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身後之人緊貼著自己,背脊處感受到的溫暖使得慕容的心間不禁一顫,這個倒是其次,最討厭的是方才聽到的那句話就在耳際,自己的右耳垂被一股熱氣吹得瞬間發紅,那人在開口說那句話時,還似乎若有若無地用雙唇摩挲著她的耳廓……


    “.......放開我!”慕容緊咬著下唇,狠狠地被逼說出那三個字。


    “嗬嗬!軟香在懷,觸手可及,這種難得一遇的美事.......誰舍得放開誰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微燙的熱氣,戲謔的口吻,再加上腰側那隻不老實的賊爪,都刺激得慕容恨不得用手中的峨眉刺將身後的色胚戳個對穿!想她慕容殺手出道,輪迴掌舵,以往的那些目標哪個遇著她時不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但碰上了身後之人兩迴,次次都被這色胚占盡了便宜!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正自憤恨間,突然鼻端隱隱聞得一陣清爽氣息,又令慕容霎時迴想起了在葫蘆鎮、青石鎮的時候,她與她,兩人之間相處的幾段場景……


    她自娛自樂對著她講笑話,說完了不顧聽眾的反應自己倒是咧開嘴大笑了起來。


    她每日早中晚都按時端著瓷碗來到榻前,彎著眼睛笑著對她說:藥汁不燙了,早喝早好。


    她每逢子時、辰時、酉時便給她細心換藥,對著各處傷口斂神凝視,一副嚴肅謹慎之態,全無平時嬉皮笑臉的無賴色相。


    她駕著馬車在雨中官道上疾馳,她知她不能受涼,終於找了處簡陋的草棚可讓馬車駛入停歇,棚外大雨棚內小雨,她早已渾身濕透卻仍舊在外坐著不入車廂,但她還是能感到自車簾子縫隙處透進來的那清爽氣息。


    她.......


    “陸仁賈。”


    “嗯?”


    “你叫什麽名字?”


    “...........家中排行第七。”


    “真的叫雲小七麽?”


    “真的叫慕容麽?”


    “………………”


    “為何對我的住處做手腳?”


    “………………”


    “哦!對!我怎麽能忘了~~~你本就是個殺手。”


    “………………”


    “慕容姑娘身子上有著極好聞的清香,像蓮~~又似乎是梅~~嗯……湊得近些了又仿佛都不是。”雲小七從後擁著慕容,低頭用鼻尖輕蹭著慕容耳鬢的秀發。


    若是旁者從他們二人身後看來,真真是一對少年愛侶在月下敘著綿綿情意,無限旖旎……可惜那少年右手中持著一柄窄劍架在少女的頸間,而那少女則是雙掌緊握著峨眉尖刺!


    “在下從未得罪過輪迴堂,怎地慕容姑娘次次見麵都要取我性命?你就如此恨我至死麽?”


    “........不。”


    “哦?那看來是有人買兇殺人了?”


    “不。”


    “嗯??既不是私活,也不是公務,那又是為何?”


    “………………”


    “姑娘又要裝啞巴了?姑娘可知如此態度,會讓在下很惱火!在下一惱火,那就要變得惡貫滿盈禽獸不如了~~~”


    此話剛落,慕容就感覺到雲小七的左手手掌,從自己的腰側漸漸滑至小腹隨後緩慢上移,她又氣又惱,閉著眼睛咬牙往前伸了脖子挨向劍鋒!


    雲小七驚得連忙右手撤劍,左手快速將慕容緊緊擁入自己懷中!


    慕容猛然睜開雙眼,抬起右腿朝天一踢,鞋尖直擊身後之人的腦門!與此同時雙掌一翻,那對峨眉刺直點身後之人的兩肋!


    雲小七一個平地淩空翻起又踏了木柵欄一腳,一個轉折後退了三丈,等她落地站穩後,哪裏還見得慕容的身影?


    江風依舊,江波如昔。


    如若不是斑駁月影下那一地的碎網,以及懷中和掌間的熟悉清香,否則雲小七還真以為方才是自己在夢遊。


    她站在月光下歪著腦袋,看著自己攤開的左掌,搖了搖頭,一臉苦笑地自言自語:“她怎麽就如此吃準我定會撤劍保她?看來........以後我得離她遠一些,免得被她全部看透,否則我可就慘了~~~”雲小七收劍迴鞘,慢慢踱迴自己的客房窗戶處,將那支還沒來得及抽走的細長物什取在手中,推門入房。


    屋內早就一幹二淨,雲小七點上燈芯,剛伸出左手要給自己倒杯茶水喝,卻微微一頓,茶壺的手把換了個方向……她雖然不是左撇子,但在十四歲那年滑冰時把右手腕摔得骨折了,整整三個月都用左手來寫字吃飯,傷愈之後雖然換迴了右手,但有些事情還是習慣用了左手,比如左手拿勺子喝湯、左手倒茶斟酒……


    雲小七拿了塊汗巾子覆在茶壺上,隔著汗巾掀開了茶壺蓋子,仔細看了就在茶壺蓋子的邊緣有些細微粉末。她眯眼一笑,放下茶壺蓋子,又拿起那支收繳而來的細長物什,湊近燈芯來迴觀察了許久,隻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蘆葦杆子,中空的管子內早已空無一物,僅在管子口還能聞到一丁點兒的薄弱氣味,似乎像檀香,又似乎像鬆香……無論雲小七如何思慮試煉,都不像是有毒的。


    半夜三更鑽到我窗口,卻不是給我下毒?那跑來幹嘛的?腦子有病啊?搞得興師動眾地大半夜打了一架,還差點被慕容一腳踢中腦袋兩肋被刺個對穿........與慕容一夥兒的不可能不是殺手,但今夜這幾個殺手卻不殺人,那又是為何??


    至於那茶壺蓋子邊緣處的細微粉末,一看就知道是巴豆粉,雲小七眼珠子轉了一圈,頑皮一笑,拿起那個茶壺就出了房門,不多時又捧著個茶壺迴來了,一臉賊笑也不多話,脫衣滅燈睡覺。


    次日,雲小七起了個大早,背著雙手悠哉悠哉地在樓船甲板逛了一圈,順路還看了墨玉跟它聊了一會兒,然後踱去飯堂點了東西吃。


    這會兒尚早,飯堂吃朝食的人寥寥無幾,但夥房裏的廚師夥計早已忙碌起來做著準備了,蔡廚子忙裏偷閑笑嗬嗬地對著雲小七打招唿:“今兒個公子爺早安了。”


    “嗯!”雲小七應著聲兒將口中的小米粥咽了下去,看著四肢粗短將軍肚雙下巴的蔡廚子說,“我一個朋友說的對,一日之計在於晨,也虧得聽了他的話,才沒錯過蔡師傅這兒香滑的小米粥,真真是不錯的!”說完嚼著醬菜又喝了一大口。


    蔡廚子一聽誇讚,高興得雙下巴擠成了三下巴:“公子爺喜歡就好!……早啊牛黃小哥兒,你家少爺的椰汁燕窩已經備好了,老蔡這就給你去拿。”


    雲小七聞言抬頭,瞧見一個灰衣小廝走至夥房門口,對著老蔡說:“哎!不必了老蔡。也不知怎麽的,今早我家少爺起了洗漱之後突然鬧起了肚子,水似的可厲害了!如此一來可是不能再吃以往菜式,須得清淡些的,今天的朝食就改了吧!”


    “哦?牛公子昨晚還好好的,今早還沒吃過什麽呢怎地就串稀兒了?莫不是夜裏吹了冷風著涼了吧?”老蔡一臉驚訝。


    “唉!誰知道啊!這樓船上也沒個大夫郎中,隻能清淡進食,也虧得沒幾日即可到白城了。勞煩蔡師傅,備些清粥醬瓜來。”灰衣小廝愁眉苦臉。


    “好咧!”蔡師傅一個利索轉身就去灶台吩咐了。


    雲小七看著胖乎乎的蔡廚子手腳靈活地料理著膳食,默不作聲地喝完了小米粥又開始喝起了甜豆漿。


    一路順風順水地平安抵達了涇州白城,一大堆渡客慢慢挪著步子下船登岸,一些個趕車騎馬出門的更是小心翼翼地牽扯著引路。


    雲小七拉著馬韁,看著如此壯觀人潮,忙一迴頭對著身後的黑馬說:“墨玉,你瞧那兒這麽多人擠在一塊兒,咱們可不急,等人少些了再下船吧!”


    墨玉對著雲小七眨了眨眼睛。


    跟墨玉站在一起的侯牧之說:“雲小弟說的對,我們還是待得人少些了再登岸吧……嘿!你們看!這不是那涇州刺史的外甥女婿麽?平日裏趾高氣揚的,怎麽今天像煨灶貓似的?”


    雲小七順著侯牧之的眼光看去,果真見那牛公子捂著肚子一臉菜色,頂著兩個黑眼圈由一灰衣小廝扶持著慢慢行走,一雙腿腳像是風飄似的左搖右晃。她想起那兩個一模一樣的茶壺,不禁一陣暗笑,雖然已是使勁忍住,但仍是一不小心笑出了聲,見得周圍幾個流水閣弟子看向自己,忙輕咳一聲端正臉色:“就是!牛公子如此尊容,還如何拜見劉刺史呀?”


    “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涇州刺史劉儀也不是什麽好人!”卓怡萱遠遠白了牛公子一眼,滿臉不屑。


    “小師妹!那劉儀再怎麽說也是個命官,出門在外不可妄言朝廷,況且如今已到涇州地界了,如今涇州政事都歸他管著……”


    “花師哥,政事都歸劉儀管著又如何了?涇州可是當今皇帝賜給雲王的封地,這涇州的一切都是那位前輩的!劉儀身為涇州刺史應當為雲王盡忠職守恪守本分,可這幾年愈發得不安分守己了,快把涇州當成是他劉家的了!他……”


    被卓怡萱一提起雲王,雲小七就感覺有道目光看向自己,她迴望過去,對著樂聆音眨了下眼睛翹嘴一笑,隨後轉開了眼,繼續看向卓怡萱和花清池。


    “小師妹!這涇州成了雲王封地是不假,可這將近二十年來,有涇都,有雲王府,但何時見得雲王來過?朝廷之事自有朝廷來管,我等流水閣弟子身為江湖中人,還是勿談國事為好!乖~~~待得咱們登岸進了白城,花師哥給你買百裏香的水晶包子、必來居的杏黃蛋餅,可好?小師妹這次離涇州久了,師哥猜小師妹定是想那些愛吃的點心了,師哥猜得對不?”


    一聽到愛吃的點心,小師妹卓怡萱即刻換了心思,眉開眼笑地答道:“花師哥說的沒錯,萱萱想著水晶包子和杏黃蛋餅好些個日子了!”又轉頭對著雲小七說,“小虎,待得進了白城,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你定會歡喜。”


    雲小七笑著點頭:“好!我現在就覺著有些嘴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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