青草的芬芳。連韶鈞站在窗前,良久未動。


    秦緣慢慢睜開眼睛,鼻間的空氣帶著淡淡的青草的味道。屋內不再昏暗陰沉,久違的陽光進入了房間。


    他抬起頭,就看到站在窗邊的連韶鈞。他背著光,光線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我剛醒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我進了天堂。”秦緣緩緩開口,他的嗓音帶著輕微的沙啞,“因為我看見了光明。”


    然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其實還活著。也對,像我這麽髒的人,怎麽可能進得了天堂。我們隻配下地獄,不是嗎?”


    秦緣是怨的,但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他的命本就低賤,在這個亂世,他連自保都無法做到。他更恨,他居然會愛上這個逼迫他的惡魔,他就是犯.賤。


    連韶鈞聞言輕笑了起來,他走上前,看著秦緣帶著怨恨的雙眼,“阿緣,我是自私的。就是下地獄,你也要和我一起。”說完他湊上前,右手托住秦緣的後腦勺。秦緣以為連韶鈞又要吻他,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他現在不想看到他。但是他猜錯了,連韶鈞並沒有吻他,而是輕輕舔舐著他的嘴唇。


    連韶鈞舔舐著秦緣的嘴唇,將秦緣唇上的血跡舔舐幹淨,“睜開眼睛,看著我。”


    秦緣平時聽慣了連韶鈞的話。在聽到連韶鈞的命令之後,身體比意識先做出反應。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就是連韶鈞俊朗的麵容。


    連韶鈞的手探入秦緣的睡衣,稍稍用力,睡衣便從秦緣的肩膀滑落。兩人唇齒交.纏,鴛鴦交頸,空氣點染上了微醺的味道。


    ……


    也許是因為戒毒的折磨,原本身體就不太好的秦緣一直昏昏沉沉纏綿病榻。連韶鈞請來了國內最好的醫生都無能為力,並且表示不能再強迫他戒毒,否則毒還沒有戒,命可能就先折騰沒了。


    連韶鈞看著床上虛弱的秦緣,點燃一根煙,沉默地抽著。最終他掐滅了煙,對管家說:“以後不用再限製他嗎啡了。但是必須控製每天的量。”


    反正都是死,與其讓秦緣掙紮痛苦,還不如隨了他。連韶鈞將煙扔進床頭的煙灰缸裏,走出了秦緣的房間。


    已經三個月了,秦緣沒有再見過連韶鈞。秦緣的心情在起初的高興之後就陷入了漫長的失落中。他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連韶鈞又膩了他,是不是連韶鈞又喜歡上了其他人。他問了很多次管家連韶鈞的消息,管家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連韶鈞在戰場。但是他不相信,他覺得一定是連韶鈞在躲他,連韶鈞嫌棄他這個病鬼,迷戀上了其他人。


    管家其實並未騙他。西北戰事起,連韶鈞收到西北的求救信之後就離開了滄省去了西北。


    “我想出去走走。”秦緣對管家說道。


    管家點了點頭:“可以,但是必須帶上護衛。”連韶鈞並未禁秦緣的足,管家自然不會不同意秦緣的外出。


    秦緣沉默的點點頭。他知道所謂的護衛不過是為了防止他逃跑而監視他的。但是如今他這種身子骨,怎麽可能逃?


    秦緣走在街上。街上很熱鬧,秦緣的氣色因為走路的緣故也好了不少。就在他準備迴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身影。當看清這個人的臉的時候,秦緣大驚失色。這個人,就是那天他看到和連韶鈞上車的男子。妒恨的火焰占據了秦緣的心,他朝那個人走了過去。


    “你是誰?”原本對陌生人問出這句話是很失禮的行為,然而秦緣完全已經被妒恨蒙住了眼睛。


    那人看到秦緣的時候,微笑了一下,居然迴答了秦緣:“沈殊。”


    “你和連韶鈞是什麽關係!”秦緣豔麗的麵容帶著咄咄逼人的戾氣。


    “他是我要找的人。”沈殊的話帶著冷淡和疏離。


    “嗬嗬。”秦緣驀然笑了起來,聲音尖利又破碎,“你看上他了嗎?”


    沈殊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抬眸看向秦緣,答非所問道:“秦緣,你快死了。”


    “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好給你挪位置是不是!”


    “你變了很多。”沈殊看著快陷入瘋癲狀態的秦緣,淡淡道,“不過還是一樣令人討厭,無論是懦弱的你還是偏激的你。所以,最終終將會被拋下。”


    “你別想!”秦緣很想掐死前麵這個令人厭惡的人。


    沈殊卻不再看秦緣,直接轉身離開了這裏。他說的是實話,秦緣本身就隻是殘念的衍生,並不是人投胎而成,三魂七魄本就同一般人不同,這段時間又被折騰成這樣,本就活不長。如今他渾身都繞滿死氣,離死不遠了。


    “咯咯~”諷刺的笑聲從佛珠裏傳來,隻有沈殊才能聽見的聲音響起,“嘖嘖,你還是這麽不討喜。無論是你的本體還是分.身。能被自己當成仇人厭惡,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多嘴。”沈殊冷冷道,“況且他又不是我。”


    “無論你怎麽否認,他都是你。”佛珠裏的聲音陰陽怪氣道。


    “佛珠很久沒淨化了。”沈殊捏住那顆最大的紅色珠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話音落下後,佛珠裏的東西就裝死不再發出聲音。


    沈殊嘴角揚起一抹冷嘲的笑,麵容森冷。秦緣是被他舍棄出去的無用之物,怎麽可能是他。


    ……


    秦緣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他覺得這個沈殊就是來克他的。看到沈殊,他本能的產生警惕。即使不是因為連韶鈞的關係,他也不喜歡這個沈殊。


    恐懼,一種從靈魂深處產生的恐懼。這是秦緣接觸沈殊後的感覺。秦緣不明白自己的恐懼什麽,或許是因為他在恐懼沈殊會搶走連韶鈞。


    秦緣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封閉的空間才讓他有一點點安全感。他越發的怨恨連韶鈞,這個讓他變成非人非鬼的男人。但是他卻又離不開連韶鈞。一想到連韶鈞會被沈殊搶走,秦緣就覺得深深的不安。


    對於秦緣神經質的表現,宅子裏的傭人已經很是習慣。因為自從秦緣開始戒毒之後,秦緣的性格就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連韶鈞從戰場迴來,看到愈發消瘦的秦緣,隻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請來的醫生都說秦緣快燈枯油盡了,藥石罔效,要他們準好後事。


    最近整個府邸都知道連將軍心情不好,所以所有人都是輕手輕腳的,生怕一不小心觸怒了連韶鈞被賞了子彈。


    秦緣整天都在清醒和幻覺中掙紮,每次看到連韶鈞,他總是尖叫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這樣就可以給你的情人挪位置了!”


    連韶鈞說什麽他都不相信。他或是抱著連韶鈞痛哭,哀求連韶鈞不要離開他。或是對著連韶鈞又抓又罵,讓他滾遠一點,不要再禍害他。


    “你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麽允許他親你的眼睛!”秦緣把被子砸向連韶鈞,不讓連韶鈞靠近。


    連韶鈞上前抓住秦緣,讓秦緣不再發瘋一下的掙紮:“說過多少次了,他隻是在看我的眼睛,我沒有讓他親我。”


    秦緣冷笑:“他看你眼睛幹什麽,他想看你就給他看了。”


    “阿緣,不要胡思亂想。”連韶鈞親著秦緣的耳垂,低低道。


    “你為什麽不解釋清楚。”秦緣哭喊道,“你說我誤會,那你說清楚啊。”


    “沈殊他——”談到沈殊,連韶鈞皺了皺眉,卻不知道如何談起,因為就連他自己都看不透他,“阿緣,我不想你和他接觸是因為我覺得他和你有聯係。但是這種聯係卻不太好。”


    秦緣聽到連韶鈞的話,怔了怔,最終咬了咬唇:“不許愛上他。”


    連韶鈞親住秦緣,“我隻愛你。”


    秦緣安靜了下來,他有些傷感:“但是我快死了。”靜下來,他才發現他舍不得死,他不想離開連韶鈞。


    “你不會死的。”連韶鈞用力擁住秦緣,“西醫不行就換中醫,好好調養身體,身體總會好的。”


    ……


    秦緣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了連韶鈞的槍下。這個男人帶著如之前那樣溫柔的微笑,撫摸著他的臉,親吻著他的額頭,他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最珍貴的寶貝。然後他拿出槍,微笑著對著他的心髒開了一槍,目光依舊溫柔。他伸出手,接住他即將滑落的身體,用力抱住。他能感覺生命在他體內飛快流逝,溫熱的血液逐漸冰涼,而抱住他的手依舊有力,仿佛能夠給人依靠一輩子。


    “為什麽?”秦緣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擁著他的男人。血染紅了他的胸口,濡濕了連韶鈞的軍裝。


    “對不起。”連韶鈞輕聲道。


    “為什麽?”秦緣低喃道。他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但是他恨,他恨!連死都沒有一個答案!


    他猛然睜開眼睛,嘴裏的血噴在連韶鈞臉上,滿眼的怨毒:“化成鬼!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說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但是眼睛卻沒有閉上,依舊大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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