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七剛要提氣撤離,卻見左方一道黑影早於她先行一步,接著便見躍上樓頂的那兩人跟著那道黑影緊追而去,她揚唇一笑……剛跳上屋頂時就聽見了有人已伏在一角竊聽,所以特意坐遠一些在邊兒上等著瞧呢~~屋內的那夥人如果都是粗糙淺薄之徒,那流水閣也不會有如今的名聲地位了,果然!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突然一聲暖語自身後傳入耳畔,但其中夾雜了一兩分不怒自威……那個“師姐”??雲小七咧嘴一笑,雙手撐著身側兩邊的瓦片,仰頭對著夜色,自顧自說道:“今夜雖非八月十五,但月光皎潔,星光璀璨~~~也有些個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模樣了……不錯~~不錯!”


    “閣下此時此處在賞月麽?”語帶笑音,明顯不信。


    “如果在下迴答說‘是’,姑娘信麽?”話中帶嘲,似是無奈。


    “既然公子未作魯莽之舉,那又為何背身答話,而非以正麵示人?”輕描淡寫,漫步緩近。


    “姑娘可是這座茶閣的主人?如若不是,那姑娘與在下同為茶客而已。在下此時此處的舉動,茶閣老板未加勸阻。”氣定神閑,四兩千斤。


    雲小七笑著答非所問,聽著身後沒了迴應,便慢慢低下了頭靜靜等著,剛將流水清氣轉了一個小周天,便聽聞一句“請指教了!”隨後一股迅捷掌風伴著一襲清香如影隨至!


    雲小七雙臂使力撐起身,耍起行雲步左閃右躲。月光雖是皎潔但夜色已深,且兩人身形急速,雙方均無法看清楚對方的五官麵目。雲小七側腰轉身時見縫插針般瞧見那女子在朦朧月光中現出她下巴的優美弧線,以及飛揚著如瀑布般的三千青絲,雖然體型纖細但身法穩健,為我見猶憐的嬌娥模樣增添了幾分活力勁道,更可貴的是那青絲女子的舉手投足之間透著股渾然天成的氣度姿態,一般門戶人家是教養出不來這類女兒家來的。


    雲小七這般分心觀察,幾掌之間就被那青絲女子逼退到房頂簷角,眼看若再後踏一步便是跌落,卻見她左手虛掃一掌,右手食指對著青絲女子足下踩著的幾塊瓦片隔空疾點,那幾塊瓦片瞬間俱是裂開得粉碎!青絲女子足底不穩,雖然下盤功夫不弱但還是稍一搖晃。雲小七見機立馬伸出右臂挽住青絲女子的纖腰,穩住自己的身體重心蹭迴了裏邊兒,趁著青絲女子稍一愣神之際趕緊撒手後撤,能退多遠就退多遠。


    迴想起剛才那“魯莽之舉”,還有在這“魯莽之舉”的過程中與那青絲女子貼得近的不能再近了的碰觸,雲小七立馬‘唰’地一下臉紅了起來……貌似......剛才真的是魯莽了,那樣算不算輕薄非禮呀?幸好天黑,也沒人看到,更沒人能看到我居然臉紅了!!


    “大膽狂徒!竟敢對我師姐無禮!!看劍!!!”平地一聲嬌吒,將害羞臉紅胡思亂想的雲小七罵得瞬間迴了神,又聽得那位突然殺出來的姑娘喊道,“花師兄!咱們二人擺陣!非拿下這淫賊不可!!!”話音還未落,雲小七便覺著身後兩股勁風飄忽不定但直奔自己而來,她深吸一口氣,將流水清氣匯入雙腿,起身一跳,似千斤墜般將茶閣屋簷摜破了個大窟窿,她人也隨著斷木碎瓦由那個大窟窿落向茶閣大堂。


    大堂中立時炸開了鍋,躲的躲,閃的閃,逃的逃,罵的罵。


    雲小七灰頭土臉地看著同樣灰頭土臉的茶閣掌櫃,灰頭土臉的茶閣掌櫃那副欲哭無淚的樣子讓雲小七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隻好往掌櫃的兜裏塞了張銀票,隨後趕緊……趁亂開溜~~~


    “師姐!師姐你沒事吧??”看著樓底下眾人作鳥獸散,小姑娘隻能作罷追打,雖然極其心有不甘,但還是趕緊迴到那青絲女子的身畔,勾著那女子的左手臂仔細慰問。


    青絲女子對著小姑娘微笑著搖了搖頭:“萱萱別擔心,我沒事。花師弟,秦師妹與侯師弟如何了?”


    立在一旁的花清池恭敬答道:“師姐放心,秦師妹與侯師弟將那跳梁小醜驅逐之後已安然歸迴。”


    青絲女子點點頭:“甚好。天色已晚,這裏風大,我們迴去吧!”


    “嗯!師姐咱們走,這茶閣被那賊子捅出這麽大個窟窿,可沒法再待這兒了。師姐,花師兄,咱們迴客棧了。”


    流水閣眾人離開茶閣時,經過立在大門口賠禮送客的掌櫃,青絲女子見那掌櫃灰頭土臉的模樣,便抽了張銀票出來讓花清池遞了過去,不曾想那掌櫃的作揖婉拒:“今夜小店屋頂失修,實感深愧!怎可再收客倌的銀錢?況且剛才已經有位公子爺臨走時給了賞銀的了,諸位請慢走。”


    萱萱小姑娘一聽如此,忙對著青絲女子說:“師姐!定是那……”


    “既然這樣,那還請掌櫃的著實好好修葺一番,他日茶閣煥然一新,必定客似雲來!”花清池對著茶閣掌櫃微微一揖,揚聲告辭。


    雲小七穿著中褲內衫,雙手拿著塊長長的棉紗巾子,使勁兒揉搓自己的頭發,嘴裏嘀咕著:“長頭發就是麻煩!這地方既沒電又沒吹風機,現在又不是夏天……頭發什麽時候能幹啊??”擦了半天將那塊潮濕的棉紗巾子搭在了架子上,一屁股坐在床沿,想睡,但卻怕頭發未幹就挨著枕頭第二天腦袋脹疼,於是對著燭光發起呆來……流水閣劍法劍陣馳名武林,方才那青絲女子完全可以用劍,卻隻是以掌相鬥,況且雖然一招一式幹淨利落但都非治敵要害之處......若說是有意試探也不為過!難道………嗬嗬!果然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武劍如劍舞”麽?不知她耍起劍來是何模樣?


    舞……雲小七右手食指敲了兩下床沿,想了想便起身穿了套簡練黑衣黑靴,又在外麵添了件錦色長袍子,往腦後攏了攏頭發,戴了頂絨皮帽子壓著腦袋,將隆德帝前幾日裏賞賜的一些個配飾挑了幾樣俊雅的點綴了,對著鏡子左顧右盼一番之後才滿意地點點頭,大搖大擺出了客棧上了大街。


    如燕台上的舞姿如月夜中的曇花一現,在長袖節首幕出現的舞姬花魁早已獻藝完畢謝幕歸去,所以各路風流人物緊跟著轉戰到了同樂坊大街上的各家青樓,尤其是會賢雅敘那兒,人聲鼎沸,情緒高漲,似有通宵達旦之勢。


    雲小七玉樹臨風般的站在會賢雅敘那張燈結彩的大門口,沒人理她。


    那些個電視電影裏拍出來的什麽小紅小綠拿著紅紅綠綠的手帕甩啊甩的嘴裏還發著嗲說‘大爺來啊~來呀大爺’老鴇在青樓門口使勁兒賣笑拉客的那種情景……完全是狗屁!人家會賢雅敘裏的姑娘忙得很,門口都是清一色壯漢排著兩側威武迎客,剛瞧了眼方才進去的一個老頭子,遣了下人將那些個壯漢一個個打賞了銀子,等著壯漢們扯著嗓子喊了聲‘恭迎黃員外~~~’,那老頭子才得以由小廝們彎腰引著入內了。看來若是囊中不厚錢袋不沉,就算進去了也別想玩出什麽花樣來。


    雲小七走到一個看似領頭的大眼睛漢子麵前,慢悠悠地笑著說:“會賢雅敘果然氣派,今兒個少爺我頭一迴來此處玩兒,未換散碎銀子,這兩張票子你們哥兒幾個迴去分了吧!”


    那大眼睛漢子看了眼雲小七揚在手中那兩張銀票,又將雲小七的衣飾打量了一番,再瞧雲小七那副啥都不懂的愣頭青樣兒,心中猜想了個□□,於是壓低嗓音問道:“不知這位公子貴姓?”


    “這……我……嗯……”雲小七略微低頭,眼神恍惚。那大眼睛更是吃準雲小七認定她是偷溜出來“體察民情”的官家貴族子弟,又是一條肥魚!“又或者……公子爺序齒幾何?”這迴把嗓音壓得更低,。


    “七!”


    “齊(七)少爺~~器宇軒昂人中龍鳳!會賢雅敘~~蓬蓽生輝!” 大眼睛漢子聽聞雲小七的迴答便隨即高喊了一嗓子,順便把她手裏的那兩張銀票接過來揣進了兜裏。其他漢子聽聞大眼睛的那聲吆喝,又一起扯著嗓子重複了那句恭維唱喏,同時又齊齊躬身抱拳,叫聲還未落便看見兩個機靈清秀的小廝迎了出來,作揖行禮後彎腰請雲小七入內。


    “齊少爺萬福,奴家春桃。”


    “齊少爺吉祥,奴家夏蓮。”


    雲小七看著兩個嬌小女孩來到自己一左一右兩旁入座,左邊夏蓮倒酒,右邊春桃夾菜,眼瞧著就要親手喂自己吃喝,她忙揮了揮手:“不勞煩二位姑娘,今夜在下隻是過來湊個熱鬧的。會賢雅敘揚名在外,之前如燕台上那位又是身輕如燕,所以特意過來見識見識。”


    “嗬嗬~~蝶衣姑娘自飛花湖歸來後便去歇息了……齊少爺談吐斯文舉止不凡,春桃好生歡喜~~~”春桃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若有若無地瞄著雲小七,好似無盡多情。


    “齊少爺風流倜儻……夏蓮敬齊少爺一杯,奴家先幹為敬了~~”左邊的夏蓮一昂脖子便將一盅酒一飲而盡,隨後為雲小七倒滿了一盅酒,雙手托著款款奉上。


    雲小七見這位夏蓮姑娘說話軟儂卻喝酒豪爽,不禁添了幾分好感,話不多說就接過酒盅也是一口幹了……幾番輪迴之後,雲小七已是滿臉通紅醉眼惺忪,搖晃著腦袋吵著鬧著非要看歌舞,於是便夏蓮奏琴春桃輕舞將這位“齊少爺”哄得安靜了下來,待曲終舞定,那位“齊少爺”早已趴在桌上側著腦袋醉得不醒人事。


    春桃夏蓮左右叫喚了一陣之後見齊少爺毫無動靜,便找來了兩個小廝將那醉鬼托著腦袋扶了起來,一路駕輕就熟地轉進了一間幽靜偏廳,對著珠簾內輕聲道:“姑娘,人帶來了。”


    “嗯~沒你們的事兒了~”語調雖是漫不經心的卻帶著股不一般的魅惑。


    “喏。”


    簾內人婀娜掀簾娉婷踱至,看著榻上一臉醉態唿唿大睡的雲小七,嫵媚一笑:“你進大門那會兒排場可不小呀~剛看了你一眼~人家還以為認錯人了呢……”邊說邊伸出左手將雲小七的絨皮帽子摘了下來,看著那緊貼著頭皮編了的七股辮子,她笑意更甚,襯著食指戴著的貓眼石戒指散出的透亮光澤,笑容更顯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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