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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嵬選了間屋子進去查看,月光從門口縫隙透進來,像是一個鬼祟的人在偷看,他雖然膽大,但在這樣的陌生環境裏也是不敢放鬆,可即便再小心,他還是會踢到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一踢到難免有突兀的聲音傳出,攫取人的心跳。


    調整好心態,再看,屋子裏灰塵滿布,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了,更別說還有什麽可用的草藥了。水芳苓幫著薛嵬一起尋找,忽然她叫薛嵬,說是牆上刻著很多的字,歪七豎八的,她看不懂。


    一般的字是不會吸引人的注意的,薛嵬舉起火把,心頓時受到了衝擊。那些字密密麻麻被刻在牆上,仿如一雙雙眼睛盯著他,讓他頭皮發麻,甚至有嘔吐的感覺。


    薛嵬是見過大世麵的,古字也看了不少,我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內容能讓他產生這樣的心裏,他說是一種迷信嚴重的,甚至有點邪教色彩,神經質的話。


    聞言,我和寶財相視一眼,寶財轉過頭,吞了口唾沫,接著問薛嵬:“寫了什麽?”


    薛嵬喝了口水,凝重道:“我等把身軀獻給你,將身體裏的罪孽洗淨,我不再多舌,不再叨是非,我身上的瘡疤就是您的恩賜,可是痛,太痛了,求您,放過我,我把女兒獻給你,她有罪,很多的罪孽,她需要還罪,我會用火刑燒死她!讓她身上的邪物被燒死,燒死……”


    我倒吸一口涼氣,道:“這人應該是什麽八卦大媽吧,說什麽不再多舌。還有她是不是得了什麽毛病,身上長滿了爛瘡。”


    陳醰鄙夷道:“看來是,她一定痛苦死了才會寫出這樣的瘋話,還燒死自己的女兒……精神一定出問題了。”


    寶財道:“我看是嘴賤受了惡報了,十八層地獄裏麵不是還有拔舌地獄。”


    薛嵬道:“鬼村死了那麽多人,這種無盡的死亡總是會逼瘋人的,哪怕一開始不相信牛鬼蛇神,也會因為這種彌漫開的恐怖而變成邪惡思想的傀儡,就好像寫這段話的人,她真的對自己的女兒用了刑……”


    “我靠,火刑啊!”陳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特娘變態了吧!”


    心裏無比沉重,我道:“嵬子你怎麽知道這事?”


    薛嵬道:“因為上麵還寫了一些話‘火神已經吞沒她了,她在嚎叫,生不如死,我知道那是她身體裏住著的邪靈在掙紮,我做到了,做到了,我女兒幹淨了。’”


    難受到無法唿吸,我低聲憤慨道:“什麽傻叉的人,什麽傻叉的思想,靠,就這樣活活折騰自己的女兒。”火光的慘烈在眼前,痛苦的嚎叫在耳間傳播,我內心激蕩著對這種愚昧思想的憤恨。


    薛嵬說,這樣的瘋言瘋語充斥在整個房間,令當時的他口幹舌燥,頭腦昏沉,他衝出那個令人抓狂的房間,扶著牆狂吐,吐到隻有酸水,他才虛脫地坐下來。


    那時候,太難受了,他根本顧不得周邊的一切,包括水芳苓,而水芳苓看著他那樣子,兀自焦急,最後為了給薛嵬找口水喝,姑娘家也不畏夜的恐怖,壯著膽子在海草屋附近四處尋找,意外的,她帶迴來兩個梨子,薛嵬緩過神後,問她哪裏發現的,水芳苓告訴他前頭有一片梨園,在一座山坡上。


    薛嵬咬了口梨子,梨的甘甜滋潤心肺,這樣獨在異世界的情況下,他尤其感謝水芳苓陪在她身邊,那種淡淡的依賴不出於男女的情感,而是一種彼此慰藉,相濡以沫的情感。


    為了找到那個在骨灰盒上刻字的活人,薛嵬在休息過後,又繼續趕路了,他走過到了水芳苓所說的梨園,梨子長得很好,但在夜晚走進那麽一片林子,還是有些許的恐怖的,這讓他想到水芳苓獨自為他覓物時恐懼的樣子,一種感動的心裏讓他不自禁握緊了水芳苓瘦小的手,水芳苓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溫度,向他笑了笑,那時候薛嵬感覺,世界很黑,卻仍有一輪明月如水,灑在他的心頭。


    梨園很大,薛嵬和水芳苓在裏頭走了足有幾十分鍾,下坡的時候,犁樹漸漸稀疏了,薛嵬那會兒才有空隙看眼前的情景。


    他和水芳苓停在半山腰,不知該說什麽好,他覺得自己好像穿越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房屋密集的海草屋所在的世界,在月色下,一座座的海草屋仿如一座座墳墓,冰冷死氣,在那寒森森的冰冷包圍中,薛嵬竟然看到了一盞幽幽亮起的燈。


    “燈?”詭異的感覺氤氳在我心頭,外頭的風嗚咽著,切著我的神經,讓我不由心慌。


    寶財結巴道:“不會,不會是引魂燈吧……”說到“引魂”二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飄起來了。


    事實上我和他想的一樣,鬼村那種地方都是死人,除了引魂燈,應該沒有別的燈了。然而薛嵬卻否定了我們的遐想,他說那盞燈仿如在大海上迷失的船隻的一盞燈,突兀而渺小,它縹緲不定,卻是異常堅強挺立在森然死寂的環境中。


    有風向著他和水芳苓吹來,是鹹鹹的海風,那密集海草屋所在的地方就是在海邊,薛嵬激動地向前一步,但那一步下去,他真的沒有再支撐住,他太累了,陸裳的死到為陸裳報仇,再到逃命,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完成這一切,如今,他真的奔波不動了,遠處微微的海浪聲似乎在提醒他:陸地隻剩那麽一點,你該停下了,因為接下去,你將無路可走。


    連續翻滾而下以及水芳苓焦急的唿喚聲是薛嵬最後的記憶,他昏迷了,中途有醒過一次,但迷迷糊糊的,隻記得昏黃的環境下,有一張黝黑的臉木然對著他,那時候他昏沉的不像樣,所以並沒有多餘的感覺,但現在想起來,他在朦朧時看到的那張臉,近乎夜叉的臉,那臉兇神惡煞,不懷好意地觀測著他。


    我心像被緊緊捏著,喘息順了後,問薛嵬是不是做夢了?薛嵬眉頭緊皺,他說不是,他非常清楚那就是一個人盯著他,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昏迷在荒郊野外,朦朧之中,有裝扮詭異的原住民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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