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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修和付羌子所留居的地方在一處荒郊,夏夜蟲鳴聲聲,長在破敗屋院裏的草像是站著的一個個幽靈。清冷的月普照在院子裏,樹枝仿佛一個個鬼手,在穀修的臉上晃動。


    在屋子的角落裏躺著幾具死屍,他們隨著這荒郊野屋已腐朽殆盡,雖然沒有太大的風,但是溫熱的氣息和寂靜,還是將死人的味道散播開來,陰森森的死人氣籠罩在這廢棄許久的屋落。


    一般無家可歸的人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個有腐爛死屍的地方歇腳,但是穀修和付羌子這些年見慣了死人,對他們來說,死人就好像擺設,反倒能讓他們清淨。


    穀修給付羌子準備了一壇送行酒,今夜,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哪怕是一隻野狗。然則,付羌子曾經受過前妻的背叛,對人對事從不出於真心,和穀修為伴,也隻是因為二人有相似之處,彼此互存,感情什麽的對他而言那都是虛假的東西,他為人自私且心細,見穀修帶著酒,便是起了疑心。


    院裏的氣氛就好像沼澤上冒出的氣泡,焦灼升騰,緊張欲裂……


    穀修為付羌子倒了一碗酒,沉聲道:“從雪夜開始,我們待在一塊四年了,這四年你帶著我,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他抬眼將酒碗遞到付羌子麵前,付羌子並沒有接。


    穀修早料到如此,他冷笑一聲,將酒一飲而盡,隨而道:“你就是太多心……”他裝著輕鬆,但沒一會兒,他的表情驟變,那雙寒眸露出攝人的精光,仿如猛獸盯著獵物,他聲音沉冷,一字一句道:“你知道這些年我從你身上除了學會了術法和殺人的本事,還學到了什麽嗎?”


    付羌子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他冷然盯著穀修,眉眼閃爍道:“我早料到你這小子有一天會反……你以為學到了這些,翅膀硬了,就可以如此對我說話?你沒聽過薑還是老的辣……”他說得尤其自信,因為他對人對事都有所保留。


    “嗬……”穀修又飲了一口酒,嘲諷道:“你在害怕,連酒都不敢喝,你以為我會在酒裏下毒?這種簡單的殺人方式根本不是你我的作風,我從你身上學到的那都是殘虐人的方式,我今夜要你死,一杯毒酒可不能讓我暢快,你說過的殺人未必是最能愉悅人心的事情,我心中的恨,不是你的死就能填滿的。”語罷,他橫了付羌子一眼,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囊,將其丟在付羌子的麵前,叮叮的聲音傳出,帶著金屬固有的冰冷氣息。


    付羌子為人惡毒,殺人無數,世間本沒有什麽事情讓他感到恐懼,然則這會望著布囊裏散落在外的鎮魂釘,他的臉不自然抽動了一下。


    鎮魂釘是他困住惡鬼的法器,在無數地方用到過,但是這幾根的尖頭處是紅的,封的是個女人的陰魂,結合穀修的話,他意識到穀修已經知道秦若白被其玷汙的事。


    雖然他自信本事比穀修高,但是穀修身上散出的震懾人的戾氣,卻讓他眼皮發僵,打心裏發毛。他吞了口唾沫,夏日那些在他臉上的爛瘡好像一個個毒瘤,隻要他臉部表情稍豐富點,裏麵的血膿就會爆裂出來,就是這樣一張臉,曾經貼在膚如凝脂的秦若白臉上。


    微風輕拂而過,秦若白被穀修放出的陰魂仿佛在四周遊離,付羌子恍然聽到了“沙沙……”的聲音,他有點慌張,因為那聲音就飄在他的周邊。


    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隻不過是尋常的風,聽在付羌子的耳裏,卻是鬼要找他索命。


    雖然空氣是溫熱的,但是涼意還是整得付羌子渾身毛骨悚然,他這輩子經曆的事情太多,大多都是險中求生,現在惡鬼縈繞,穀修要報仇,他怎可以束手就擒?這幾年是自己帶著那毛頭小子一步步變得強大,他是他的師父,徒兒的本事精進,可和自己比,總歸是差了一截。


    付羌子自我安慰後,很快收住了自己畏懼的心神,他臉上浮出一個陰笑。他一笑,那張沒有嘴唇的嘴,裂到了臉頰邊上,看著尤為猙獰,他道:“老子的術法是用來對付鬼的,殺人的本事是用來對付人的,你拔去鎮魂釘,是想讓那被我壓在身下,哭喊的女人來為自己報仇?”他輕蔑笑了聲,雙目掃過四周,對著空氣厲聲道:“生前是我碰過的女人,死後還以為能淩駕於我?待會兒,滅了你的情郎,老子再來陪你耍耍,讓你感受到什麽叫做鬼的滋味!”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咯咯……”了一聲,雙目裏滿是那種令人厭惡的陰邪。


    穀修冷然聽著付羌子說的令人惡心的話,眼裏是高高在上的不屑感,在他眼中,那是一個人恐懼之時呈的嘴歡,這話要兩年前的他聽到,定然拿著刀,衝向付羌子,可是如今的他不會,他心裏充滿了對付羌子的鄙夷和冷笑,已然開始享受他在他麵前強裝鎮定的樣子。


    他從盤錯的老樹根上緩緩站起身,舉起手,將原本要給付羌子喝的酒壇從手中鬆脫,酒壇砸在付羌子的麵前,液體像是惡魔的手,緩緩延伸開,直至付羌子的腳邊。


    付羌子雙目惡狠狠地盯著穀修,緩緩撐起畸形的身子。


    微風帶著夏日的溫熱,吹起了穀修的發絲,他眼如鋒利的刀刃,冷冷望著付羌子,道:“酒是用來敬你的,你不喝,等會兒未必還有心情喝了!”


    付羌子冷笑了一聲,抽出自己那把獨特的殺豬刀,道:“未必呢,這酒就當給你自己的送行酒,不過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好死,所以這酒恐怕你做了鬼也喝不到。”說話之際,以一馬當先,殺豬刀就仿如他的手,玩轉得很溜。


    我和八堅聽到此,覺得很奇怪,付羌子是個畸形之人,平時腿腳不便,沒想到殺起人來手腳卻是那麽靈活。


    穀西告訴我們,天無絕人之路,有些人雖然身陷殘疾,但被逼無奈,憑著自己的意誌能練就出比正常人還要強大的本事,付羌子曾經想出人頭地,給住在茅草屋的家人過上好日子,所以刻苦用心,本可以說學成歸來,但是妻子卻嫁做人妾,孩兒也成了別人的,後來他去找妻子,卻又被摯愛迫害,所以他心裏的美好渴望和那種背叛交加,恨意會超脫常人,這也使得他殺人手段淩厲狠辣。


    隻是如此厲害的惡鬼碰到的卻是一個更加恐怖的魔,為了報仇穀修隱忍了許久,他每日與玷汙自己心愛的人待在一塊,讓自己內心的仇不得忘記,與日俱增。他勤學苦練,不分寒冬酷暑,白天黑夜,這讓他的強悍早已超越了眼前的惡鬼。


    他要滅人的時候,渾身流露出的膽氣,令惡鬼心虛,殺豬刀從淩厲變得沒有了殺人的自信,高手過招,往往就是氣勢和決心取勝。


    付羌子因為畏懼而暴露出許多弱點,穀修長發披散,冷月披灑在他的黑衣之上,讓他仿如死神,帶著強烈的肅殺之氣。他手上拿著的是曾經贈予秦若白的匕首,這匕首雖不如殺豬刀看著狠辣,但卻是融合了穀修的霸氣和秦若白凝聚在匕首裏的恨意,隻聽“當……”清脆一聲,一隻手臂,連同著一把明晃晃的刀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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